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維爾很想在弱者麵前逞一次男人雄風,做個真正的戰士。


    但開口卻是:“殺了珀西還不夠,你現在還想殺了我?”


    “不,澤維爾。”


    祈夢的手在半空中打了個響指,一字一句地說:“我要你,現在,給我,馭獸族族長祈夢,跪下!立刻!”


    一個音節連帶著一個音節,每個字都咬著後槽牙。


    她上下打量著澤維爾的身體。


    他是死士,“死士”一族最為低賤,是幻都大陸上曾經的罪臣,世世代代被創世神亞曆森德拉懲罰的極惡種族。


    他們的身體與普通靈術師的身體構造不同。隻要是死士,無論再活幾次,身體上一定會有一處痕跡,代表他上一世的死因。


    澤維爾咬牙切齒,仍想還嘴:“我看你就是不知死活!”


    祈夢原本舉著的手,此時輕輕地放了下來。


    森林裏又開始傳出陣陣躁動聲,樹枝和矮灌木叢猛烈地顫動了起來——


    他甚至聽到了幾聲野獸的低吼......


    終於,祈夢看到了他的腹部。


    左邊的腹外斜肌虛實不定,似有似無的耷拉下來一塊腐肉,顏色是深棕色的,看起來傷得很重,應該是一擊斃命。


    祈夢微笑著,有點困惑地問道:“澤維爾,你還想再死一次嗎?你不害怕嗎?靈獸咬人很疼的。”


    這句話在賭,她獵人的直覺告訴自己,對方是發自內心害怕的,尤其是怕不受控製的野獸。


    “你什麽意思?”他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賭對了。


    祈夢偏了偏頭,有些玩味地看著澤維爾微微顫抖的手:“你才剛剛活過來吧?靈獸的牙齒咬在肉體上的感覺,有點像是......啊,嘶。”


    她托著下巴,語調緩慢地說:“有點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刀刃攪動著血肉的感覺。”


    話未說完,澤維爾狠狠地咬著牙,雙腿一彎,跪在地上。


    哈麗雅特在一旁盯著澤維爾的動作,黯淡已久的目光終於亮了起來。她轉過頭來,凝望著祈夢。


    “在叢林法則之中,馭獸族,永遠都是女王。”


    祈夢側頭瞄了她一眼,緩慢踱步到澤維爾的麵前,“你記住,我是族長,你是靈使,即便我的種族位次沒有你高,你見到我......


    “聽著!”她一發狠,瞪著眼睛惡狠狠的說道:“你,見到我!馭獸族族長祈夢!還是要乖乖跪下,懂麽?”


    這時候,最重要的就是氣勢,一個掌控大陸最強力量的,馭獸族的氣勢。


    ......


    澤維爾的臉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通紅發熱,他的憤怒已經變成了恨意:“哼,我看你還能猖狂多久,等我的族長來了,你就等死吧。”


    他的手掌攥成拳頭,突出的骨節已經凝結上了一層銳利的冰晶,仿佛隨時要站起身來,一拳打在祈夢的臉上。


    凜冽的寒風將祈夢身上的靈術師長袍吹得獵獵翻滾,她的鎧甲在黎明的曙光下金燦燦的,名貴奢華的金絲綢緞上鑲嵌著寶石,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首領......我們還是先走一步吧,現在去森林裏還來得及,不要跟這個人置氣了。”


    祈夢看著她,“你走吧。”


    哈麗雅特堅定道:“族長不走,我絕對不走。”


    “那準備一下,他們來了,我們殺出去。”


    遠遠的,峽穀的另外一頭傳來一些瑣碎而嘈雜的腳步聲。祈夢看到了一些有點眼熟的身影,但仍舊想不起他們是誰。


    猶豫了一下,她對哈麗雅特說道:“不對,來的人不是溟魍。”


    澤維爾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其欣喜的表情,他的上半身“噌”地直了起來,冷笑道:“喲!我還以為馭獸族的靈使有多厲害,原來你們兩個的靈力感知能力並不出色呀。”


    祈夢手中顯現出一柄巨大的水晶弓,準星對準了澤維爾的眉心。


    “你敢動一下,我讓你下條命沒有頭。”


    “祈夢,來的人當然不是溟魍族長,是我們幻術族的眾多族民!”跪著的人目光灼灼地瞪著祈夢,朗聲道:“怎麽樣,你現在可是得罪了我,抓緊想想待會兒用什麽姿勢死吧!”


    “可惜,澤維爾,你說的也不對。”祈夢聲音幹癟地放聲大笑道。


    哈麗雅特仰頭望著天,天空中成群的黑鳥飛向東方。


    她心裏想著,首領很少開懷大笑,而剛剛那真摯而由衷的笑聲,仿佛是已經有信心贏下這場曠世的對決了。


    “你......你搬救兵了?”澤維爾瞪著眼睛,臉上充滿迷茫而略微恐懼的表情。


    “算是,但也不全是。”祈夢答道。


    澤維爾支支吾吾半天,似乎想要說什麽,但卻說不出口——他的身後,根本就不是溟魍族長的氣息,甚至......


    也不是幻術族靈術師的氣息......


    祈夢沉默地舉著水晶弓,不發一語。


    “喂......你這女人,說話啊!啞巴了?”


    積雪將澤維爾膝蓋以下的長袍浸濕,聽著風吹過碎雪的沙沙聲,像是修女在掃秋天的樹葉。


    “你是不是派人迴聖朗德爾送信了?還是說......你故意把我們全都騙到這裏來?你這個女人究竟安的什麽心,你難道覺得神明會站在你那一邊嗎?”


    突然,在距離澤維爾眼珠不足五米的地方,弓弦之上,一支純粹而寒冷的水晶箭開始浮現,它在長弓蘊含的靈力召喚下凝結而生。


    她屏住唿吸,手臂上的靈力汩汩地流淌到弓箭之上,讓指腹的弓弦引導靈力。


    原本就極度寒冷的雪原,此刻的溫度再次下降,霜氣從她腳下向外蔓延。


    “好啊,你現在想殺死我了,對嗎?你想殺人滅口了?”


    澤維爾極度恐懼,卻也極度的憤怒,但那弓弦離自己太近,他就算最快速度站起來逃,也無法避免自己的身體上多一個碗口大小的窟窿。


    一瞬之間,箭在弦上,下一瞬,箭破空而出!


    噌——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下。


    冰箭筆直的劃過一條直線,祈夢甚至閉上眼睛,等待擊中目標時那一聲震耳欲聾的爆裂。


    砰!


    她猛地睜開眼睛。


    冰晶箭杆從中間攔腰截斷,箭杆已經碎成了冰花,而那銳利的銀白箭頭,在距離澤維爾不足十厘米的距離,擦著他的鼻尖被擊落在地上。


    將冰箭擊落的,也是一支箭,箭杆是暗紅色的,箭頭是褐紅色金屬質地,叫不出名字,祈夢從來沒見過。


    一瞬間,雪地上短暫的燃起了一團火焰,但很快,躍動的紅色火光被急速冷卻下來的空氣包圍,凝結成一團團冰晶,折射著曉日的光輝。


    澤維爾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顯然他被剛剛奪命的一瞬間嚇得魂飛魄散。


    他迴頭遙望著箭的來向,僵了十數秒,仍舊禁不住地渾身篩糠似的發抖。


    隔著那麽遠,那一箭仍舊如此精準而威力異常,澤維爾很難想象遠在數十米開外的拉弓之人究竟是怎樣的巔峰靈力。


    莫非他有鷹的眼睛?


    在維奧萊特帝國,隻有馭獸族的人善用弓箭,幻術族很少有人用。澤維爾心裏明白,這位高手絕對不是特意趕來救他性命的。


    而是順手,路見不平那種。


    在極冷的天氣裏,冷汗劃過後背的感覺,更加瘮人了。


    “族長,有人用弓箭。”哈麗雅特冷漠地開口說道。


    “啊,你......看來你遇到勁敵了呀,祈夢。”澤維爾心裏害怕,隻能靠大聲說話來緩解自己的情緒,“在咱們維奧萊特帝國,能將弓箭用的出神入化的,應該隻有你一個吧......你看那箭頭,像是火帝國人愛用的,哈哈......你搬來的救兵,是自己的宿敵嗎?”


    “還是說,你為了自己活命,已經無恥到去投奔火靈師了嗎?”


    “祈夢,尊貴的馭獸族族長,您不會已經忘記了吧?你的族人是怎麽死在食人獸嘴裏的,缺胳膊少腿的,死無全屍呀!”


    祈夢吸了口氣,輕輕放下弓箭,不耐煩地打斷了澤維爾瘋瘋癲癲的念叨:“雖然我精通於靈獸學問,但是出於一個靈術師的本能,我能感應到的情況來看,你身後可是一群極其厲害的人物。”


    “我知道,你通敵叛國!”


    “當然不是。”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怎麽可能有幫手呢?這不可能......”


    “他們的實力數倍於你之上,絕對是族長和靈使的級別。”


    祈夢抬起手來,表情都帶著一絲驚喜。她安心地轉過身來,自嘲地笑道:“或許,他們就是族長和靈使,澤維爾,看來你還要再跪一會兒了。”


    她內心正在燃燒,甚至激動地用手指撫摸著銀白水晶弓的弓弦,在它的寒氣之中,尋找著一絲慰藉。


    “他們......”哈麗雅特聽不懂祈夢話中所指,眼睛也向遠方望去。


    颶風牽動著一片片黑壓壓的雲朵,如同唿嘯的黑色絲綢,包裹著陰森的術士峽穀。森林的盡頭出現了幾個身著銀白色長袍的人影,朝著他們的方向迅速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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