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吧,我在車裏。”直到韓文軒打來電話,我和小荷才結束了長達三個小時的電話熱線。手機都快打沒電了。如果人人都像我們這樣慷慨解囊,電信係統的工資肯定以插上1500w的電磁爐後電表走字的速度嗖嗖地直線往上竄。

    收拾東西時,我才發現麵前的文件一頁都沒有翻,策劃方案上一個字也沒有,倒是那張隨手用來記東西的白紙上,橫七豎八地淩亂地畫了許多深深淺淺重重疊疊的線條與圓圈,這就是我一天的工作成果。照這樣下去,我這個企劃部經理馬上就要被打迴原形了。我將紙用力揉成一個團,扔進紙簍,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車裏散發著一種力士洗水發的芳香。我不禁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韓文軒,他的頭發果然是剛剛修剪過,錯落有序,層次分明,而且,換了一套米色的休閑裝,看上去清爽帥氣,完全不是早上那個垂頭喪氣的韓文軒了。

    “怎麽樣,我穿這樣的衣服還可以吧?”見我盯著他看,韓文軒笑咪咪地問。

    我不自覺地點了點頭:“是啊,人長得精神,穿什麽都好看。”

    “哈哈,謝謝誇獎。”他很受用地大笑起來,笑得很爽朗:“說說,想吃什麽?”

    “隨便。”我悶悶地應了一聲。

    他不是說心情不好嗎?就這樣子,還心情不好?簡直是好得萬裏無雲。卻害得我白白為他擔了一整天的心,還跟小荷鬧得挺不愉快。

    “隨便可是最難伺候的了。”韓文軒似乎沒注意到我的情緒有些反常,他笑著說:“哎,給你講個小笑話。一男的問一女的吃什麽,女的說隨便。男的說吃魚吧。女的說魚刺太多,容易紮著;男的說那吃肉吧,女的說肉多膩呀,我減肥呢;男的說那就吃青菜?女的叫了起來:你當我是兔子啊?男的不耐煩了,就問,那你說到底吃什麽?女的迴答‘隨便’。哈哈哈。”

    講完了,他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笑得有點誇張。我一點也沒有笑。我早聽過這個小笑話,意思基本一本,但內容幾乎完全讓他給改了,看來他是現場發揮,擅自杜撰的詞兒。

    韓文軒笑了一陣兒,這才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就扭頭看了我一眼。見我板著臉,直愣愣地盯著他,他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腦袋:“怎麽了,夢遙?難道……不好笑嗎?”

    “難道很好笑嗎?”我沒好氣地反問:“喂,我說韓文軒,你說心情不好才讓陪你吃飯的,現在我看你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這飯還有必要去吃嗎?”

    認識這麽久了,我這是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而且叫得非常不客氣。

    像太陽躲進了雲層裏,韓文軒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眉心處緊緊擰起的一個小疙瘩,使他看起來有些電影裏硬派小生的味道。

    “你以為我現在心情真的好了嗎?”韓文軒也沒好氣地說:“我隻是不想讓你也跟著鬧心,所以才強顏歡笑罷了。你沒聽人家說過,一個人笑得最開心的時候可能也是他最痛苦的時候嗎?”

    “什麽!”我猛地喊起來:“停停停!停——車!”

    韓文軒一腳離合器踩到底,車輪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緊緊地擦著路邊停下來。

    雖然扣著安全帶,我的身子還是不由自主地向前傾過去,差點就撞上風擋玻璃。大紅的中國結刮住了我的頭發,我往後一退,一把將它給帶了下來。我有些手忙腳亂地糾扯著將它和頭發分離開來。

    “你又要幹什麽?”他哭笑不得而又有些不耐煩地瞪著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進去,又深深地吐了出來,我底氣十足地對他說:“知道林黛玉怎麽死的嗎?憋死的!因為她有太多的話無人可說,隻能自己憋在心裏,日久天長,就憂鬱成疾。我不能,我憋不住,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我有什麽話必須要馬上說出來,否則一夜都熬不過去!”

    “好,那你說,我洗耳恭聽!”韓文軒愕然地連連點頭。

    我就索性一口氣地說下去:“我也聽人家說過,男人心情不好,不是因為事業,就是因為感情。你事業這麽成功,肯定不是這個原因。那麽,一定是感情了。感情是因為誰?我?還是昨天晚上給你打電話的那個女人?”

    “你在胡說什麽!”我的話音剛一落,韓文軒就吼了起來。

    習慣了他的溫文爾雅,麵對他的這一暴怒,我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因為就在剛才停車前的一秒鍾,我忽然發現他長得像極了那個扮演《特警中隊》裏消防大隊長陳二喜的演員任程偉。這個發現讓我的心忽然快樂起來。要知道,任程偉可是我的心中偶像、夢中情人!我的手機屏幕上,電腦桌麵上,床頭的牆壁上,貼的都是他的照片。

    當然,現在不是我自我陶醉的時候,我需要解決的是韓文軒今天為什麽心情不好的問題。

    “我胡說?”我掏出手機在他麵前晃了晃:“那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什麽叫是否能有資格來愛我?”

    他呆了呆,一言不發地調過頭去,避開了我的眼光。

    “昨天晚上的那個女人,是你的情人,對嗎?”我不死心地繼續追問:“因為她,所以你說你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有資格來愛我,對嗎?”

    “林夢遙!”韓文軒上前一把搶過我的手機裝進自己的外套口袋裏,鎮定自若地說:“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哪裏有什麽情人?她隻是我的一個……合作夥伴,她打電話來是因為遇上了一點生意上的小麻煩,需要我幫她疏通疏通關係而已。朋友嘛,有急事找到頭上了,能袖手旁觀嗎?”

    “真的嗎?”我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當然是真的,我幹嘛跟你撒這個謊嗎?”他的臉漸漸由陰轉晴,聲音也溫柔了許多:“你笨方法想想,她昨天那麽晚打電話來,我當然不能睡覺了,我得趕緊幫她去辦事啊,把她要找的人從被窩裏提拎出來,一起到酒吧裏去喝喝酒,到kiv去唱唱歌,這麽一折騰,一分鍾的覺都沒睡,你說,我的精神能好起來嗎?”

    他說得合情合理。朋友是人生的一筆巨大的財富,尤其是生意場上的人。朋友遇到了困難,自然就得伸出援助之手。為之擔憂,為之煩惱,也是人之常情。韓文軒能急朋友所急,想朋友之想,這說明他是一個有情之義之人。我不是那種胡攪蠻纏,不通情達理的人,探清了事情的真相,當然也就沒有生氣的必要了。

    “那事情辦好了沒有?”我的聲音柔了下來。

    “暫時算是穩住了,至於以後能不能徹底風平浪靜,還不好說。”韓文軒搖了搖頭:“女人嘛,有時候就是麻煩!”

    我忽然覺得他這句話說得有些高深莫測,概念模糊,但是,認真一想,又何嚐不是這個道理呢?

    “對不起了,韓總經理。”我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韓文軒又皺了皺眉,皺起一個酷似任程偉的小疙瘩。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幾分鍾前還咄咄逼人但現在又低眉順眼的我,聳了聳肩說:“看來我要把那句話改一下了,林夢遙。應該改成——‘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是否能有膽量來愛你。’”

    “你說什麽?”在感情上,我的反應一向很遲鈍。

    “難道不對嗎?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樣子讓我又想起了我們初次相識那天的情景,這才多長時間啊,你就第二次兇巴巴地教訓我了!”韓文軒故作膽怯地看著我,表情一派無辜。

    想起那天他的狼狽不堪,我就忍不住想笑。但意識到這個時候笑會有被誤解為落井下石的嫌疑,於是假裝咳嗽了兩聲,一本正經地問:“我有嗎?”

    “你自己說呢?”韓文軒笑眯眯地看著我。

    “就算有,怎麽樣?”我挑釁地翻了翻白眼。

    韓文軒學著我的樣子假裝咳嗽了兩聲,一本正經地迴答:“不怎麽樣,我喜歡。”我大喜,內心一陣衝動,竟然衝口而出:“我餓了!”

    “好啊,我們去吃飯。”他興致勃勃地說:“你想吃什麽?”

    “隨便。”其實我一點都不餓,我也不知道這毫無感情色彩的幹巴巴的三個字是怎麽從嘴裏冒出來的。

    “吃海鮮行嗎?”他征求我的意見。

    “我不能吃海鮮。”我連忙聲明:“我吃海鮮皮膚過敏。”

    “不能吃海鮮啊,那……吃西餐?”

    “算了吧,怪貴的。”我對洋玩意向來不感興趣。

    “火鍋怎麽樣,經濟又實惠,再喝上兩瓶冰鎮啤酒……”

    “什麽?吃火鍋喝冰鎮啤酒,你想讓我跑肚拉稀啊?”我叫了起來:“簡直是沒安好心!”

    “那你說,到底想吃什麽?”他無可奈何地歎口氣。

    “隨便。”

    話音剛落,韓文軒就按捺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我先是一愣,然後馬上明白過來他順著那個小笑話裏的路子,三下五除二地把我給繞進去了,而我竟然問答得這麽自然流暢,一點沒發現自己被人耍了。看來文人就是厲害,最能抓住人的這種順其自然的心理。

    “好啊,你存心報複!”我張牙舞爪地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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