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謝琪安越來越沒有自信,生存的壓力似乎越來越大,愧疚,惶惑不安像無邊無際的野草,無休止的在她心底滋長。


    她想了好久,決定和南言俊攤牌。


    她想做掉孩子,推遲婚期,自己也可以出去工作。


    最起碼她要負擔童成俞的醫藥費用,不應該把所有的負擔都壓在南言俊一個人身上。


    沒有取暖的石庫門老屋有些陰冷,南言俊憐惜的把自己一件厚外套披在剛從外麵進來,渾身冰冷的謝琪安身上,然後默默地把她攬在懷裏焐著。


    瞬間,謝琪安有種想熱淚盈眶的感覺,她算是深切的體會到了古代人描述:什麽叫貧賤夫妻百事哀了。


    “言俊……”


    謝琪安把頭輕輕地靠著他的胸口,欲言又止。


    南言俊親了一下她芙白光潔的額頭,寵溺地嗯了一聲,然後問道:“寶貝,你想說什麽?是不是太累了?”


    “沒有,言俊,我……我想去把孩子做掉。”


    半晌,謝琪安才低低的說道。


    南言俊吃了一驚,一下子鬆開懷裏的女人,勃然變色道:“琪琪,你胡說八道什麽?”


    謝琪安趕緊祈求似的環住南言俊的腰,歎了一口氣:“我沒有……我們目前這種情況,根本就沒辦法安安心心的結婚生子,而且,我覺得……這個孩子受到這樣大的驚嚇,已經動了胎氣,生出來也不一定就是健康的,不如暫時不要了,等我們熬過目前這個難關去,我們再重新懷一個也不遲啊。”


    南言俊死死地盯著謝琪安的眼睛,惱火的點點頭:“琪琪,我知道,你這是在抱怨我,抱怨我現在已經沒有能力給你們母子一份安定的生活對吧?”


    謝琪安眼淚都要下來了,趕緊拚命搖頭:“不是,親愛的,我沒有那個意思,絕對沒有,真的,言俊,一直都是我在拖累你,我隻是覺得這個孩子現在生下來真是不太合適,我們還年輕,隨時都可以重新再要一個……”


    南言俊眼睛裏的怒火瞬間就熄滅了,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把謝琪安有重新緊緊的擁入懷裏,歎息似的說道:“我知道,琪琪,行了,我們現在是夫妻了,我們不要再說什麽抱怨拖累的話了,我們都是心甘情願的,對吧?”


    “琪琪,你不知道,我每天最大的快樂就是想到你和孩子,所以,無論這個孩子生下來會如何,我也不會允許你放棄的,我是男人,承擔是理所當然的,也是責無旁貸的,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有辦法度過目前這個困難的時期的。”


    謝琪安咬咬嘴唇。


    天氣越來越冷,他們的婚期眼看一天天接近。


    袁萍從一天一個電話,到一天幾次電話,最後,幹脆把謝琪安的電話給打關機了。


    s市也開始飄起細細的小雪花,謝琪安抖落一身的雪雨,拎著親自煲的排骨湯走進公共治療中心。


    走進童成俞的病房,她才赫然發現有很多天沒有過來看望的徐曉曼正在照顧童成俞。


    “曼曼?”


    謝琪安一邊拉下風帽,一邊驚喜的叫道。


    徐曉曼看了她一眼,沒有理睬她,繼續給童成俞喂飯。


    徐曉曼的神情讓謝琪安有些莫名其妙的,她突然想起自己手裏拎的排骨湯,趕緊叫道:“哎,慢點,我帶了排骨湯,別盡叫童成俞吃那些沒什麽營養的流食了。”


    童成俞低聲說道:“琪安,你又費事了,我也吃不了多少的。”


    謝琪安微笑道:“又不是專門為你,我們自己吃,隨便給你留一點罷了,值得感恩戴德?”


    徐曉曼才開口說道:“童成俞,琪琪再細心,對你再好,畢竟是人家的老婆,又懷著孕,依我看啊,你還是踏踏實實的由我來照顧,你說對不?”


    然後橫了謝琪安一眼,“把湯先舀出來,放那吧。”


    謝琪安皺皺眉頭,毫不客氣的說道:“曼曼,你又怎麽的了?幾天不見就陰陽怪氣的?我是人家老婆,你就不是人家女朋友了?我老公可是拿童成俞當自家兄弟一樣,每天都不忘對我念叨幾次,要我怎麽怎麽的來照顧他,你男人能做得到嗎?”


    徐曉曼“騰”的笑了:“戚,琪琪,你真是抬舉了那個王八蛋,我要是有他那種男人,豈止是瞎了眼,簡直還是瞎了心!”


    然後她一副快樂的樣子宣布道:“我沒男人了,現在是單身一身輕,我這寡女正好有閑又有錢可以照顧童成俞這個孤男了,所以嘛,我今天就是專門跑來對你宣布,你從今天開始起,失業了,趕緊帶著你老公安安生生的迴去舉行婚禮。”


    “哎呀,妹紙,親愛的仙女妹紙,我真是受不了阿姨每天半夜三更的還要給我打電話囉嗦,你要知道,像我這種年紀的女人,如果睡眠不充足,很難保險的……”


    謝琪安瞪著徐曉曼,一副‘我就知道你裝冷豔的過後肯定是一大堆屁話’的樣子,顰眉道:“別說了,你和吳迪又怎麽了?怎麽我媽又給你打電話了?”


    徐曉曼滿臉無所謂:“我嫌棄那小子不夠高富帥,幹脆利落的把他給踹了,怎麽樣?姐姐我瀟灑吧?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聽話的男人有的是,敢給老娘指手畫腳,他就是自絕於美女……琪琪,不是我說你,普天之下,你忽悠誰都行,不帶這樣三番五次忽悠你爹媽的吧?”


    謝琪安很生氣:“我不是和她說的很清楚嘛,婚禮暫時取消,言俊工作才剛剛穩定,我們目前不能迴安徽了,有什麽呀,我們結婚證早就領好了的,辦酒席不過是一個儀式而已,辦和不辦,早辦和遲辦有什麽差別嗎?”


    徐曉曼頓時對著謝琪安揚眉凝睇,還沒有來得及繼續巴拉,童成俞趕緊見縫插針的說道:“琪安,那怎麽行,老家很講究這些的,你們家就你一個孩子……是不是因為我?”


    謝琪安趕緊斷然否認道:“絕對不是,童成俞,你可不要想多了,你想想,言俊他們家還是一個兒子呢,人家娶媳婦都沒有嚷嚷著非要辦酒席,我爹媽卻死命要辦酒席,這不是起哄嘛?”


    然後,謝琪安又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如果我們有時間也無所謂,告訴他們稍微延遲一下也不同意,真是的,好像我們不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昭告一番,他們就不肯相信女兒已經嫁出去了似的。”


    徐曉曼眨巴眨巴眼睛:“謝琪安,你以為你爹媽笨啊?正是因為南言俊那邊反應冷淡所以他們才著急的,領證了就十拿九穩了?我告訴你,老人們還真就不怎麽相信,他們更相信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你懂不懂啊?”


    謝琪安有些啼笑皆非:“徐曉曼,我還真是看不出,你這渾身上下的潮流時尚,骨子裏卻很相信鬼神的嘛,嘖嘖嘖,你咋不是我媽的女兒呢?這麽體貼善解人意,我看你什麽時候給叔叔阿姨帶一個女婿迴去拜天地。”


    徐曉曼對著謝琪安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我看你是好容易有一個男人了,就敢跟姐嘚瑟了?我那是暫時還不想拜天地,我要是想唱天仙配,還能輪到你去找董永?二郎楊戩我都能拽得來配合姐出場,你相信不?”


    謝琪安鄙夷道:“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二郎楊戩,還齊天大聖呢,別最後找個豬八戒叫我笑死了。”


    徐曉曼笑道:“豬八戒好啊,豬八戒最知道疼媳婦的了,還知道賺錢,我要是沒錢用了,掏掏他耳朵眼子就能找的著銀子了,最不濟還可以刨地呢……


    她們早就不知道開始是因為什麽鬥嘴的了,謝琪安已經笑彎了腰:“可不是,豬八戒還知道調戲嫦娥姐姐呢!有情又有趣。”


    童成俞聽著這兩個女同學的唇槍舌劍,頓時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臉上出現一抹溫馨的笑,不知不覺就著徐曉曼手裏,一勺一勺,竟然破天荒喝了一小碗的排骨湯。


    徐曉曼和謝琪安一邊打著嘴仗,一邊照顧童成俞喝了排骨湯,收拾完畢,安頓下童成俞,兩個人才一起走出童成俞的病房。


    “曼曼,我正想找你商量個事情呢,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走到休息大廳,兩個人找了地方坐下來,謝琪安才吞吞吐吐,有些鬱悶的對徐曉曼說道。


    徐曉曼再一次對著謝琪安揚眉凝睇。


    她伸手去摸摸謝琪安的額頭:“你沒有發燒吧?說什麽呢?”


    謝琪安歎了一口氣:“沒有,我正常的很,我現在不想結婚了,所以這個孩子就不能要了。”


    徐曉曼立刻質問道:“你和我商量?南言俊知道嗎?你作死啊?胡說八道什麽呢?”


    謝琪安低下頭:“我和他說了,他沒同意,但是……你知道,我們現在真是很艱難,童成俞不能再連累你了,安雅的病情很嚴重,我想先找工作,叫他一個人負擔這麽多,我實在是不忍心。”


    徐曉曼抬起手似乎想扇謝琪安一巴掌,想想又氣哼哼的放下了:“什麽叫童成俞不能再連累我了?我現在想想就後悔,不該聽了吳迪那混蛋的慫恿暗示,把童成俞的情況告訴你……不是我說句不仗義的話,童成俞死就死吧,差點連你也給搭上了;一身兩命啊,你都多大年紀的人了,懷個孩子容易嗎?不行,肯定不行,你什麽念頭都不許轉,趕緊的,踏踏實實和南言俊迴安徽,先把婚禮給辦了,沒聽人說,頭胎質量是最好嘛……”


    徐曉曼充分發揮一貫的張嘴就停不下來,巴拉個不止的優秀三八做派,耳孔慘遭虐待的謝琪安直翻白眼。


    “曼曼……你就少說幾句,先聽我說行不行?”


    謝琪安焦急的叫道。


    徐曉曼趕緊點頭:“行行行,你先說,不過謝琪安我可告訴你,你幹什麽都行,就是不許胡說八道亂起念頭,這孩子多不容易啊,在你肚子裏就差點還被一個瘋子給砍了,你無論如何不許胡亂打主意……天塌下來,還有我呢,保證砸不到你的,相信我啊。”


    謝琪安氣道:“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說?”


    徐曉曼對著謝琪安滿臉無辜:“哎呀,聽聽聽,這麽不聽?你不說我怎麽聽?你說吧,我這不是正在認真的聽嘛。”


    謝琪安哭笑不得。


    她撅撅嘴:“我覺得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徐曉曼差點沒有“騰”的跳起來,很大聲的叫道:“你來的才不是時候呢,人家南言俊都沒有說什麽,你憑什麽這樣嫌棄他的孩子?琪琪,我告訴你,你別傻了……”


    謝琪安趕緊打斷徐曉曼的大唿小叫:“行了,曼曼,你就不能聲音小點?人多勢眾的,人家聽見像什麽樣子?好像我不想要的是你的孩子似的,真是……”


    徐曉曼趕緊四顧看看,然後才吐吐舌頭,放低聲音說道:“我不是一時激動,沒有控製好情緒嘛,人家聽去了倒是無所謂,幸虧童成俞不會聽見……”


    聽徐曉曼這麽一說,謝琪安不禁下意識的往病房的走廊上看了一眼,頓時,她就嚇傻了。


    謝琪安本來想趕緊撲過去捂住徐曉曼巴拉個不停的嘴巴的,結果抬起手死命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簡直不敢相信,童成俞正傴僂著身體;寬大的病號服穿在他身上空蕩的有些怕人,氣喘籲籲的扶著走廊盡頭的一張休息椅靠,似乎正滿臉怨念的看著她和徐曉曼。


    然後,在謝琪安驚惶的一眼注視下,慢慢地轉過身子去,晃晃蕩蕩的往裏麵病房蹣跚走去。


    他弓起的背影突然就顯得那麽的悲傷而又可憐,似乎還充滿著絕望和疲憊。


    謝琪安頓時手足無措。


    她掩著嘴低低的咬牙切齒的對還猶未知、仍舊對著她嬉皮笑臉的徐曉曼叫道:“曼曼,你這個烏鴉嘴,你不胡說八道會死嗎?怎麽辦?童成俞他怎麽真的起來了啊?我的天呐……”


    徐曉曼頓時也驚恐的張大眼睛,好像不能相信的驀然扭臉,結果差點沒有跌下她根本就沒有好好去坐的椅子去。


    “媽呀,不會吧,他怎麽能起得來?完蛋!完了完了,琪琪,他一定是聽見我們的話了,你看他那背影,生了很大的氣啊……怎麽辦?哎呀,怎麽辦?不要又慪上了吧?死了,死了,我死了……”


    徐曉曼滿口胡亂嘀咕著,兩個人也顧不上繼續交談了,趕緊一起起身去看童成俞。


    走進病房,隻見童成俞用被子緊緊地把頭蒙住,已經臉朝病床裏麵,一語不發的睡下了。


    謝琪安和徐曉曼頓時麵麵相覷。


    徐曉曼趕緊試探性的小心翼翼的喊道:“童成俞,童成俞,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了?”


    看見童成俞並不理睬,徐曉曼有些心虛的輕聲解釋道:“童成俞,我們剛才是胡說八道鬧著玩呢,你不要往心裏尋思好麽?真的,你要相信我和琪琪啊……”


    謝琪安趕緊說道:“是這樣的,我……第一次懷孕,沒有什麽經驗,老是動胎,童成俞,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並不是因為什麽原因才不想要這個孩子,其實啊,我是怕……萬一這個孩子生出來,帶點殘疾啥的……”


    童成俞好像睡著了,對於徐曉曼和謝琪安低聲下氣的解釋,不但不理,連動都不動一下。


    徐曉曼一想到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不是我說句不仗義的話,童成俞死就死吧……簡直後悔的想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更加的六神無主起來,看著謝琪安都要哭了。


    謝琪安對徐曉曼搖搖手,示意她淡定,然後放低聲音柔聲對童成俞說道:“你要是心裏不痛快,就先歇歇吧,等你心平氣和了,我再慢慢和你解釋,探視的時間快過了,我和曼曼要先迴去了啊,下午我們再過來。”


    看著童成俞仍舊一動不動,謝琪安咬咬嘴唇,硬拉著徐曉曼退出了病房。


    走出公共治療中心大門,徐曉曼滿臉淩亂:“琪琪,我這不是妄作了好人嗎?其實,我也就是那麽隨口一說,咳,該死的,我是不是不胡說八道就得死呢?”


    謝琪安歎了一口氣,拉拉徐曉曼的手,對她安慰的笑了一下:“曼曼,我們都知道你其實並不是那個心,我相信童成俞也明白的,他不是在為這個生氣,也不是對你生氣,他是在生他自己的氣,你沒有聽咱老家的話說,濕柴煙多,病人氣多。”


    徐曉曼委屈的撅撅嘴:“他生他自己的氣不要緊,可他這樣就是又不對勁了啊,上次他也是這樣的,拿被子緊緊地蒙著頭,不吃不喝不肯服藥……身體很快就垮下去了。本來好好地,我們這不是沒事找事嘛,要說話哪裏不好說啊?他肯定會認為我們是存心的,想拋棄他。”


    謝琪安頓時有些緊張起來,她一把攥住徐曉曼的胳膊:“會有這麽嚴重?真的嗎?不會吧,曼曼,那我們該怎麽辦?不行,我們得去和醫生護士交代一下,童成俞現在已經有行走能力,千萬別做出叫我們後悔莫及的傻事來啊!”


    徐曉曼提心吊膽的點點頭:“嗯,還是注意點比較好,如果他真有點什麽事情,我真是會良心不安的,咱們趕緊迴去看看,讓值班護士看著他點吧?”


    她們乘著電梯剛返迴到治療中心大廳,就看見通往童成俞病房的走廊上一片混亂,很多醫生護士都急匆匆的往裏麵病房裏跑。


    徐曉曼嚇壞了,一把抓住謝琪安的手:“琪琪,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個護士突然看見她們,趕緊大聲招唿道:“徐小姐,謝小姐,主任正叫要通知你們呢過來一下呢,原來你們還沒有離開啊,5號病房的病人割腕了,正在搶救,請你們暫時不要離開啊。”


    “割腕?”


    謝琪安的臉上頓時出現一片扭曲,徐曉曼顧不上追著那個護士詢問,慌忙摟住她的肩膀:“琪琪,你別激動,別激動啊,童成俞如果怨恨就怨恨我吧,不怪你,真的,都是我這張破嘴,是我該死……”


    本來已經匆匆忙忙走開的護士不知道出於什麽念頭,又折迴來對謝琪安和徐曉曼說道:“你們也不要太擔心,5號病房的病人沒有生命危險,不過需要仔細處理一下,所以請你們暫時等在外麵,我們會通知你們進去看望的。”


    徐曉曼趕緊扶著謝琪安在大廳的休息靠椅上坐下來。


    謝琪安拿手揉住自己的太陽穴,徐曉曼不停的唉聲歎氣。


    “好容易才好了些,倒是有力氣自殺了,知道他這麽想死,我們何苦費心勞神的去挽救他?”


    徐曉曼想到自己為了童成俞,和吳迪也徹底的分手了;謝琪安因為童成俞,現在鬧得肚子裏的孩子都不敢要了,婚都沒辦法結,她忘記童成俞是因為什麽想不開的了,有些激憤的嘀咕道。


    “你還說?歸根到底還是我們都太自私太自以為是,不能去考慮童成俞的感受,童成俞一直希望做這個孩子的幹爹……都怪我,一點點生活的艱辛就無法承受……”


    謝琪安斥責了徐曉曼一句,又忍不住的開始自責,她知道,童成俞這是用他自己的生命在向她抗議:她不應該無緣無故的就放棄另外一個小生命。


    徐曉曼又歎了一口氣,破天荒的沉默了,她伸出手去握住謝琪安因為激動自責,有些冰涼的手,和她並肩默默地坐在那裏等待,沒有再去和謝琪安吵嘴。


    童成俞骨瘦如柴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灰敗的臉頰和嘴唇看著叫人動容。


    瞬間,謝琪安有些想哭的衝動。


    她想起從前的童成俞,手指潔淨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座位上看書或者發呆,漂亮的側臉叫人神往。


    那時候,她覺得童成俞就像一個童話裏的小王子。


    她是那麽的喜歡他,是那種最純粹的喜歡,不帶任何的目的和情緒。童成俞總是那麽健康,安靜溫暖,渾身上下有一種超凡脫俗的幹幹淨淨。


    那時候,你就是拿根繩子把謝琪安給勒死,她也不敢去想象童成俞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童成俞……”


    謝琪安竭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有些嗚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生下這個孩子的,但是你得答應我,從今以後不要再幹這樣的糊塗事情,你要好起來,要看著我的孩子叫你幹爸,看著我的孩子讀書,長大,童成俞,你聽見沒有?”


    忽然,淚水順著童成俞緊閉的眼角慢慢地淌下來。


    徐曉曼趕緊說道:“童成俞,你可真不夠仗義的啊,你這不是非要陷我於不義嘛?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的話你就應該全部當做耳旁風,可以統統忽略不計的,還有啊,你等著,我也會生寶寶的,你要是不嫌棄,咱們也結個幹親家,不然我會覺得你厚此薄彼的……”


    童成俞終於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謝琪安和徐曉曼,然後慢慢地點點頭。


    ……


    南言俊下班迴來,看見謝琪安愁眉苦臉的坐在小房間裏發呆。


    他心裏一陣自責。


    他供職的是一家剛剛起步的影視策劃公司,職務是經理行政助理。


    這家公司老板是外國人,經理也是神龍不見首尾,每天南言俊走進自己的辦公間,都會看見辦公室小姐送過來的一大堆的策劃案。


    這些下麵遞交上來的策劃案南言俊必須得全部閱讀,仔細甄別哪些文案是可行的,哪些文案需要修改,哪些則是需要打迴去重新策劃的。


    如果南言俊自己是經理或者老板,這些處理方麵的事情就好辦的多,因為他完全可以當家,全權決斷,但問題是他隻是一個經理行政助理,完全沒有自主權利。


    他不但需要小心翼翼的對經理負責,還要不能湮沒那些很有才華的企劃案,剔去無用的垃圾文案。


    這樣一來,南言俊的壓力就很大了。


    因為,有可能他很欣賞的企劃經理根本就不屑一顧,他認為的垃圾文案,起草遞交的人會喊冤到經理麵前,所有這些煩難都是他每天所必須要麵對的。


    但是,他從來不把工作上的情緒帶迴到家裏。


    看見他迴來,謝琪安趕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臉色,站起來迎過去,接過南言俊手裏的公文包。


    “老婆,怎麽?不開心了?”


    南言俊攬住謝琪安,在她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有些心疼的問道。


    謝琪安歎了一口氣:“童成俞今天鬧自殺了。”


    南言俊嚇了一跳:“什麽?怎麽迴事?你怎麽沒有給我電話?他現在怎樣了?要不要緊?”


    謝琪安有些鬱悶的迴答道:“他砸碎了藥瓶,拿藥瓶的碎片割腕,藥瓶的碎片體積很小,他又沒有什麽氣力,隻是流了一點點的血,要緊倒是不要緊……不過,我和曼曼被他給嚇壞了。”


    南言俊有些驚怕的說道:“沒事就好,怎麽迴事?徐曉曼也去醫院了?吳迪不是已經嚴格禁止她去看望童成俞的嘛,好好地童成俞怎麽突然會鬧自殺?”


    謝琪安歎了一口氣,吞吞吐吐的說道:“曼曼和吳迪分手,我和曼曼躲在休息大廳說話,沒想到被他給聽見了……然後,他就想不開了,哎……”


    南言俊盯著謝琪安的眼睛追究的問道:“你們說什麽?竟然刺激的童成俞想要自殺?”


    謝琪安委屈的撅起嘴:“我還是不想要這個孩子,暫時不想結婚,我隻是想征求一下曼曼的意見,誰知道她就大唿小叫起來,結果我們隻顧說話,不小心就被童成俞給聽去了,我們和他解釋都不行,我和曼曼前腳剛走,後腳他竟然立馬就割腕了……”


    看著謝琪安委屈的眼淚汪汪的,南言俊心疼壞了,也顧不上去責備她了,趕緊抱起她親了親,寵溺的逗她道:“看吧,所有的人都反對,這說明你這樣想絕對是錯誤的,我媽還不知道她媳婦不想要她孫女了呢,否則一準也要自殺。”


    謝琪安憋屈道:“可是,我們拿什麽來養這個孩子?我們自己苦點也沒有什麽,童成俞的藥馬上又要買,那藥是絕對不能斷的,安雅的後續費用也要交了,你一個人工作能掙多少錢?”


    南言俊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謝琪安並不是在抱屈,也不是責怪,她說的是他們現在必須麵對的現實。


    想到她現在懷著身孕,每天不但沒有各種精美營養的食品水果,沒有一個好的環境養尊處優,幾乎連一天安定的日子都沒有。


    不停的奔波勞碌操心,乃至驚恐,差點丟掉性命,南言俊不由地緊緊的抱緊她。


    他隻覺得慚愧,非常非常的慚愧。


    從前他有錢的時候,她從來沒有對他提起過錢,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麽;現在他真的想給她一份無憂無慮的富足,卻忽然發現,竟然是那麽的難以做到。


    “言俊,我隻是想和你共同麵對,我是你的妻子,不應該把所有的負擔都壓在你一個人的肩上。”


    謝琪安覺察到了南言俊的難過,趕緊反過來環住他的腰,輕輕地說道。


    “親愛的,我當然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就算是抱怨老公沒本事也是應該的哦,不過,你一定要相信你老公,困難隻是暫時的,我一定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定的,不會叫我的老婆辛苦太久。”


    南言俊又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故作輕鬆的說道。


    謝琪安暗暗的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仰起頭看著他做出信任的樣子微笑了一下,沒有再去和他較論。


    她不忍心去打擊一個男人用來自我勉勵的信念,盡管她知道,就算是一個男人有著再大的信念,也不一定在短時間內,就能改變擺在眼前的現實。


    “徐曉曼和吳迪到底怎麽迴事?”


    南言俊坐到餐桌邊,看著給他舀湯的謝琪安隨口問道。


    “曼曼自己說是她踹了吳迪,受不了吳迪對她的各種指手畫腳,不過……我覺得吳迪他們兩個人確實也不怎麽合適,兩個人個性都強,那個吳迪更狗血,真要生活在一起,也不用過日子了,還不天天幹架啊!”


    謝琪安把碗遞給南言俊,自以為是的評價道。


    南言俊忍不住笑了:“那要看他們想不想在一起過日子,個性誰都有,隻要願意改變,不過,吳迪我知道,那個人是有些陰,分了就分了吧,你勸勸曼曼,不要太往心裏去。”


    謝琪安撇嘴道:“她會往心裏去?她要是分個手就會往心裏去的,早死八百迴了……”


    說到這句話,謝琪安莫名其妙的有些臉紅起來,趕緊煞住話頭。


    南言俊倒是沒有留意謝琪安臉上的變化,自顧低頭去喝謝琪安煲得排骨湯,嘴裏嘖嘖讚歎道:“嗯,還是我老婆煲得湯美味正宗,琪琪,你自己也多喝點,我的小公主正需要營養呢。還有啊,不許你再說什麽不想要孩子不想結婚的話,你再敢說,我就打電話給爸媽告狀去,看他們不趕到s市來扁你。”


    謝琪安鼓鼓嘴,笑了:“什麽正宗美味?我看你是餓了,慢慢喝,別喝太多,吃點米飯。”


    她知道南言俊說的爸媽是指她的爹媽。


    “琪琪,陳鵬明天到s市來,可能要過來看看我們。”


    南言俊突然沒頭沒腦的說道。


    謝琪安的大腦有瞬間的轉不過彎來:“陳鵬?”


    “啊,是啊,陳鵬,他今天給我的電話,他來s市辦點事情,想和我見一見,聽我說我們現在在一起,高興的什麽似的,非要過來看看我們,否則,他說不敢相信的。”


    南言俊一本正經的說道。


    謝琪安總算是聽明白了。


    但是,她忽然想到南言俊當初對陳鵬的種種,不禁疑惑起來,衝口問道:“你還好意思見他?”


    南言俊頓時抬起頭,有些驚訝的問道:“琪琪,你這是什麽話?我和陳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為什麽不好意思見他?”


    謝琪安頓時漲紅了臉:“不是……我是說,當初你在收購一生愛的問題上,反反複複的,陳鵬他……”


    南言俊笑了。


    他夾起一塊排骨喂進謝琪安的嘴裏,故弄玄虛的說道:“寶貝,你放心,你老公雖然有點壞,但並不是骨子裏壞,所以啊,我和陳鵬還是朋友,他之所以還要專門過來見見我們,還是來對你老公表示謝意的呢。”


    謝琪安咬著排骨聳聳鼻子,不以為然道:“你就吹牛吧,陳鵬不來罵你就不錯了,想當初你是怎麽三番五次戲弄那個老實人的?他還會感謝你?哼哼哼!”


    南言俊一邊吃飯一邊嗤笑道:“不信?不信明天你見到陳鵬就知道你老公其實真是被你冤屈了的。”


    謝琪安鼓起嘴:“不行,幹嘛明天?我現在就要你給我說說,如果你謊撒的不圓圈,你就是大壞蛋。”


    南言俊差點沒有把嘴裏的一口給噴了:“你這是什麽邏輯?謊撒的圓圈就是好人了?我幹嘛要撒謊?是你那個小腦袋瓜子不轉圈,你也不想想,當初,你那個同學陳鐸和馬俊,怎麽會和遠在雲都黃天和朱莉莎勾搭上?千裏迢迢的跑去雲都投資什麽茶園?”


    謝琪安頓時指著南言俊連話都說不好了:“噢?啊?怪不得啊……我當時可不就是這個念頭,我記得我還對鄭涵念叨過,我我我……我就是想不明白,你那個安祿山同學房地產做的好好地,怎麽又想起去雲都搞什麽茶園投資?”


    南言俊放下碗筷,伸手捏捏謝琪安的小鼻子:“什麽安祿山?人家就是樣子成熟些,不許詆毀啊。你什麽你?你以為我真會一走了之,對陳鵬落入那樣的一個困境不管不問?”


    謝琪安不禁對著南言俊可笑的眨眨眼睛,想笑不敢笑,那意思,等於默認。


    她當時可不就是這樣想的?


    別說她,鄭涵陳鵬可能都是這樣想的。


    那時候,他們對南言俊豈是一個鄙視了得?


    南言俊笑道:“對於一生愛所謂的收購,朱顏和我都是一樣門清,真正值錢的並不是陳鵬的那個破招牌,是他無意之中租賃的那片死期契約的土地。我後來的重返雲都,很有關係,和南氏無意調查之後再給發現也有很大的關係。”


    謝琪安鼓鼓嘴瞪瞪南言俊。


    南言俊繼續說道:“但是,後來我們都得知,那份租賃的簽約被朱莉莎拿走並且篡改了法定人……所以,陳鵬雖然一心想把一生愛盤給我,去卻沒辦法要,朱顏手裏握有絕對有利的材料卻也遲遲不願意開始收購。”


    謝琪安拿一根食指點著南言俊:“我懂了,你就不動聲色的攛掇了安祿山……好吧,你同學,,還有我的同學陳鐸?裝成大投資人的樣子,哎呀,你好壞哦,黃天和朱莉莎那樣狡詐的人都被你給蒙住了……”


    南言俊笑的哈哈的:“可能還有朱顏,估計她到現在還都沒有想到的。”


    謝琪安若有所思,然後點點頭。


    “嗯,想不到大嫂那麽聰明的人也和我一樣,至今被蒙在鼓裏。”


    南言俊歎了一口氣:“說句老實話,當時我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也沒有怎麽想和謝家豪夫妻玩什麽陰招的,關鍵是想叫朱莉莎拿出那份原始契約,然後就可以在相關程序上尋找漏洞,幫陳鵬討迴屬於他的產權了,隻有這樣才能真正的幫到他。不過,在這件事情上,真正的策劃功臣是楊一恆。”


    “楊一恆?”


    謝琪安有些驚訝,她努力的想了一下,卻覺得腦海裏毫無印象。


    南言俊微笑了一下:“是的,楊一恆,他是南氏的高級律師顧問,他和陳鵬的關係,怎麽說呢,應該比我更親密吧,陳鵬對楊一恆有知遇之恩。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他去過雲都你也應該知道的,當時他去雲都之後,很快就不了了之的走了……”


    謝琪安喃喃的說道:“是了,我想起來來,當時曼曼告訴我,你從h市調過來應該很厲害的律師,要專門對付我的,還害得我瞎緊張了好大一陣子。”


    南言俊點點頭:“那是故意放出去的風聲,目的是想混淆視聽,迷惑人的。主要不想引起黃天和朱莉莎的警覺;其實,我叫楊一恆去雲都,真正的目的是去了解清楚那份被朱莉莎篡改的契約最棘手的地方在哪裏?然後好對症下藥,畢竟這些方麵他是專家。”


    謝琪安看著南言俊直點頭:“然後你們就狼狽為殲的製定了如何叫黃天和朱莉莎上套?你騙得我們好苦,一直未中獎沒有辦法幫到陳鵬而寢食難安,不行,我得把公道討迴來!”


    她一邊煞有介事的說著,一邊站起來,作勢撲過來就要擰南言俊的嘴巴。


    南言俊伸手就握住謝琪安撓過來的爪子,笑道:“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陰謀不敵陽謀,當時,我們所有的人可能想破頭都不會想到,結果是那樣一個幹脆利落的結局。”


    謝琪安想到,黃天為了對她的瑕疵仇恨,竟敢綁架殺人,不由地收斂了笑鬧,神色凝重的對南言俊說道:“天道好還,雖然所有的人都在處心積慮,百般謀劃,卻是沒有想到,黃天和朱莉莎多行不義必自斃,所以啊,有些擔心是強求不來的,是誰的終究還是誰的。”


    南言俊也有些微微地變色,他突然把謝琪安摟進懷裏,仍然很後怕的說道:“提起這件事情,琪琪,我真是到現在想起來,睡覺都會被驚嚇醒……我不敢想象,那天,如果黃天再喪心病狂一些……會是一種什麽樣可怕的後果?”


    謝琪安看著南言俊,忽然不作聲了。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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