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怎麽辦?你難道想把靈族全權交給一個雇傭兵輔佐嗎?”溶魅窩著火,隨手向幻境中一指,“這裏是維奧萊特帝國,她不信任父親的舊友,不信自己的丈夫,難道要去寄希望於一個隻貪錢財的火靈師,和幾個沒長大的半大靈使嗎?”


    元晝沉默不語,半晌才道:“不要想這些了。”


    “……你倒好,一出麵便要攪亂我所有安排,”溶魅繼續質問,“這麽多年,你偽裝久了,真以為自己能獨攬大局了?在利益麵前,你也不過是個善於偽裝的惡人罷了。”


    元晝嗬嗬一笑,寒聲道:“我什麽時候沒聽你的安排?如果殺了我,全天下就隻有他知道鎮世決之主的真實身份,還偏偏是他去圖布裏克海灣把白漣舟接過來……當初便不該冒險,讓風帝國人吃盡了好處。”


    從溶魅一進大殿,元晝就做好了與義子大吵一架的準備,明明是件極容易說開的事情,但凡義父大人放下顏麵,好言告知,二人間就不會有這麽大的衝突。


    但直到溶魅帶著央求登門興師問罪時,他卻還沒有開口將事情說出來的準備。


    溶魅想來看不慣元晝的行事方式。無論大事小事,這老家夥總是倚老賣老,無時無刻不彰顯他那令人無奈的控製欲。


    以元晝目前的權勢和實力,絕無可能直接控製占星族,所以隻能用“義父”這層關係,強壓溶魅一頭。


    “你別躲,咱們今天必須把這件事說清楚。”


    見義父頭也不迴便要離開,溶魅立馬叫住了他。


    元晝歎了口氣,說道:“幻境的出口就在聖朗德爾城外的森林裏,你去吧。”


    “你什麽意思?”溶魅納悶問道:“你到底在躲些什麽?”


    “開門見山吧,自從咱們在術士峽穀遭遇了那一遭,漓羽親手斬死阿爾克斯的事肯定會傳遍全大陸,天天要盯著風帝國和火帝國,還要擔心身邊那幾個不安全的人物通風報信,你的壓力太大了。”


    元晝頓了頓,續道:“你是關鍵人物,牽扯在這些事情之中,又要分心族中事物,實在太累。既然白漣舟已經表現出了過人的天賦,我覺得是時候找個人為你分擔些壓力了。”


    溶魅的目光平靜如水。


    “這是讓白漣舟成長的最好機會,葵黛爾給的還不夠有威懾力嗎?”元晝輕輕歎了口氣,“神之所以為神,便是常人不可及,如果白漣舟再不突破,恐怕我們會輸。”


    “是占星族和靈族會輸,不是你。”溶魅冷聲道。


    看到義子神色再次含著怒意,元晝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說道:“父親有錯,錯在不該讓兒子搬弄是非。”


    “你……”


    不聊元晝話鋒一轉,又道:“絕對的權力便能抹殺掉所謂的錯誤,神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有錯。”


    “憑你?你也配做神?”溶魅凜聲道。


    元晝微微一笑,把自己的右手攤在對方麵前,翻過來覆過去,一會兒手心,一會兒是手背。


    溶魅不解,冷冷地看著他。


    “可是這幻術族是我的,維奧萊特帝國也是我的,兒子也是我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改變時局,就在一瞬之間。”


    先前,元晝隻是謹小慎微地盯著占星族的一舉一動,這次他跟義子談論自己的立場。在這二十年之中,如何在占星族站穩腳跟,如何與王室博弈,如何利用人魚族自保,溶魅從來沒有什麽事情讓他失望過。


    但惟獨在對待白漣舟的事情上,溶魅卻跟自己的意見大相徑庭。


    這也是元晝最不希望他擁有的情感,對一個不明立場的少年,不該寬厚仁慈。唯獨這時候,他把這枚棋子當成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當然。”半晌後,溶魅遲遲開口說道:“改變時局,是在一瞬之間。”


    下一刹那。


    幻境之內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金屬響聲,溶魅迴頭望去,隻見那鏡麵之中的綠霧盡數退散,白漣舟跪倒在地上,衣衫浸滿了血液。


    簌簌......


    少年的對麵,一張龐大的黑蟒麵孔突然顯現,煙霧繚繞見,自蟒蛇體內彌散出一陣陣恐怖的森冷氣息。


    而那蟒蛇的眼睛,緊緊盯著麵前渺小的少年,吐了吐信子。


    “你瘋了嗎?”溶魅衝上前去,死死拽住元晝的靈術長袍,怒道:“告訴我出口的具體位置!告訴我!”


    “我說了,在森林裏,你自己去找。”元晝不動聲色答道。


    ……


    綠色毒霧退散,視線再次恢複之後,白漣舟麵前已經是無邊無際的山脈了。


    沿著山前小徑向前走,一棵棵足有幾百年樹齡的古樹林立,茂密的樹葉之間,依稀看到兩側山丘向後綿延。下方荊棘叢生,一幅杳無人煙的神秘景象。


    “這什麽鬼地方?”


    四下看了一圈,沒有任何線索能告訴他這裏的具體位置。但從樹葉的疏密程度來看,這裏應該是大陸偏南邊的地區。


    這種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深山老林,靈力長年積澱,最適合靈獸休養生息,就算是荊棘之中藏著一頭危險性極高的高等級靈獸,白漣舟也拿它沒什麽辦法——


    因為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像是一個精疲力竭的小孩和一個精力充沛的成年人一樣,毫無對抗性可言。


    白漣舟的視線警惕地向密林之中掃過,密集的雜草在風吹動下窸窸窣窣的,憑聲音完全無法分辨。


    周圍的靈力波動很古怪,幾乎為不可測。


    但是高度警戒的生物本能告訴他,敵人要來了!


    下一瞬,一道銀白色影子自森林之中暴射而出,白漣舟的視線還沒來得及聚焦,那白影周身便幻化作無數雪白如紗裙般的霧氣,將他重重地推了出去!


    白漣舟向後倒掠而出,旋即翻身向下釋放一記風鈴薯,拖著自己緩慢落到地上。


    森林深處,一股幽幽的寒氣蒸騰而起,樹梢的抖動更加劇烈,無數還為枯萎的綠色樹葉撲簌簌地掉落到地上,瞬間蒙上一層白花花的冰霜。


    “那究竟是什麽東西?難道真是高等級靈獸?”白漣舟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又是一個來不及反應的瞬間,一張森然的巨口閃現到自己麵前。


    白漣舟隻看見一道閃著雪光的影子閃電般一晃,自己的手臂就突然花開了四個黃豆粒大小的血口……


    鋒利的毒牙猛地張開,而後閉合,那角度甚至超過了一個平角。巨蟒在咬住白漣舟的瞬間,又不給反應餘地地縮了迴去。


    白色巨蟒……


    足有一人環抱粗細,長度無法目測。


    那巨型蟒蛇的頭是三角形的,帶著劇毒,加上它本身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銀白冷色,自荊棘之中盤旋,更添一絲陰冷感。


    白漣舟被咬的手臂開始酸癢,甚至有極其強烈的刺痛感。正當他試圖逃跑時,四肢卻不聽使喚的綿軟。


    “糟了,真是特麽的說什麽來什麽……”


    事出不妙,白漣舟立馬召喚傀儡分身,從原本的軀殼之中逃離出來,這才擺脫了那無法抵抗的疲軟感覺。


    白色巨蟒仍舊鎖定這中毒的目標,不緊不慢地向傀儡爬了過去。


    白漣舟躲在一旁,屏住唿吸,觀察著這條靈蛇。


    具有靈力的生物之中,蛇是很少見的,一是因為其受到創世神詛咒,為不祥之物,不得獲得萬物之靈;二來,蛇的攻擊方法受限,無非是毒牙或者將獵物纏繞致死兩種,便也很少有靈術師專門培養蛇作為靈獸。


    排名上古前四的靈獸之中,第四位的巨蟒寧芙便是全幻都大陸上最為可怕的蛇類靈獸。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蛇牙上帶著的毒,都遠遠不是普通生物可以與之比較的。


    若剛才被咬的是一位普通靈術師,恐怕這時候已經毒發身亡了。


    在確定獵物毫無抵抗能力之後,巨蟒沿傀儡的腳腕攀爬而上,最終停留在了少女青紫色的俏臉之前。


    突然,三角形的蛇頭一動,那冰冷的蛇皮開始扭曲、皺褶,然後自兩枚蛇眸之間向兩側分裂。


    白漣舟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那仿佛被一雙無形之手撕裂的蛇皮之中,是一個完整,甚至麵容十分姣好的,女性的臉。


    “我的天呐……這怎麽下得去手……?”少年心中不爭氣地想,“咬死我也行,真的。”


    此時,他不免開始思考這條巨蟒的來曆。


    人麵,蛇身……


    難道是,寧芙?巨蟒寧芙……


    白漣舟傻在原地,渾身停不住地打顫。


    寧芙是水元素的代表靈獸,同阿爾克斯一樣,居住在地底。傳說之中,寧芙與海神德文希爾不共戴天,但忌憚其勢力,便自降神格,化為蟒蛇,居住在靠近歐羅蒂帝國的地底,這裏距離天神殿最遠,以此便能永遠遠離維奧萊特帝國與天界的眾神。


    蛇皮被扯開之後,白色巨蟒便變成了一條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蛇的怪物。她緩慢地扭動著腰肢,打量著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傀儡分身,然後轉過身環顧四周——


    白漣舟迅速躲在樹幹之後,沒有被對方發現。


    他被那美貌無比的容顏所吸引,此時甚至完全沒意識到,在他麵前的是一頭上古靈獸,極其兇險,稍有不慎便會喪命於此。


    這樣的美格外魅惑,而最突出她麵容姣好的,便是那雙靈動的眼眸,仿佛有一種魔力,吸引著白漣舟不斷靠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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