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利亞帝國精銳部隊。


    “新兵!白漣舟!新兵白漣舟!跑哪去了?”


    隨著軍官的一聲斷喝,隻見一個慌慌張張的少年邊打著報告邊從整個部隊的末尾跑了上來。所有士兵的目光都被這個叫白漣舟的少年吸引:


    應該是剛睡醒的緣故,頭發亂糟糟的。少年的眉眼很溫柔,五官端正俊朗,但一臉的稚氣未脫,一看就是個沒成年的半大孩子;這少年渾身半點肌肉都沒有,外披著嶄新程亮的盔甲,顯得他格外瘦弱無力。裏麵的衣服很舊,像是從父親的舊皮箱裏臨時翻出來的,非常不合身,衣領壓在裏麵半截,發黃的袖口跑了線,還掉了顆紐扣。


    新來第一天就遲到,膽子可真不小。


    “就你叫白漣舟?你小子可真夠磨蹭的,別人早就在這集合完畢,你還沒起床!今天可是出征維奧萊特帝國的第一天,居然敢遲到!怠慢!懶惰!無紀律!”


    白漣舟被喝得渾身一顫:“第一次來軍隊生活嘛,長官,您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哈。”


    “抓緊做自我介紹!”


    “是長官!”白漣舟立馬站定,向大部隊深深鞠了一躬,“新兵1號,占星師白漣舟!請各位前輩多多照顧!”


    這油頭滑腦的臭小子還沒迴到隊伍之中站定,人群之中便傳來了竊竊私語。


    “他就是咱們部隊這次帶的占星師?靠不靠譜啊?看起來還沒成年的樣子……”


    “是啊是啊,他有十八歲嗎?從前在占星族從來沒見過他,第一天就敢遲到,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瞧他那窮酸樣,怎麽出來打仗家裏也不給帶幾件新衣服,你看他身上那件靈術服,都洗的掉色了。”


    “他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啊?上戰場打架怎麽還帶本書啊?”


    “哎,這你就不懂了吧,耍刀弄槍的本事沒有,這小子啊,平時總是窩在帳篷裏寫東西,一看你就沒人家那個境界,人家以後肯定是國王手下的編書員,哈哈……”


    周圍的嘲笑聲和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聽得白漣舟麵紅耳赤,敢怒不敢言。這支弗吉利亞帝國的精銳軍隊裏,隻有他出身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小鎮,不折不扣的小門小戶,妥妥的窮小子。隊伍中的其他靈術師不是出身名門望族、皇室宗親,就是一族長老的後代,個個都是天賦異稟的高等級靈術師。


    白漣舟之所以排在“1號”,是因為這個隊伍裏,隻有他一個人是新兵,也就他一個人例外,完全不配“精銳”二字。


    “別吵了!”位於隊伍最前列的一名靈術師有些不耐煩的喝道。


    整個軍隊都因為這三個字安靜了下來,隻有偶爾幾個聲音埋怨道:“怎麽歐內斯特這麽護著這個窮酸占星師啊,真是不公平……”


    同行的軍隊裏他年齡最小,卻是唯一一個占星師。無論是哪個帝國的占星師,都是隊伍裏最有話語權的——偏偏占星族靈使不來,此行的作戰計劃全憑他一個“熊孩子”拿主意,自然是惹了不少閑話。


    弗吉利亞精銳部隊的靈術師們,不少人在家嬌生慣養,來到軍隊裏對他冷嘲熱諷、頤指氣使的,他已經習慣了,根本不會往心裏去......但此時他自作多情的心頭一暖,覺得這位叫歐內斯特的靈術師站出來為他鳴不平。


    白漣舟不免多看了他幾眼。那人身著銀白色的靈術師長袍站在隊伍中間位置,距離很遠,看不清模樣,不過依稀能看出那人器宇軒昂,氣質不凡,應當是出身自全帝國最顯赫的幾大家族之一。


    “新兵,說說昨天晚上的占星結果。”


    “啊,是,長官!”白漣舟猛地迴過神來,連忙翻開他手中拿著的小本,從書頁間抽出一張地圖,隻見那地圖上用不同顏色做了標記,他指給長官看上麵的路線,“我們現在在這裏,向南,過四個關口就能到維奧萊特帝國的邊界,再過一段隘路,到這兒……對,從這兒過去,就能到水火兩國開戰的區域了。在這一段路上不會遇到格裏帝國的援軍,我們可以在北邊安營紮寨,稍作整頓之後再往南進軍,不出一日就能到維奧萊特帝國的首都聖朗德爾了。”


    人群之中又是一陣唏噓聲。


    許是這小子頭一次出遠門,沒什麽實戰經驗,塗劃得潦草了些,幾位軍官湊上前來,皺著眉頭研究這張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小標記,過了許久方點了點頭,下令進軍。


    白漣舟也乖乖跟在了隊伍的末尾,自顧自的想著心事。


    這支精銳部隊隸屬於弗吉利亞帝國,是北風之神庇佑下的風元素隊伍。


    北風之神象征著無窮盡的寒冷風暴與漫長冬季,風屬性的靈術素來以化無形為有形著稱,是全大陸上最為詭譎多變的元素種類,但是風靈師們的日子並不好過,一年四季都會感受到冷空氣不斷侵襲他們的城市。


    他們現在正在向大陸西方的維奧萊特帝國行軍。


    這場戰爭,原本是實力雄厚的火元素格裏帝國發起的,與水元素帝國僵持不下,已有三年的時間。


    白漣舟內心一直認為這是一場不義之戰——因為他們作為風靈師,在屬性上能夠完全壓製水靈師的發揮,此時趁虛而入,想在戰爭末尾趁兩軍不備坐收漁翁之利,怎麽想都覺得是狡詐惡徒所為。


    他有種不詳的預感,這放在占星師身上可不太妙。


    “白漣舟,能不能把你的地圖借我看一下。”一個聲音從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少年抬頭一看,正是歐內斯特。近瞧他大約二十五六,麵容平凡無奇,就是那雙眼睛是一片渾然的白色,看不清瞳仁聚焦的方向,猛地一看還有些恐怖。


    白漣舟連忙將地圖遞了上去,道:“給......給你。”


    歐內斯特挑眉,瞪著眼睛問:“你總盯著我的臉看什麽?”


    “沒......沒什麽,隻是好奇,您的眼睛......”


    歐內斯特沒有理會,隻是用他那渾濁的雙眼朝手中的地圖掃來掃去,也不知他究竟是眼睛得了白內障,還是徹徹底底就是個瞎子。


    “歐內斯特先生,是不是我的推斷出錯誤了?”白漣舟空出來的手緊緊抓著衣角,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沒有,隻是剛才看幾位上校軍官眉頭緊鎖,我有點好奇,你這張地圖到底有多糟糕。”歐內斯特說話時,語氣裏出乎意料的平緩,沒有嘲諷的意味。他朝白漣舟的方向看來,瞳孔仍舊沒有焦點,“你倒是對維奧萊特帝國很熟悉,連這幾個地圖上沒有標注的隘口都知道,之前去過?”


    白漣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倒是沒親自去過......不過我娘是維奧萊特帝國人,之前經常跟我講水帝國的故事,提到過這幾個地方。我特意查了近十年來的地圖版本,也沒什麽大的改動,所以想來這幾條路應該還能走。”


    “這樣......手裏拿的是什麽?日記本?”


    “啊,對。”白漣舟揚了揚他手裏的本子,“平時閑的無聊,就喜歡寫點東西。”


    “給我看看。”


    白漣舟有點扭捏的將那本子遞到歐內斯特的手上。


    “你是個小女孩嗎?害羞什麽。”歐內斯特轉過頭,有些茫然地看著白漣舟漲紅的小臉,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他翻開那個有些皺皺巴巴的日記本,與本人外表的不拘一格相比,那少年的字還算瀟灑清秀,像小學生寫作文似的,每一頁上都標注日期,用詞斷句嚴謹,很少有塗改。


    他又向後翻了幾頁,插圖變多了起來,大多都是這幾日的占卜結果,每條結果下麵還會工工整整的羅列一排計劃猜想。


    這人到底能不能看清楚東西啊。白漣舟心裏嘀咕著。


    “你很用功,不錯。”歐內斯特將那日記本還給白漣舟,指著地圖上麵一顆突兀的紅色圓點問道:“這是什麽意思?你日記裏也沒寫。”


    白漣舟湊過來,歐內斯特所指,正是在維奧萊特帝國首都聖朗德爾城郊的一處標記。他有些神秘兮兮地說道:“這個不能告訴你,我身為占星師,雖然可以對大陸上的事情自由占卜,但是過分泄露天機可就麻煩了......悄悄跟你透個底兒,這是我的重大發現,等咱們到了維奧萊特帝國之後,我一定會親自去看看的。”


    歐內斯特不屑地說道:“眼看格裏帝國就要打到維奧萊特的帝都城下了,你標記的地方可是聖朗德爾城內,戰爭期間私闖別國王都,要是被巡邏的士兵逮到了,我們可沒有人能過去救你。”


    白漣舟有些遺憾地壓低聲音道:“哎,可是......這的確是我畢生最大的發現了,若是不去瞧瞧,我實在是不甘心!要不這樣吧,歐內斯特,你和我一起去,咱倆還能互相有個照應,到時候你給我把風,我進去看看就出來,如何?這個秘密......我可隻跟你一個人說了!”


    這蠢貨......歐內斯特暗罵一聲,正色對白漣舟說道:“真不知道占星族怎麽選了你這麽個毛沒長齊的小屁孩。你不許去,也別拉著軍隊裏其他任何一個人去,聽到沒有?等戰爭結束,你親自去征求你們占星族族長的同意。現在你就老老實實呆在營帳內,沒有長官的命令不許亂跑。”


    “哦......知道了。”白漣舟無奈的歎了口氣,心想這歐內斯特跟自己的老爹一樣的脾氣,老氣橫秋的,半點年輕人的好奇心都沒有,訓起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自己是好心才邀請他,他還不領情,木頭疙瘩。


    “應該快到維奧萊特帝國了,你去通知一下前麵馬車裏的士兵們,我們在此整頓休息。”歐內斯特語氣毫無波瀾的扔下一句命令,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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