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東部分隊慌亂而狼狽的奔逃。


    那束光的太亮,太刺眼,以至於他們知道那是白漣舟的反擊,但卻還是因為自己的孱弱無力而逃竄。


    白漣舟的身影在一片陰氣森森的黑霧之中快速穿行著,手腕上的鋒矢此刻發出金燦燦的光芒。


    在剛剛那道閃光過後,黑暗的濃霧短暫消失了一小會兒,便閃電般再次席卷而上,白漣舟的靈力光線重新被淹沒在其中,像是一條不斷在漁網之中不斷掙紮的魚。


    戰鬥還在繼續。


    一般情況下,亡靈死士在遇到強光之後就會退縮,但不知為何,他們仍然沒有放過白漣舟的意思。


    去幫忙?


    一千米外的五個人都不敢動。


    第一個理由,信號箭在蘭斯洛特手上掐著,作為隊長,他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掌控著每個隊員的生死。此時他選擇不救,可能出於保護大家的安全,白漣舟處於弱勢,是應該被幫助的一方,但沒必要搭上別人的命。


    這個隊長做得很不正義,但是,在選擇救一個和救五個時,任何人都會選擇救五個。


    第二個理由,這是蘭斯洛特所等待的,“意外”。


    看著亡靈死士一直在原地打轉,就知道白漣舟還沒死,可能還在裏麵跟黑霧殊死搏鬥,這一刻,隻需要靜靜等待,他想要的結果馬上就能實現。


    戰鬥還在繼續。


    “蘭斯洛特隊長,你真的不上去幫忙嗎?”科南仍然在央求著,“咱們其中一條任務要求就是盡可能不減員,這樣隻會造成無謂的犧牲!”


    實際大家心裏都有點退縮,高爾德抱著手臂看了一會兒,說道:“差不多得了,那小子要是現在就死了,歐內斯特上校肯定要追究責任。”


    這句話說的不痛不癢,甚至有點做爛好人的意味。他也知道這麽說有點過分,有點心虛地側顏看了看梅莉。


    “風靈師向來團結,不過我看,白漣舟跟它們打的有來有迴,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有結果,咱們真的不去幫幫忙嗎?”赫盧卡走上前來,學著高爾德的語氣,說道:“看隊長定奪咯。”


    蘭斯洛特走上前來,戳著赫盧卡的胸膛,說道:“要是真的有希望,老子會看不出來嗎?你看這裏誰想管他,別倚老賣老。”


    赫盧卡是新兵中年齡最大的,因為地帝國那位年邁的老族長沒有退位,所以他年近五十歲依舊是靈使。


    如今這場麵有些尷尬,蘭斯洛特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年輕氣盛的新靈使,但卻能騎到老前輩頭上做隊長拿主意,很是諷刺。


    前方的戰鬥仍在繼續。


    黑色的濃霧裏偶爾會閃現出一些具體的形狀,下一瞬,轟然炸裂。


    霧氣頃刻間潰散,一陣閃耀著金光的弩箭激射而出,雖然並不密集,但看起來避無可避。與以往不同,鋒矢的弩.弓沒有發出嘶嘶的破風聲,反而安靜的出奇,更加恐怖。


    那些光之箭矢如同噬魂奪魄的神物一般,頃刻間將黑霧撕裂。


    一息之間,黑夜亮如白晝。


    下一幕,出現在眾人麵前的白漣舟渾身是血,顯然,剛剛的圍攻對他自身的衝擊也不小。


    在這片刻的光芒裏,黑霧消散了,而少年也跪倒在地上吐血。


    戰場在片刻之間扭轉,讓在場所有人都有點懵。


    荒原之上,四處沉寂。


    剛才那一下太過神猛,眾人還沒從複雜的情緒之中蘇醒過來,他們不約而同地看著渾身是血的白漣舟,一時間誰也沒法開口說話。


    尤其是蘭斯洛特,初次跟白漣舟交手,那小子便是自己的手下敗將,但僅僅隔了一天,第二輪再次交手,便兩極反轉,輸得體無完膚。


    現在的白漣舟,無疑已經擁有獨戰亡靈死士的實力。


    而且他也可能是這一批新兵之中最適合在黑霧中戰鬥的人。


    因為光之箭矢......或者說,他會光元素。


    這是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的,無關戰鬥素養、出身,沒人知道光元素怎麽來的。


    甚至連白漣舟自己都不知道。


    那些對付亡靈死士用的光之箭矢,隻是生的本能。


    他隻是一次又一次,盡可能救自己的命。


    這一刻......


    大家心裏起波瀾了。之前,他們多多少少都會在神統軍士兵嘴裏聽到一些不切實際的言論,比如紫期媲美天神,藍期即是人間界的戰鬥巔峰,甚至還有人說,能拿藍期的士兵,會是近百年來唯一一個靈術天才。


    新兵團裏沒有一個服氣的,因為他們還聽說,藍期並不常見,甚至連諸多神統軍中任校官、將官的人也隻是青期、綠期出身......


    色階評級不能涵蓋一切,新兵擁有無窮的潛能,成為巔峰。


    二位長官是這樣說的,其他神統軍士兵也是如此鼓勵他們訓練的。


    但就在剛剛,他們這幫青期、綠期、黃期,曾經幻象著晉升神統軍軍官的新兵們,都在想......


    這就是藍期的實力嗎?


    這就是藍期、紫期士兵所表現出來的,那無窮盡可能性中的一種嗎?


    這種淩駕於所有人思考之上的情況,嫉妒、怨恨和仇視都消失了,這一刻所有人心裏想得都是:


    “他會是未來救我性命的人,他是戰友。”


    蘭斯洛特將抓著信號箭的手背在身後,麵色有些尷尬。


    他恨不得把它捏碎。


    “走吧,隊長。”白漣舟眼神迷惑地看著麵前的隊友,困惑問道:“怎麽你們......”


    蘭斯洛特整個人愣了愣。


    “你殺了那麽多亡靈死士,他們都殺了。”科南緊張地拍了拍胸脯,“我們去了也打不過,所以就......在等你。”


    “那你們,你們沒受傷吧?”白漣舟這會兒才鬆了口氣,胸膛劇烈地起伏。


    蘭斯洛特撇著嘴。有點不情願地說:“走吧,少廢話。”


    焦慮和不安越來越深,他們心裏都或多或少開始承認白漣舟的強,但他們的處境或是身份,讓這種心態收了迴去。


    白漣舟自然不知道他們發生的心理變化,隻是默默走到隊尾,將掉在地上的地圖撿起來,彈了彈上麵的碳灰。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白漣舟一句多餘的話都說不出口,靜待這種腎上腺素迸發帶來的餘悸消退。


    實際小西塞爾早就告誡過他,不要暴露實力,不要莽,就如同剛剛的情況,外麵的人鐵定是不救了,這時候不自保,他早死了。


    真要說的話,白漣舟對自己的實際實力還算認可,不過還不夠,就剛剛一次全力爆發的光之箭矢,殺傷力夠了,但他也得吐半天的血......還好扛得住。


    一行人越過血泊,向森林深處走去。


    一路無話,走到深夜,隻能點起燭燈尋覓合適的駐營地。


    這裏靠近一座小山,他們在靠近山腳的斜坡邊休息,這裏相對平坦,倚靠山丘,也可以在高處進行占卜。


    白漣舟獨自一人爬到半山腰眺望星象,科南貓著腰,執著的跟著他一起爬了上來。


    見他好像有點害怕,白漣舟的心也跟著吊了起來,問道:“你上來幹什麽啊?”


    “亡靈死士的位置還不確定......雖然大家肯定不會在這裏久留,我不認為跟著他們就安全,跟著你反而少聽些陰陽怪氣。”


    科南說了句站隊的話。


    仔細揣度了一下,這樣挺好的。


    風火兩國聯盟對抗維奧萊特帝國,在元素上占據絕對優勢,就如他白漣舟這樣比較小民思想的人,也會有拉攏地帝國的心思,他並不排斥科南的示好,相反,他更想把這位王子殿下收入麾下。


    他並非自私或貪婪,隻是在這世界上,活命更重要。


    當初一拳頭打在赫盧卡臉上的時候,白漣舟想,元素終究是相生相克的,我會變強,直到強到跨越這種元素的克製,打敗他。


    而且,現在看來,這仿佛是件很簡單的事。


    白漣舟沒跟科南多說什麽,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小山坡,叫他一起坐下。


    其實王室的人也並不是每個都那麽討厭,他討厭的是那些自以為是的貴族子弟,那種不把人當人看的眼光。


    “這樣好多了......在這兒看夜空,真好。”科南喃喃自語著伸了個懶腰,“我這邊平實一些,你還得看星象,來這邊坐著吧。”


    這孩子心地真好,不過念在他是王子,身體嬌貴,白漣舟還是婉言拒絕了:“沒事,我在這兒挺好的,你躺舒服些就行,明天還得趕路。”


    說完,他蹲在一旁的土丘上,靜靜地看著天。


    躺了沒一會兒,科南便轉過頭,看著白漣舟手裏的星象冊。


    “為什麽會有人總是倒黴啊?”


    “額......”


    這話讓白漣舟不知道怎麽接。


    要是真知道自己為啥這麽倒黴,估計早就不倒黴了。


    “你幾歲了?”他轉移話題。


    “十五,你嘞?”


    “我十八,原來你年紀這麽小啊......”


    白漣舟有點錯愕,他那位國王父親到底有沒有心啊,居然讓這麽小的孩子出來參軍。


    科南眼神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光,這句驚訝的話似乎碰觸到了他還未愈合的傷疤,疼得他微微蹙眉。


    “誰都知道王位沒那麽好坐,何況是我。身不由己罷了,我不想爭也得爭,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出來散散心......多好。”


    白漣舟驚訝道:“啊,難道還有人逼你?”


    或許是對對方的天真有些意外,科南嗬嗬一笑,道:“當然......我好羨慕你,能這樣自由自在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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