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昖君臣們踉踉蹌蹌被驅趕到臨海山丘上,這裏搭建了一處帶棚的挑台,眾人無可奈何地依次入座。


    坐在這裏,江華島與西側陸地的海峽全部映在眼裏,舉目看去,陸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足足十幾萬人。


    亂哄哄的,散分成一窩一窩,在軍官和將領們的驅趕下,四下忙碌著,準備兵甲,修葺器具。


    岸邊密密麻麻停滿了船隻,大小有上千艘,是亂軍從各處收集搶掠來的。


    小的舢板,僅僅隻能站兩三人;大的官船,可以擠數百人。


    上萬人站在水裏,給船隻加固,釘木板,安柵欄,插尖杆,充分發揮想象力,拚命地往船上加東西,要把這一艘艘船隻變成張牙舞爪的怪獸。


    無數的旌旗插在岸邊上,如同大海海浪,海風一吹,一層接著一層向江華島席卷而來。


    結兵十數萬,列陣成營,無邊無際。


    旌旗招展,連綿如雲,賊軍居然如此這般浩大的聲勢!


    李昖君臣們雙股戰栗發抖,額頭背後猛地冒汗。


    明國官兵到底想幹什麽!


    他們該不會在準備一旦打不贏,就把自己等人投獻出來,好求得保命!


    太歹毒了!


    上蒼啊!你為何如此折磨我等!


    李昖君臣們暗自哀歎時,江華島靠海邊,依著地形豎起了兩排木柵欄,離海麵五十餘到兩百丈不等。


    空地上擺滿了臨時打造的拒馬木鹿,上麵布滿了削尖的竹子和木杆。


    木柵欄後麵,列隊站著一隊隊的陸戰營官兵,他們頭戴圓盤帽,上衣下褲,外披紅色鴛鴦布甲褙子,紮腰帶,扛著世子滑膛槍,麵向大海,殺氣騰騰。


    李昖君臣們隻看到他們的後背,覺得他們隊列整齊,可惜人數太少了。


    對麵可是十幾萬,你們才幾千人,人家一人一口口水就能淹沒了你們,怎麽打啊!


    辰時過去三刻鍾,一直磨磨蹭蹭的朝鮮亂軍終於開始動了起來。一隊隊士兵低著頭彎著腰,被軍官將領們驅趕著上船。


    部分士兵耀武揚威,他們身穿各種亂七八糟的鎧甲,有的還把錦織綢緞披在身上,顯得不倫不類。


    他們有些長相兇狠的,舉著長矛,上麵插著一個個麵目猙獰的頭顱,有白發蒼蒼,有黃口小兒。


    這些士兵趾高氣昂,仿佛是天下第一強軍,拳打明國上國天師,腳踢曰本東倭海賊。


    他們應該是亂軍主力,上了五十多艘官船,每艘船除了船夫,滿滿當當擠了四五百亂兵,大約有近兩萬人。


    明軍前敵指揮行司設在離岸邊兩裏多的一處山崗上,盧相等人將領舉著望遠鏡,遠遠地觀察著四五裏外的朝鮮亂軍的情形。


    “這些人一部是樸仁勇的別抄軍,一部是崔光中的巨寇山匪。”一位軍官指著那些很囂張兇狠的亂軍們說道。


    “碼得,這些混賬子,戰力不知如何,賣相不錯。”盧相冷笑兩聲,“給玄武水師和威海營前隊發旗語,告訴他們,重點照顧這些家夥!”


    “是。”


    隨著身穿蟒袍,頭戴翼善冠的李讚道一聲令下,亂軍數百麵大鼓小鼓被敲響。開始時敲得七零八落的,就跟出殯時主家沒給夠錢,白事班子一頓亂敲。


    李讚道大怒,一聲令下,親兵上前拖出上百名鼓手,當場斬殺。


    首級被胡亂丟在地上,鮮血流了一地,軍陣裏一片寂靜,無數亂兵嚇得瑟瑟發抖。


    李讚道揮揮手,示意換上一批鼓手,再次發令擂鼓。


    鼓聲馬上整齊許多了,李讚道滿意地點點頭,傳令三軍,以兩萬先登軍為先鋒,全力進攻江華島。


    船帆揚起,張如雲群,萬槳齊動,千船競發。


    李昖君臣們看到海麵上密密麻麻全是亂軍的船隻,有遮天蔽日之勢,恨不得轉身就跑,搶得一艘明國的海船,天涯海角也罷,先逃離這個地方再說。


    有兩位大儒名士,看到這聲勢,以為亂軍下一刻就要衝到岸上,然後直奔過來,抓住他們,如同對付他們的老友故交一般,宰殺豬狗一般殺了。


    氣急攻心,又懼又怕,嚇得渾身癱軟,雙眼翻白,口吐白沫。


    “傳令玄武水師為先鋒,威海營前隊隨後,自由炮擊,先打大船,再打小船。”


    盧相的話剛落音,軍令被傳到旁邊的高聳哨樓上,上麵的旗語手馬上揮動著信號旗,把軍令傳了出去。


    很快玄武水師旗艦和威海營前隊旗艦傳迴信號,表示收到軍令。


    “打信號彈,水師進攻!”


    “是”


    三枚紅色信號彈衝天飛起,帶著三道長長的軌跡,劃破了長空,方圓上百裏的人都看得到。


    玄武水師十二艘世子大帆船,掛半帆,一字排開,從上風處猛衝過來,此時亂軍船隊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行的路程。


    玄武水師離著亂軍船隊不到五十丈的距離,駛到合適的位置,用左舷炮開始炮擊。


    二十四斤炮和十八斤炮,相繼開火,咆哮的炮聲在海麵上一聲接著一聲炸響,撕裂空氣,唿嘯著衝過來,把李昖君臣們的耳朵震聾了。


    李昖嚇得從座椅上滑落在地上,其他的臣子有的抱頭鼠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有的癱坐在地上,擋下一攤黃色水跡,彌漫著刺鼻的騷味;有的坐在那裏,麵容慘白,雙目無神,完全被嚇傻了。


    這邊朝鮮君臣醜態百出,那邊大明水師肆虐逞威。


    數百枚二十四斤和十八斤彈丸,唿嘯著在海麵飛過,如同暴風驟雨一般,橫掃著海麵上的一切。


    朝鮮亂軍先登軍的五十多艘大船,首當其衝。它們船型較大,又受到火炮的密集照顧,不過兩輪,這五十多艘朝鮮官船被打得千瘡百孔。


    船上擠得滿滿當當的亂兵精銳們,血肉橫飛,死傷慘重。慘叫哀嚎聲,在炮擊咆哮和炮彈唿嘯的間隙中,響滿了整個海麵。


    玄武水師穿過之後,在前方調頭。


    威海營前隊數十艘三四千料的吳淞船,直接從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亂軍船隊中穿行。


    威海營水手們,架起十二斤和九斤炮,直接上霰彈,挨著亂軍的船隻,騎臉輸出。


    這麽近的距離裏,霰彈的殺傷力完全被發揮出來,擠在甲板上的亂軍,被一片接著一片的打倒。


    很快,這些船隻的甲板全部變成了紅色,到處是屍體,到處是傷員,到處可見斷臂殘肢。鮮血流滿各處,人走在上麵一不小心會滑倒。


    過了兩刻鍾,玄武水師調轉船頭,又搶占了上風處,對著亂軍船隊衝了過來,對著殘餘的大船,又砰砰地炮擊,繼續把這些僅存不多的亂軍大船打得殘破狼藉。


    也跟著調轉船頭,搶占上風的威海營前隊,緊跟其後,又一次用十二斤和九斤炮和霰彈,對那些被打散的亂軍船隻騎臉輸出。


    兩個時辰過去,三四裏寬的海峽海麵上,到處是殘船破帆,到處是屍體,一團團鮮紅的鮮血滴落海麵,迅速被海水衝淡。


    亂軍船隊裏,可載百人以上的大中船隻,現在在海麵上所剩無幾。


    剩下的船隻都是小船或舢板,都被嚇得肝膽皆裂,連同那些剩下的大中船隻,拚命向遠處劃去,離開這修羅戰場。


    有的懵懵懂懂靠在了江華島岸邊,還沒等迴過神來,就被陸戰營的騎炮隊拖著六斤騎炮,快速趕到跟前,抵近用霰彈洗臉,把這些幸運的船隻打成死寂一片的死船。


    三個時辰過去了,炮聲還在一聲接著一聲,但是變得稀疏許多,亂軍丟下四百多艘大中小船隻後,其餘的數百艘船隻四散而逃,部分逃迴陸地岸邊,大部分四處逃散,不見蹤跡。


    局勢明朗,十幾萬亂軍,上千艘船隻,被大明水師半渡而擊,精銳盡失,近兩萬士兵或葬身海底,或在海麵上掙紮,其餘的一哄而散。


    大明水師快船出動,身穿有甲的亂兵用亂槍戳死,其餘的像魚兒一樣撈起來,再捆得跟螃蟹一樣丟在船艙裏。


    李昖君臣們看得目瞪口呆!


    這就打贏了!


    明軍的船堅炮利,自此深深刻在他們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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