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地靈師匆忙把鹿抗迴了營地,但歐恩仍然留在林子裏。


    “怎麽還不走?”凜夜問了一句。


    歐恩托著下巴,若有所思道:“一隻不夠吃......是不是該再打幾隻?”


    白漣舟鼻孔吹氣,這小子倒是挺仗義的,一聽說要給新兵營的其他兵分,自己倒願意承接著勞苦功高的活來了。


    小西塞爾卻恰逢其時的消失了,恐怕是躲到哪個角落數“錢”,把他們幾個全忘了吧。


    “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歐恩看著白漣舟,問道。


    “那你得問西塞爾教官,我說了不算。”少年的答案模棱兩可。


    歐恩歪歪頭,有點不解:“打到的獵物,跟他分不就行了嗎?”


    這話把在場的各位噎得說不出話。小西塞爾貪了點邊角料,大家權當是戰利品老大先挑,沒人多嘴。但這歐恩主動把這不成文的規則提出來,難道是想......


    “我沒有別的意思,”他用那不標準的大陸通用語言說道:“是這樣的,這裏肯定不止一頭血環鹿,再深進去追......深入追擊,對,說不定能發現更多寶貝。”


    亞倫·柯克驚訝道:“原來你知道啊,我還以為你從來沒聽說過血環鹿呢!”


    “雇傭兵知道的,我們部族當然知道。”歐恩自顧自地向森林深處走,“這片林子我熟悉,穿過去......就是穿越......橫穿過去,我就到家了。但是現在不能迴去,我們還有使命沒完成。”


    “咳,你大概想說的是......任務。”凜夜糾正道。


    歐恩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不太會講大陸的通用語言。你們聽得懂歐羅蒂方言嗎?”


    三人紛紛搖頭。


    “那好吧,我是個獵人,不太跟人交流......不過在打獵方麵,比西塞爾教官......專業一些。”


    他不說大家也都看出來了,這一身考究的獵人裝扮,外套輕甲,長長的皮靴,除了那柄能夠任意變換的迅捷刀鋒以外,還隨身攜帶著割肉的短刀,一看便是獵戶出身。


    確實比詹森·西塞爾要專業。


    “我的部落,是受馭獸族管轄的一個小部族,專門獵殺靈獸,再把他們帶迴來做實驗......全大陸最兇猛的靈獸我都見過,也跟著隊伍一起獵殺過幾次。”


    “不過,我爹覺得我不是這塊料,我太瘦,比起那些壯漢,用你們的話來說......像個小豆丁。”


    “於是他就放任我自生自滅,我在領地以外生存許久了,聽說征兵,沒人願意來,我就主動要求過來了。”


    白漣舟聽得出他語氣中的不自願,被部族遺棄,一定讓他又無助又羞恥。


    歐恩在講這段話的時候,神情像極了一個無助的小孩子。


    “獨自一個人在野外,這可怎麽過啊?”凜夜驚詫道。


    “其實也不難,平時小心就行了,”歐恩爽朗地笑起來,但笑容裏多少有些無奈,“我的靈力還不錯,很多獵人小隊都想招我......隻不過,我的部族實在野蠻,在外名聲不好,他們隻接受我打打下手,不準配武器。”


    “然後我就跟著一個隊伍,從大陸最南邊一直探索到歐羅蒂帝國北部,學了不少狩獵知識。”


    “你們歐羅蒂帝國有很多獵人嗎?”白漣舟接著問。


    他這時候關心的不是不是歐恩的悲慘經曆,而是在為未來的征兵找些出路。


    畢竟,這時候多一點信息,將來就會有很多方便之處。


    “是啊,不計其數,不過大多是以部族的形式存在,不少人還會為雇傭兵團打工,戰利品三七分,雇傭兵七。”


    白漣舟心中大喜,看來自己這要價高出不少,嘉娜長官果然是這土匪的軟肋啊。


    “後來我就逃了,總跟著別人也不是辦法,我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獵人。”


    “不過我隻是個橙期,應該沒什麽機會進入下一輪,正好,我迴我的森林裏去,繼續狩獵,爭取哪天迴部族裏去。”


    歐恩一路說著,眾人又向森林深處行進了約四五百米。


    “你們看。”他向森林中指了指,“血環鹿不止一頭。”


    深夜給森林蒙上了一層神秘氣息,樹影深處,雪白色的身影時隱時現。


    雖然隻是幾個閃現,但幾個人已經看得很清楚了,那頭血環鹿的身形比剛剛他們捕獲的那隻壯碩一倍,體型上看,是一頭體格強健的成年鹿。


    歐恩在心裏默默迴憶著這片森林的形狀,一邊計算著路程,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到達安全的捕獲範圍。


    他緊了緊胯間的皮帶,抽出他那柄變幻莫測的武器。


    眾人倍感驚奇,這柄劍像極了一把扇子,不用的時候可以合成一束,別在腰間,與普通的細劍沒什麽區別。但隻要主人賦予其靈力,細劍便能幻化做無數薄如羽毛般的刀鋒,以一種緩慢而優雅的姿態懸浮在歐恩身側。


    “我們需要繞開點。”他開口道,“兵分兩路吧,咱們四個人,怎麽分?”


    “我跟亞倫一隊吧,他年紀小。”凜夜主動請纓。


    “行,那就這麽定了,你們從那邊包抄過去。”歐恩磕磕巴巴地指揮著,“我跟白漣舟走這邊,從後麵射箭......你們看著點頭頂的樹枝,繞開有鳥群停......停留的樹走,明白嗎?”


    雖然他的語言有點障礙,一到需要說大段大段的話時就會打磕巴,不過大家都能聽得懂,紛紛點頭聽命。


    “你用你的武器,十字弩,我讓你射擊你就射擊。”年輕的獵人又補充道:“一會兒過去不要說話,看我手勢。拇指向上,你就瞄準拉弩。”


    白漣舟點點頭,低聲答道:“好。”


    "哦對了,西塞爾教官想要什麽東西?"正要迴頭走,歐恩又迴頭問白漣舟道。


    “誰知道呢,不過肯定都是值錢的東西。”白漣舟笑笑,“這個你就別操心了,雇傭兵手裏的貨肯定能賣最好的價錢。”


    “行,說定了。”


    歐恩說著,貓下腰,無聲地往血環鹿身後的方向走。另外一邊,凜夜和亞倫·柯克也出發了。


    兩隻小隊呈包夾之勢,伺機而動。


    白漣舟緊了緊纏繞在手腕上的皮帶,隨後用靈力幻化出一隻風箭,搭箭上弦,用鋒矢的十字準星對準了血環鹿的屁股。


    另一邊,沒有任何聲響,樹枝上的鳥兒也沒被人類的活動驚擾,一切都很平靜。


    再向前挪了兩步,白漣舟和歐恩同時驚呆了。


    林子裏光線不好,且他們處在正側麵的角度,一直都沒有看見,這頭鹿沒有角。


    是頭母鹿。


    她沿著林間溪水一路向前,身側還有一隻小鹿,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兩個尖尖兒,是頭小公鹿。


    母子倆背對著白漣舟,想要射中它們輕而易舉。


    但是問題來了——先射哪頭好呢?


    沒有最值錢的鹿角,似乎並不重要。並且,這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都被樹幹遮擋了一部分,他不能保證一擊必殺。


    二人麵麵相覷,迅速用眼神交流起來。


    然而,他倆還沒默契到不需要語言就能意會的程度。


    “大的還是小的?”白漣舟用口型問道。


    歐恩一臉不解。


    “大,還是,小?”邊用手比劃,邊著急的指著血環鹿。


    “哦哦哦,”歐恩無聲地應著,然後迅速伸手比了個大拇指。


    “......”


    另外一邊,一張臉從灌木叢中探了出來,借著微弱的燈光,二人看見凜夜焦急地向這邊做了幾個表情。


    隻一秒,白漣舟就意會了。


    先射大的,他倆上去撲小的。


    至於細節......不管了,反正挨踹的是師兄。


    白漣舟舉起手臂,瞄準母鹿的腹部。從這個角度,這一箭能穿過它的五髒六腑,直擊心髒。


    但若是直接瞄準它的脖頸......


    他思考著,也等待著最合適的時機,渾身的肌肉不敢絲毫放鬆。


    母鹿低頭飲水,纖長的脖頸隱在了樹幹之後。小鹿也在身側左右徘徊,完全無法瞄準。


    角度不太理想,他有點猶豫了。


    另一側,師兄又開始催了。


    短暫的分心,白漣舟再次屏氣凝神,等待時機。


    十分幸運的是,母鹿喝飽了水,昂起頭,開始照顧身側的小鹿,優雅的脖頸暴露無遺,甚至連身體也微微側了過來。


    白漣舟略微激動地吸了口氣,瞄準它的脖頸。


    “頌”一聲,風箭爆裂而出,帶起一陣尖銳的、撕破空氣的聲音。


    中了。


    母鹿驟然一躍而起,劇烈的疼痛讓它撂起蹄子胡亂掙紮。身側的小鹿受驚,尋思向森林深處逃亡,鹿蹄踏過枯葉,一陣清脆的沙沙聲。


    下一瞬,另外一邊的亞倫·柯克直接將細身劍戳進地麵,火焰沿著地麵一路向前延伸,以同樣的方式截斷了小鹿的逃跑方向。


    與此同時,“頌”!


    白漣舟再補一箭,那小鹿筆直地摔了出去,倒在了距離母親不足十米的地方。


    樹影間,隻有剛剛斷氣的兩具血環鹿屍體,衝上去撿拾獵物的歐恩,以及突然呆在原地無法動彈的凜夜。


    “師兄?”“夜哥?”


    白漣舟和亞倫同時喊他。


    “母子情長,我舍不得。”說著,他掩著麵,做哭泣狀。


    看慣了他的矯情,白漣舟故意問亞倫道:“鹿肉好吃嗎?”


    亞倫:“嗯,超級好吃!”


    “咱仨拿迴去跟你師父分一分。”


    亞倫會意:“行,走吧白哥。”


    “沒我的嗎?”指縫間,凜夜的眼睛滴溜溜地盯著他倆。


    “你不是哭人家母子情長嗎?”


    “有沒有人性啊,小鹿那麽可愛,好可惜啊......”凜夜大大咧咧地抹了把臉,“走吧,迴去烤肉去——”


    林子裏,一片放肆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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