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幾輛車子順著公路往前開去,終於他們來到了一道圍牆前麵,圍牆並不很高,但卻比較完整,水泥混著紅磚的圍牆看上去比木門鐵絲網都結實很多,看上去讓人比較有安全感。牆的外圍架著許多尖利的木樁,形成拒馬,有一些行屍便被這些尖木樁刺穿胸口正在那裏掙紮。牆上麵還豎著鐵絲網,看起來像監獄一樣,這顯然是後來加上去的,如果這個農家樂原本就是這個樣子,一定不會有客人上門。

    基地門口是一扇大鐵門,古典雕花很有格調,也很厚重結實,但是看上去卻怎麽樣都覺得與這裏的氣氛不搭調,就好像是大紅大綠的棉襖上麵圍了一條精致的絲巾一樣。

    大門在車隊麵前緩緩打開了,一隊車輛魚貫而入,沈寶雲緩緩駕駛車子跟在前麵的車子後麵往裏走,她的目光不時掠過兩旁的景物,看到外麵是比較大麵積的農田,現在已經是九月中旬,很多作物都到了收獲期,因此田地裏此時大部分空蕩蕩的,唯有兩塊旱稻麥田還不能收獲,不過仍然能看出來他們之前種植了很多東西,收獲應該不錯。

    一些人在四處走來走去,有的在修補圍牆和動物圈舍,有的在田間撿拾著什麽,還有的人抱著幼小的嬰兒推著輪椅裏的老人在外麵散步,一部分人穿著軍警的服裝,但大部分人都是便裝的普通民眾,表情都比較平和。

    農莊的房屋不是很多,主要是一幢三層高的小樓和幾間平房,現在大部分作為公共建築,平房上掛著紅十字標誌,那裏應該就是醫療室,樓房裏進出的都是老人孩子。除此以外就是許多軍用帳篷,其他的人都住在那裏。

    沈寶雲看了,心裏覺得稍微安慰一些,之前因為隊伍實在太過疲憊,而且又有重傷的郭尚,大家才決定到這個基地中來,畢竟那些人帶著槍,而己方這邊已經沒有什麽像樣的自動武器,如果對方真的有惡意,自己也抵擋不了,而韋秦等人對他們一直表現得比較尊重,也讓他們覺得多了幾分安全。現在自己親眼看到了這個地方,表麵看上去倒還算和諧。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陸湛看著外麵,說:“這裏看起來還不錯,是嗎?我一直擔心進入暴君奴隸製的營地。”

    沈寶雲“嗯”了一聲,說:“看看再說吧。”

    郭尚一進營地便被火速送到醫療室,其他人則被安排先去食堂吃飯,食堂的飯菜很簡單,清水野菜煮掛麵配生的黃豆醬。

    食堂的工作人員把一個打開的醬瓶子放在他們麵前,說:“

    ‘海天’黃豆醬,新開封的,這種東西保存時間真長,很久都不會變質,上個星期物資隊從外麵超市找迴來大半箱。”

    邊景良說:“真沒想到這種時候還能在外麵一次找到這麽多東西。”

    那位四十多歲的阿姨笑道:“估計是這種東西隻能做調味品,幸存者搜尋物資的時候覺得帶著它還不如拿兩袋鹽劃算,分量又輕又不容易破裂,所以就把它放棄了,否則我們也拿不到了。據出去的人說,那家超市裏方便攜帶的食物差不多都被搬空了,隻剩下一些玻璃瓶子又不能單獨用來果腹的東西。”

    九個人終於能安安穩穩吃上一頓飽飯,不用再擔心突然從四周湧出來的行屍。吃過飯後,有人給他們安排了帳篷,讓他們先休息一下,人們都十分疲憊,倒頭就睡了。

    當天晚上,韋秦便來找他們談話:“郭尚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估計他需要在這裏住十天左右,傷口才能不怕劇烈移動。他的腿需要安裝假肢,但我們這裏沒有,離此二十公裏的地方有一個殘疾人服務中心,那裏應該有假肢,過些天我們需要去一趟找些東西,假腿假手臂都要,今後肯定還會需要這些東西的。”

    郝愛國立刻說:“我們的人也會參加。”

    韋秦笑道:“那很好,我們需要更多的人手。你們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吧?現在物資緊張,各種物品隻能實行配給製,開水房每天每人供應一暖水瓶熱水,飲用洗漱用水都在裏麵,請自行調配,還有盡量節約用水,因為冷水也是有限的。電在這裏是不供給個人的,都是集體項目才用電,晚上點蠟燭的時候請拉好窗簾,這一切希望你們理解。還有從明天起請你們參加基地的建設,我們需要你們的力量。”

    幾個人馬上就明白了,他們並不覺得對方不近人情,因為本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如今這個小小的殘存人類社會更加負擔不起哲學家藝術家夢想家那一類高等級社會中才能存在的人,生產生活物資已經成了每一個人的課題,於是便都平靜地接受了。

    第二天,郝愛國帶了幾個人和韋秦的人一起出去找物資,其他人留在營地裏做事。沈寶雲和一些女人老人在幾個男子的保護下到外麵伐木拾柴,然後送到木炭組,冬天要到了,她們要準備足夠的柴炭。

    沈寶雲一邊用鋸子鋸一棵樹,一邊和旁邊的女人聊天:“營地看起來很大,這裏有多少人?”

    那個□□燕的女孩子說:“大概三百多個人吧,有一些是原來基地帶過來的,還有一些是在

    外麵找到的其他幸存者,現在的房子很擠,據說明年春天要蓋新房子了,圍牆也要再加固,而且聽說還要在這道圍牆外麵再修一道更大的防護網,多圈一些地出來,好種莊稼,總之前景聽起來很不錯,是嗎?”

    沈寶雲點頭道:“是不錯,不過周圍湧過來的行屍也一定很多。”

    春燕笑道:“是啊,都想來會餐。不過這事沒有完美的解決辦法,人數少的話很容易被行屍淹沒,人數多力量強,又會散發出很濃的香味,不過我還是覺得人多一點更有保障,起碼我們可以把圍牆修得堅固一些,那些行屍即使再厲害,也很難撞倒圍牆,我們就安全了!要說附近的確不斷有行屍往這裏集合,所以喪屍清理隊就要經常清理屍坑和木樁,一定要確保附近不會有太多行屍形成包圍才行,否則就是又一次喪屍圍城。”

    沈寶雲深有感觸地說:“難怪古代要修長城。基地裏的物資還夠用嗎?”

    春燕歎氣道:“現在哪裏都是物資緊張啊!我們是五月份到這裏的,總算搶上了夏播,前幾天剛收了一批馬鈴薯紅薯,再過些日子又該收稻子小麥了。末世一年多,很多城裏人都學會種地了,幸虧農學院裏的那些老師和學生,否則那些種子秧苗一定都給我們種死了。不過這些糧食還是要節省著吃,因為對於幾百個人來說,倉裏那點東西實在是太少了。其他的日用品倒是還好找一些,我們穿的衣服很多都是從前的名牌,這也算是末世的一項福利吧!”

    沈寶雲聽了咯咯地笑了出來,然後便說起一個比較輕鬆的話題:“基地的大門和圍牆看起來風格不太統一啊!看大門像是歐式別墅,但再一看圍牆就是鄉土建築了!”

    春燕笑著說:“這件事可有意思呢!最初的大門隻是一個普通的木門,不是很結實,後來有一次他們找到了一個高檔會所,就把那裏的鐵門拆下來安到這裏來了!這也算是土洋結合吧!”

    晚上,出去找物資的隊伍迴來了,由於有槍械,所以這一次郝愛國他們沒有損失人手,這讓大家都十分欣慰。

    他們從食堂打迴晚飯來吃,幾個人坐在一起交流這一天所得到的情報。

    邊景良說:“我看他們的團隊很團結,物資隊出去搜索東西的時候大家都配合得不錯,有一點兄弟連的味道。”

    安衡也強打精神,說:“我今天在基地裏看了看,覺得他們和我待過的第一支團隊不一樣,好像還蠻有秩序的,那些拿著槍的人也沒有變質。”

    沈寶雲道

    :“除了糧食蔬菜,其他東西倒沒有那麽緊張,牙膏牙刷毛巾香皂都配給得很充足,可以好好地刷牙洗臉。他們還有電動牙刷,可惜電池很少,不能用。基地明年要做大規模的基礎建設,估計要往軍事基地的方向發展。我剛剛去看過郭尚,他已經醒了,”

    郝愛國一直靜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看起來一切正常,嗯?”

    陸湛舒服地說:“太正常了!如今總算能安穩地吃飯睡覺了,從前吃飯的時候總是要豎起耳朵聽周圍的動靜,就像野兔一樣;休息的時候也巴不得能睜一隻眼睛,總是不知道外麵會鑽出來什麽,可是在這裏,周圍都有圍牆,行屍撞不倒磚牆,終於可以安穩地睡覺了。這樣突然放鬆下來簡直讓人有些不能適應,腦神經長久地繃得太緊了,一鬆下來就仿佛要散架一樣,難怪那些美國老兵有戰爭綜合症。”

    郝愛國看著他,道:“你對軍人和戰爭還知道得挺多。”

    這天晚上,大家決定在基地裏再看看,反正郭尚的身體還需要多休息,不必急著作出決定。

    第二天,沈寶雲又出去拾柴,到了中午迴來後,她在食堂打飯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沈寶雲,阿寶,阿寶!”

    沈寶雲迴頭一看,見後麵一個女孩子正睜大驚奇的眼睛看著自己。

    那女孩子一見沈寶雲的臉,頓時跑過來拉住她,高興地說:“阿寶,太好了,真的是你!你還記得我嗎?在基地裏,我們本來是一起種蘑菇的,後來你怎麽忽然不見了?是不是有了更好的工作?真是不講姐妹情誼,居然就這樣偷偷溜掉了,事先也不和我們打聲招唿。藍姐有好一陣都在念叨你呢!說那麽漂亮的女孩子,說不定找到白馬王子,從此公主和王子在雲彩上過著幸福的生活。真沒想到能在這裏再見到你!你之前去了哪裏?從前你好像沒待在這裏,基地被攻破之後你是跟著別的人走了嗎?”

    沈寶雲見到這個女孩子,腦子裏頓時嗡嗡一陣頭疼,仿佛有幾十隻蜜蜂在腦袋裏飛一樣。這是趙小娥,自己在晨光基地蘑菇種植組的同伴,難道這個小基地就是晨光基地逃出來的人員打下來的底子?

    沈寶雲勉強笑著說:“那時我有一些事情,所以就沒去上班了。這裏大部分人都是從晨光基地出來的嗎?”

    趙小娥沒有發現她臉上的異常,仍然興奮地說著:“是啊,當時我們這些基地裏的人在喪屍攻擊大門的時候跟緊了軍隊,一路逃了出來,輾轉了一些地方,最後來到這裏,覺得這個農家

    樂很合適,又安全又能種地,所以就開始建設這裏。誰能想到一場雷雨會把彈藥庫引爆呢?上麵的避雷針怎麽都不管用的?……”

    趙小娥巴拉巴拉一陣說,把沈寶雲心中的疑惑都解開了,難怪自己出來的時候發現有一片街區像是被炸過一般,其他地方倒是好好的。沈寶雲暗自抹汗,幸虧今天自己遇到了趙小娥,否則別人如果知道了自己也是晨光基地中出來的,問起基地崩潰的情況,自己一定無法迴答。其實沈寶雲在基地裏根本沒住多少時間,那後麵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如果一遇到原本晨光基地裏的人,一說話就會露餡兒。

    尤其讓沈寶雲擔心的是唐文山一家人是否在這裏,於是她考慮著措辭,問:“小娥,我有個朋友叫唐文山的,他還有個弟弟叫唐文嶽,你知道這兩個人嗎?他們一家有沒有在這裏?”

    趙小娥凝神想了想,搖頭道:“好像是沒聽過這兩個人名,基地裏的人我雖說不是全認識,但大致也知道名字,似乎真的沒聽過這兩個人的名字。不過誰知道呢?有些人一直住在醫療室裏,還有的人搞研究,基本不露麵,所以我也並不能全知道。”

    沈寶雲本來稍稍放下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忽然之間就覺得自己周圍到處都是窺探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會遇到危險,她頓時也無心再和趙小娥多說,拿著托盤裏的飯和趙小娥道別後,便匆匆地走了。

    當天下午,沈寶雲幹活兒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一邊提防著喪屍一邊三心二意地鋸木頭,有兩次好懸沒鋸著手,讓她心裏連連受驚,這才勉強定下心思,決定這一切都等到晚上迴去再說。

    好不容易收工了,迴到小隊住的帳篷吃過晚飯,沈寶雲就皺著眉坐在那裏,似乎有一件很為難的事拿不定主意。

    陸湛見她麵色不好,便關心地問:“阿寶,你怎麽了?有什麽為難的事嗎?”

    郝愛國也說:“是啊阿寶,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就看到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有什麽事情可以和我們說,我們是朋友。”

    沈寶雲抬起頭,下定決心道:“村長,我恐怕要走了。”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郝愛國立刻問:“為什麽?阿寶,你是不是發現這裏有什麽事情不對?如果這裏有危險,我們馬上將郭尚帶上,一起離開這裏!”

    沈寶雲搖頭道:“不,不是這裏的問題,隻是我自己的私事,這件事對於你們不會有影響,隻是我由於私人原因要離開,我明早就走。”

    陸湛和沈寶雲感情最深,一見她要離開,頓時難以接受地說:“阿寶,你到底為什麽要離開?我們已經在一起這麽久了,不能告訴我們嗎?大不了我和你一起離開!”

    沈寶雲連忙道:“不要這樣,陸湛,真的隻是我個人的原因,我不能留在這裏。不過大夥兒如果也到外麵去,恐怕是很危險的,郭尚的身體又是這個樣子,對於團隊來說,還是留在基地最有利。”

    其他人驚愕過一陣之後,紛紛表示惜別挽留,但沈寶雲打定主意,是一定要走的,於是這天晚上的氣氛便充滿了憂傷。

    基地指揮部的辦公室裏,韋秦正在和一個年青女子談話:“你認得新來那一隊人中的沈寶雲?她從前是什麽人?”

    “她從前也是晨光基地的,和我一起種蘑菇,我們都很羨慕她,因為在那樣困難的環境中,隻有她還好像生活在正常時代一樣。不過有一天突然再也沒來上班,問主管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說有人通知沈寶雲再不會來了,沒想到在這裏又看到她。”

    “她都和你說了些什麽?”

    “也沒說什麽,就是問起兩個人,一個是唐文山,一個是唐文嶽。”

    “你知道這兩個人是做什麽的嗎?”

    “不是很清楚,但在基地裏有一天下班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男子帶著一個小男孩來廠門口給她送青菜,聽她叫那個人作唐先生,不知是唐文山還是唐文嶽。那時正是冬天呢,一包青菜很珍貴的,那個人八成主管物資!”

    韋秦又細細詢問了一番,便禮貌地請她迴去了,然後托著腮用指關節輕輕敲著桌子,沉思著什麽。過不多時又發出幾道命令,讓人出去詢問原本晨光基地中出來的人有誰知道沈寶雲的情況,並且囑咐千萬不要驚動新來的那隊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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