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漣舟躲在坍塌的門板後麵,偷偷看著屋內的情況。在他的角度隻能看到這位大靈使的背影,看來剛剛那一瞬間的靈術,是來自她沒錯了。


    四大種族以靈族為首,靈族之中實力最強的才能夠被叫做“大靈使”。在水帝國靈使之中,這是他見到的第一位,竟然也是最厲害的一位。


    白漣舟心想維奧萊特帝國對這個占星族的新靈使如此上心,居然需要大靈使這號頂級人物出來鎮場。這下倒好,所有人都篤定自己就是真正的靈使,當真是和平時代裏最大的烏龍。


    雖說隻要他活下去,進入聖朗德爾是再輕鬆不過的事情,但另一方麵,他不免有些擔心,如若自己這個冒名頂替的假身份暴露,自己還能不能完整的迴到弗吉利亞帝國。


    莫妮卡一直盯著格溫德林臉頰上隱隱浮動的咒能痕跡,輕蔑地笑著說:“憑你,也有資格跟我叫板?你的族長呢,真是好大的排場,上任以來從來沒在聖朗德爾露過麵吧?叫她來見我,別做縮頭烏龜了。”


    “我怕她出場的話,戰鬥結束的太快。你不覺得有來有迴的打鬥才有意思嘛?”格溫德林見莫妮卡如此挑釁,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她已經沒有援軍了。


    少女站定在走廊的拐角處,背後飄出一股流體,逐漸幻化成型,靈力的作用下逐漸加固、變硬,閃電般形成一條泛著金色光芒的鎖鏈。


    “喲,‘金鑄鎖鏈’,小小年紀,武器倒是不錯。”莫妮卡見對手已經亮出了武器,不免臉色一白,身後碩大的樹藤分離成了數條枝幹狀的骨鞭,在她正前方旋轉編織,形成一個屏障。


    “能從您嘴裏聽到一句誇獎,真不容易。”格溫德林身形一扭,化作一道白光向著莫妮卡的方向襲來,“希望您能賞臉再誇兩句我的水靈術,殿下。”


    莫妮卡咬著牙,惡吼一聲:“不過區區一個靈使而已,你當我會怕你嗎?”


    悄無聲息的,一團模糊而氤氳的綠色光芒漸漸從扭動的空氣之中暈染開來,光芒裏滾動著一些遊躥的條狀黑影,像一團擠在腐殖質裏的綠色蛔蟲。


    莫妮卡突然把手向後一甩,全身的骨骼扭曲成了一個極其古怪的、像是鳥雀展示起飛前的姿態,她下一秒的動作未來得及看清,身後的樹藤氣勢洶洶地向前蔓延包裹,先是她的手臂、小腿,逐漸一點點向上爬竄,細蛇般的藤蔓纏繞而上,迅速將她纖細如蜻蜓般的身體吞了進去。


    格溫德林和白漣舟的想法如出一轍,這個女人不光靈獸古怪,甚至連戰鬥的手段都極其古怪......


    這明顯違背了她對大陸上靈術師的認知!無論是高等靈力還是低等靈力,但凡是被人類捕捉的靈獸,在戰鬥之中是與主人並肩作戰的,隻能起到輔助作用,二者是獨立的個體。


    她從未見過有人能與自己的靈獸合二為一,甚至有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眼見著莫妮卡的身體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自己卻沒有任何對抗的手段。恐怖的是,“怪物”的戰鬥力和速度無限期的擴大,原本她的靈力能夠遠勝過莫妮卡,但現在卻被這突如其來的靈力暴漲壓的喘不過氣!


    “喂,你是叫白漣舟吧!”格溫德林的瞳孔縮成一道細線,“給本姑娘跑遠點,我可顧不上你!”


    白漣舟驚喝一聲:“小心!”


    一陣迅猛的靈力波動,對手的攻勢完全摸不著規律。莫妮卡的速度很快,墨綠色的煙霧像是一個個被戳破的巨大膿包,不知是樹漿還是膽汁的液體濕噠噠的噴在格溫德林身上。空氣裏不斷顯現出一道道發著白光的刃尖,在那些令人作嘔的汁液之中將少女打了個措手不及,渾身上下滿是深淺不一的傷口。


    “白——漣——舟——!”


    莫妮卡的臉突然從那團巨大的暗綠色柔霧中顯形。準確的說,那根本無法被形容為人類的皮囊,森白的顱骨已經變形伸展,“喀嚓喀嚓”的,一瞬之間,它用盡全力振開渾身的藤蔓,伴隨著駭人的聲響衝上了天空,屋頂被撞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旅店的頂樓轟然倒塌,無數木頭碎片和瓦礫紛亂地往下砸。白漣舟抬腿要跑,但那不人不鬼的女人就像是一個籠罩而下的巨大幽靈一般撲了上來,無數粘稠的綠色汁液從它的藤蔓上甩在了白漣舟臉前。


    “快閃開!”


    格溫德林原本是害怕莫妮卡的靈力會傷到白漣舟,才不顧一切的將他推下樓梯。結果膽小如鼠的少年高度緊張,被這突如其來的蠻力嚇得應激反應,狠狠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一把將她扯了下來。


    少女纖弱的身體被這一人重的力量拽了個趔趄,二人抱在一起從二樓樓梯口滾了下去。


    這麽一摔,把格溫德林摔得頭暈目眩,見白漣舟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狠狠的罵了一句“流氓”,解了氣才站起身來迎戰。


    “啊——”


    可她小腿一用力,腳腕處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無比的刺痛感,透過衣擺的布料,皮膚上滿是黏糊糊的滑膩液體。她吃痛的迴頭望去,樹藤已經在她成一時口快之際爬上了樓梯,虎視眈眈的盯上了她的手臂。


    格溫德林想都沒想,直接揮動鎖鏈向上一擲,勾住房頂的橫梁用力一探,隻短暫的一秒鍾便從地麵離開蕩在半空,與莫妮卡再次迴到同一高度上。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少女手中的鎖鏈中的一股迅速從頭頂抽離,筆直的射向莫妮卡身形消失的地方。


    誰曾想那樹藤迅速從她腳腕上剝落下來,在半空中一次橫掃,伴隨“砰”一聲鈍鈍的金屬異響,猛地將那鎖鏈抽離了原本的軌跡。


    格溫德林瞬間失去平衡,一個後仰落在地上,暈眩感讓她根本無法站立起來。


    空氣裏彌漫著泔水桶的腐臭味,讓少女愈發惡心,幹嘔出幾口酸水。


    “喂,你給我醒醒......”格溫德林惱道:“混蛋!真是沒用!”


    她指尖飛快而複雜的劃出一個靈印,麵前立刻撐開一麵巨大的銀白色水牆,將二人同那非人非獸的莫妮卡隔絕開來,拖著不知是死是活的白漣舟朝旅店大門走去。


    “你——休想.......帶走他——”莫妮卡的聲音變得渾濁難辨,逐漸被灌進旅店大堂的狂風吞噬,漸隱而去。


    _


    窗外微微下起了雪,一點點零星的雪花,在夜色裏折射出星辰般的亮光。


    仲春的小雪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空出現一抹魚肚白時才堪堪收住。抬頭望去,整個天幕比之昨日清朗了不少,雲淡風輕的,令人十分舒爽。


    那日已經暴露了身份,熙瑤便無心再逗留下去,趁莫妮卡與那大靈使格溫德林周旋時翻窗而逃。


    她在小鎮上買了一件暗藍色的靈術長袍,趁著雪夜匆匆離開,打算包一輛馬車去就近的城市躲上幾日,再迴來打聽靈使的消息。


    但是她的行蹤早已被發現。周圍時刻都有幾雙眼睛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不知跟蹤者的身份,但不經意間看到了那些人的樣子——


    那是一群身著黑色神祇長袍的人,胸口的十字架十分矚目。


    看不出性別,也聽不到腳步。


    被人牢牢掌控行蹤的熙瑤再也不敢在白日裏輕舉妄動,於是趁淩晨時分租下一輛馬車,想要逃離了跟蹤者的包圍圈。


    馬車轆轆地跑在青石板路上,她卻緊張的連唿吸都小心翼翼。


    那些黑色長袍的跟蹤者仍然在身後徘徊著,但熙瑤發現行進路線偏離預期時已經晚了。


    減了速的馬車停靠在一個廖無人煙的廢棄工廠前。


    馬車的車夫為熙瑤撩起簾子,熙瑤沒有下車,問道:“車夫,我不是讓你去離聖朗德爾最近的旅店嗎,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小姐是人魚族的子民?”車夫低眉順眼,但聲音卻十分清冽。


    熙瑤聲音發抖:“車夫,你隻管駕車,不要問東問西。”


    “以您的身手,難以與我為敵。”


    這句話一拋出,熙瑤的心髒瞬間漏了一拍。這位不起眼的車夫已經將她的靈力等級摸索得一清二楚,她究竟是什麽層次的靈術師已經不需要再做隱瞞,但是她在弄清楚自己下一步的任務之前,絕不想節外生枝。


    “我是人魚族靈使熙瑤,我的母親是維奧萊特帝國的王後,你們最好別動歪心思。”


    車夫輕笑一聲:“熙瑤靈使,我們是創世神派來的使者,有些事情需要與您交代,請您配合。”


    熙瑤微微將車簾撩開,隻見四位黑袍使者的褲腳上,分別畫著代表愛與美之神的紅色愛心、代表雷電之神的黃色閃電、代表森林之神的綠色樹葉和代表繁育之神的藍色嬰兒。


    “薩魯鎮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居然能夠讓四位創世使者全數到場,這絕對不會是誕生了一位靈使這麽簡單……”


    “吾輩奉創世神之命,尋找鎮世決彌留下的靈術氣息。”為首的創世使者朗聲答道,“主上感受到有人動用了‘神力’,才導致在這座小鎮之中,一下子來了三位爵士、兩位靈使,以及無數靈族族民。為了您的安全,請您跟我們離開。”


    熙瑤不自主的露出一個驚訝的神色:“我不知道你們說的鎮世決究竟是什麽東西,我是來這裏找靈使的。”


    “請您現在下車跟我們走。您就算不想要這樣的待遇,現在也得受著。”創世使者見熙瑤不為所動,語氣馬上強硬了起來。


    “是你們家那位主子找我有事,還是我母親瑛爵拜托你們來的?”熙瑤仍舊將語氣放緩,不慌不忙的問道。


    創世使者答話模棱兩可:“屬下不方便透露這方麵的信息,我們被派遣到這裏的任務隻有鎮世決,此行來,隻是順帶接您走。”


    “那可不行,”熙瑤連忙打斷創世使者的話,故意拖延時間,“我是我母後派到這裏來辦事情的,就這麽跟你走了,維奧萊特王室和人魚族肯定會追究你們的責任。”


    為首的創世使者突然笑了起來:“熙瑤靈使,我們隻聽命於主上,以您母親在這片大陸上的地位,還沒有資格追究我們的責任。若是您再不配合,我們也不是沒辦法帶您走。”


    熙瑤無奈的歎了口氣,探出頭去看了看車外,四位身著黑色長袍的創世使者,和無數身形模糊的使徒,已經將馬車團團包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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