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值第二班崗的一共是三個人,由農場的一位老兵帶著楊君和帥新華。

    快十二點的時候,帶班的老兵推門進了二班,後麵跟著帥新華。高占興看到老兵進來,打開一盒煙,遞給老兵一支。

    “這麽晚了還沒睡呢?”老兵伸出一隻手護住高占興送過來的火,問道。

    “沒呢,等他們抄完這張報紙再說”高占興指著他班裏的新兵說。

    和楊君坐在一起抄報紙的王鵬,用腳尖碰了一下楊君,向門口努努嘴。楊君迴頭看到帥新華穿著大衣站在門口衝他擠眼,胳肢窩裏還夾著一件大衣,另一隻手裏夾著一根已經點燃了的香煙。

    “幹嘛讓這夥兒新兵抄報紙呀?還不如帶到外麵訓練呢”老兵坐在桌子上對高占興說。

    “我今天腳脖子有點疼”

    “怎麽搞的?”

    “晚上吃完飯迴班裏的時候,在操場滑了一下,可能是崴著了”

    “沒什麽大礙吧?不然叫衛生員過來看看”

    “沒什麽事,這麽晚了衛生員早睡了,明天再說吧”

    “你們這夥兒新兵蛋子,真不懂事”老兵指著班裏的新兵教訓道“看到班長不舒服,也不知道去小賣部給你們班長買點慰問品,慰問慰問”他從桌子上蹦下來“我要是你們,早就給班長把罐頭和蛋糕買迴來了”

    “你指望他們給你買慰問品”班長看到老兵要走,站起來披上棉襖“他們不把你氣死,就算好的了”

    “哈哈哈,看你說的,你們班的這夥兒新兵不錯呀,連著幾次會操表現的都挺好的呀”

    “好什麽呀,一般化吧”

    “對了,你們班今天站第二班崗的是誰呀?”老兵問。

    “楊君”班長向楊君喊道。

    “到”楊君站起來迴答。

    “穿上大衣,去和班長站哨”班長指著老兵對楊君說。

    “是”楊君麻利的收拾自己的東西。

    帥新華走到楊君身邊,把大衣披到他身上,摟住楊君一本正經的說:“哥們兒真想你”同時向抬頭看他的王鵬點點頭說:“哥們兒也想你”

    新兵沒有下連隊前,是沒有大衣的。所以輪到哪個老兵班晚上站哨,就由哪個班提供大衣。

    老兵帶著他們兩個圍著農場大概的轉了一圈,交代他們繼續轉悠,快兩點的時候,到班裏叫醒他。說完就迴去睡覺了。

    帥新華領著楊君到了鍋爐房,燒鍋爐的老兵正等著他們呢。看到他們兩個脫了大衣,趕緊從一個櫃子裏拿出一隻燒雞、一瓶酒和兩瓶水果罐頭。帥新華指著一個破沙發對楊君說:“別站著,坐呀”。

    楊君有點拘謹的看著燒鍋爐的老兵。帥新華看出了楊君的拘謹,走到去拍著老兵的肩膀向楊君介紹到:“他叫蔣大同,是山西大同人,家是農村的,老爹沒文化,不會起名字,因為是大同人,所以就叫蔣大同了”。指著楊君對蔣大同說:“這是楊君,我們是發小兒”看到蔣大同不解的表情,就又解釋道:“發小兒,就是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好朋友,懂了吧”

    看到蔣大同點了點頭,帥新華坐迴到椅子上說:“這新兵連裏有我們五個發小兒”他拜著指頭給蔣大同數:“王鵬、吳小天、邵輝還有我們倆。要是有誰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們幾個準給丫滅了”

    “我是個老實人。咱從不欺負別人,也沒人欺負我”蔣大同憨厚的笑著說。他正用衝鋒槍的子彈夾開罐頭蓋。

    用衝鋒槍的子彈夾開衝壓口的玻璃瓶罐頭,容易之極。所以,兩瓶罐頭很快的就打開了。

    帥新華下午得知,今天晚上是他和楊君兩個人一起上哨,就找了個機會,跑過來給了蔣大同20塊錢,讓他給買點吃的。

    他們仨人圍坐在一起。蔣大同把酒倒在漱口缸子裏。帥新華撕開一個雞腿遞給楊君說:“我他媽從到了新兵連就沒吃飽過,二兩的饅頭一頓吃五六個,訓練倆鍾頭,又他媽開始餓了。”

    “新兵連訓練強度高,體力消耗大,吃完沒一會兒就餓了,我們新兵連的時候也一樣,總感覺沒吃飽,什麽時候都是餓的”蔣大同喝了一口酒說“你們也笨,吃完飯了再悄悄的往褲兜裏裝兩個饅頭,別都擱一個褲兜裏,要一邊一個,而且裝的時候要把饅頭擠扁,擠的越扁越好,這樣別人就看不出來了”

    楊君聽完後笑了,對蔣大同說:“你把那饅頭裝褲兜裏,迴頭訓練匍匐前進或是臥倒什麽的,跟地上一滾一爬,那還不都成土饅頭了”楊君衝著帥新華笑著說“你想那饅頭還能吃嗎”

    “你是不餓呀,我們當新兵的時候就是那樣弄的。訓練完了,找個沒人的地兒,掏出饅頭,隨便扒拉扒拉上麵的土,幾口就吃了。你要是沒有這土饅頭,你就得餓著等下頓飯了”

    帥新華也喝了一口酒,把缸子遞給楊君說:“你說咱這兵當的,哥幾個都在一個連裏頭,卻他媽連句話都說不著”看著楊君喝了一小口,又說道:“別一點點的泯,口兒大點,等咱們下哨了,他們早睡了,沒事”

    蔣大同從爐子下的颼火口裏扒拉出來幾個烤好的山芋,給他們倆一人一個。帥新華一麵剝著山芋皮一麵問楊君:“你們那個狗逼班長沒找你們倆的茬兒吧?我聽說你和王鵬把丫弄的夠戧。不行咱找一機會,收拾收拾丫”

    “算了吧”楊君也在吹著手指頭剝山芋皮“都過去挺長時間了,再說了,大鵬和我也沒吃虧。”端著缸子喝了一口酒“對丫那種人,根本就別搭理丫。你知道嗎,你甭拿丫當迴事兒,這就算是把丫給滅了,咱要是再找茬兒弄丫,讓人笑話咱棒打落水狗,你不怕毀了咱自己的一世英明嗎?”

    帥新華啃著雞翅膀,附和的連連點頭。

    “你新兵連結束了準備去哪兒呀?”楊君問道。

    “哥們兒也不知道,看我爹讓我去哪兒吧,”帥新華從褲兜裏掏出煙“你呢?你有什麽打算沒有?要不我和我爹說說,把咱倆弄一塊兒得了”

    “咱倆能分到一塊兒當然好了,你不知道咱們剛到新兵連分班的時候,看到就哥們兒一個人分到二班,心裏別提多失落了,好在最後有王鵬陪著,這才好受一點”

    “是啊,咱們好歹還有一哥們兒陪著,小輝可慘了,人孩兒就一個,好在連長知道他爹,和他們班長打了招唿,倒也沒受多大治”

    “咱們幾個呀,最好甭往一塊兒湊,湊一塊兒沒人降的住咱們,要是真整出點啥事來,那可就慘了”

    “哈哈哈,要不咱上前線吧,和越南人打”帥新華從嘴裏吐出一塊雞骨頭“我找我爹說說,把咱們幾個都弄到前線去,到時候咱專抓越南女兵,不招供咱就給丫上酷刑。把國民黨用在咱身上的那一套都給丫用上,不怕丫不招”

    “要是用酷刑她們還不招,就讓吳小天給她們唱歌,小天一唱歌丫們準招,比酷刑還管用”吳小天的歌唱的是極其的難聽。所以楊君才會這麽說。

    倆人嘻嘻哈哈的說笑著,酒、菜都已經吃光了。

    看到蔣大同出去解手,楊君往帥新華那兒湊了湊說:“哥們兒一直沒機會問你,咱們走的那天,到車站送你的那個女孩兒是誰呀?哥們兒怎麽從來沒見過呀?不是你們大院兒的吧?”

    “不是,她爹是教育部的,哥們兒原來也不認識她,有一迴在一朋友家跳舞,跟她挺聊的來,慢慢她就跟我了,不過也沒幾天,哥們兒就當兵了”

    “看她那樣兒,好象比咱們大,是嗎?”

    “也不大,和我同歲”帥新華又點上一根煙“你覺得那丫頭怎麽樣?”

    “我覺得還成,挺大方的”

    帥新華把頭湊到楊君跟前,挺神秘的說:“哥們兒有天半夜去她們家,她們家不是在一樓住嗎。哥們兒順著牆跟兒一直往前走,以前我去她那兒都是從走廊裏進,那天她爹她娘在家,哥們兒沒敢敲門,想從後窗戶進,我記得在她那屋的窗台上有一盆花兒”

    “人晚上睡覺拉上窗簾兒,你還能看到花兒嗎?”楊君問。

    “拉上窗簾兒也能看見,那花兒在窗簾兒後頭呢”帥新華接著說道:“等我找到那盆花兒之後,我左右看了看,周圍沒人,哥們兒就輕輕的敲窗戶,裏麵有一女的問:誰呀?我沒聽出來是不是她的聲音,就迴答說:我。哥們兒等了半天也沒見她來給我開窗戶,正他媽納悶兒呢,就看到老遠有幾個人往哥們兒這跑,手裏好象提溜的家夥,我一看壞了,趕緊跑吧,結果從她們大院兒的牆頭翻出來,差一點就讓人給抓住了。”

    “是不是她沒聽出來是你,把你當流氓了?”楊君笑著問。

    “不是,她們家住的那個樓忒長,我把她房間的位置給記錯了,還差著一窗戶呢,但丫那窗台上也擺著一盆花兒,就他媽這麽寸”

    “哈哈哈”楊君笑的前仰後合“那她聽見你的聲音沒有”

    “聽見了”帥新華又拿起缸子,往嘴裏澄了幾滴酒“沒過幾天她來找我,說她那天知道哥們兒敲錯窗戶了,但那天她老姨和她睡一屋,她根本就不敢起來跟我說,結果她蒙著被子偷偷的樂,我他媽讓人追著跳牆頭”

    倆人說著、笑著。

    在這鬼都不下蛋的酷寒之地。迴憶,讓兩個新兵的心裏多了一絲溫暖、多了一絲安慰。

    交班之後,楊君抬頭看了一眼初一的月亮,月如鉤。

    今天是元旦了,新的一年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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