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匆匆,神色各異,沒有一個人像她一樣一眼萬年。

    車上,音調緩緩,旋律不同,沒有一首歌能唱出最初的一見傾心。

    祁薄言在黑色的寶馬車上心裏五味雜成。

    16樓,當初兩人在一起的第二年,祁子冉結婚,身為表弟的祁薄言帶著顧澹如參加了那場聲勢浩大窮盡、奢華的婚禮。

    接新娘的那一天,祁薄言顧澹如同在,兩個人在電梯口等著,電梯遲遲不下來,後來得知電梯出了故障,隻有爬樓梯,26樓,從一樓仰視,直插雲霄,宛如登天,就是體力再好也會累得氣喘籲籲,何況是作為女生的顧澹如。

    但顧澹如什麽也沒抱怨埋怨,二話不說努力的爬著樓上了26樓,中間歇息了好多次,自己幾次三番說扶著她上去,都被她拒絕。

    心情頗好的參加完整場婚禮的顧澹如在迴家時接到了蘇小辛的電話,花癡的蘇小辛帶著一顆公主夢打聽了夢幻中的婚禮的實況,顧澹如大致描述一切簡直是蘇小辛的夢想後,微微提了一句隻是樓梯太難爬。

    掛完電話後的顧澹如,抬起頭很認真的說她買房子以後一定不會買那麽高樓層,萬一電梯出故障簡直是欲哭無淚想撞南牆。

    祁薄言看著眼前臉肉嘟嘟的顧澹如很可愛,連連摸著顧澹如的頭,問那她打算買幾樓,顧澹如卻反問祁薄言喜歡幾樓,祁薄言想了想,開口惜字如金的說了聲16樓,顧澹如滿口答應說了句好。

    時隔多年,雖然兩人不在親密如初有了許多裂縫,但同樣的16樓卻印在彼此的腦海中,從未食言。

    祁薄言清楚的記得兩人去參觀x市赫赫有名的建築物時,看見前麵有一個敞篷陽台的顧澹如,在16樓停下來,歡喜的跑到陽台上看著外麵的風景,可以俯瞰底下行色匆匆的人群,唿吸清新的空氣,又可以離藍天白雲近一些,雲層低時仿佛觸手可及,顧澹如細碎的劉海貼在額頭上,微微喘著氣,白皙的鼻子上細細密密的汗珠,明明是剛剛運動過的樣子,卻沒有半分狼狽不堪,眼睛看的很遠很遠,熱烈而赤誠,很愜意的說了一句“這樣的位置這樣的高度很適合過日子”,微風輕輕拂過臉龐,少男少女閉上了眼睛體會可貴的安寧。雖然時隔多年,但幸福的時刻哪怕是曆經千年遭遇種種也是印刻在心頭,眉間心上都忘不了,那日自己未經思考脫口而出的16樓根本不是隨口一說,隻是一直都沒有忘記,連同記憶裏的神情。

    一寸寸黑下去,

    一寸寸亮起來。黑夜黎明每天都在賽跑,爭分奪秒,一日匆匆而去。

    新的一周,這一周蘇小辛忙的不可開交。沒有結過婚恐怕永遠不知道有多少瑣碎小事需要親自操勞。顧澹如不知道,但在蘇小辛整日唉聲歎氣的話語裏也明白了幾分。果然,世間萬事萬物沒有輕鬆可言的道理,即便是人人羨慕的身披婚紗當新娘子,也有前前後後的彩排、邀請賓客、提前試妝等大大小小的事宜等著去完成,但還是會不辭勞苦滿足年輕時構思良久的公主夢。

    剛剛下完課的顧澹如在辦公室聽蘇小辛半是甜蜜半是勞累的絮絮叨叨。掛電話的最後一句話卻是這樣結尾:“我家小陸子為了體貼我,讓我吩咐你們自己準備伴娘服。你可得盛裝出席,別低調過頭。”

    嗯?原來是陸安淮的授意。

    桌上40幾本作業本整齊的堆疊起來,還有古詩文默寫沒有批改,顧澹如從抽屜裏拾起紅筆批改作業。

    過了許久,肚子有些餓,從包裏掏出手機看了時間,11點,還早。

    手機裏有一條短信,一個小時前發過來發的。身為高中教師,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打擾和噪音,在學校手機一直是靜音或者震動狀態。

    祁薄言。

    __________下午有空嗎?兩點半去看禮服吧。

    顧澹如看了辦公桌上的便利貼,兩點半,全市著名語文特級教師的講座。那麽,特級教師日後有機會再相見。下定決心的再手機上叭叭叭按幾下。

    __________好,沒事,哪裏見。

    __________兩點半學校門口接你。

    顧澹如去食堂吃完飯便在辦公室小憩了片刻。

    兩點一刻就在校門口等著,沒想到祁薄言早已到了。上車、發動一氣嗬成,駛向城市的邊緣,到了另一座顧澹如同樣不陌生的城市。

    車子在一家外觀大氣的店門口停了下來。櫥窗裏擺放著幾件婚紗,層層疊疊,就像天上星星數也數不清楚。很華貴的禮服店。天花板上雕花精致的裝潢,閃耀精致的水晶燈觸目即是,舒軟幹淨的地毯,整齊劃一的工作人員服裝和禮貌的微笑。整個店有六層,將各類服裝分隔開來。

    祁薄言跟工作人員低低交代幾聲,穿著一步裙的工作人員就帶他們乘電梯至上四樓。禮服樣式如此多,目不暇接眼花繚亂,在這裏選一下午確定可以成功。

    盡職盡責的工作人員倒是請

    他們稍等片刻,隨後挑出了幾件精致的禮服讓顧澹如嚐試。

    紫色的禮服,很複古的款式,上麵是一字領,七分袖蕾絲,蕾絲上繡著精致的花朵,中腰的款式,顯得腰身不堪盈盈一握,紗裙上綴著一朵朵小花,裙長到小腿,纖瘦的小腿若隱若現,配上顧澹如今天紮的蜈蚣辮,有一種舊上海複古的味道,就那樣站在鏡子前,遺世獨立。顧澹如推開換衣間,周邊負責禮服介紹的女子看著她眼裏滿是稱讚之色。

    禮服可以提升人的氣質,修飾人的身材,但這樣完美無缺,淡然恬靜的氣質,複古文藝的造型,修長纖細的身姿,仿佛是天生的量身定做,衣服隻為一人盛開一樣,卻是難得少見。

    祁薄言的眼裏也是讚歎欣賞之色,但那也隻是一瞬間,隨後顏色如常,讓顧澹如把剩下的兩件也試試。

    白色的雪紡及地長裙,一字肩無袖,胸口上方是輕紗,到了肩膀處是手工的小花朵,垂感十分好,一樣的纖瘦修長,卻是更為保守內斂。祁薄言十分滿意。

    最後一件禮服還是白色的,俏皮性感的款式,背後別有洞天,裙長還不及膝蓋,祁薄言嚴肅的搖了搖頭,工作人員也是老有經驗,看祁薄言的神色也就知道該打包哪件。

    顧澹如迴到試衣間換下禮服後推門而出。把禮服遞給工作人員時,滿懷笑意分工作人員悄悄地低聲告訴顧澹如“那位先生定是不想別人也看到你嬌好的身材,所以選擇這件更為保守。”

    顧澹如臉微微染上了粉紅色。想起和蘇小辛曾經喝下午茶時,蘇小辛常常吐槽身為陸太太的她完全被剝奪了選衣服穿衣服的權利,陸安淮就總是霸道的不準蘇小辛穿超短褲超短裙,無袖上衣更是休想,越穿越嚴實,不用穿越都可以迴到不準露肩露背露大腿的大清王朝。

    為了緩解工作人員曖昧的連空氣裏都飄滿了粉色的氛圍,顧澹如故做正經的拿起黑色的斜跨小包準備刷卡時,工作人員又好心的提醒,那位先生已經刷過卡了。

    工作人員曖昧的氣息還在打量著顧澹如,雖然嘴角含笑,顧澹如卻覺得分外難為情。

    大步撤退走到休息長椅,滿臉疑惑的看向祁薄言,指了指衣服,祁薄言當下了然,“我的禮服和你的配套的,不用再挑選”。

    顧澹如點點頭,兩人提著工作人員包裝好的禮服準備坐電梯而下。電梯門合上的時候,機靈的工作人員唔,還不忘一句祝福“祝二位百年好合”。

    最近碰上的工作人員都愛

    胡說八道。顧澹如不自然的抿了抿嘴。

    最近碰上的工作人員都挺有先見之明。祁薄言非常滿意,也不枉自個打電話告訴陸安淮禮服自己準備。

    去拿車時,顧澹如想要把禮服的錢還給祁薄言,祁薄言卻堅持不要,本就不柔和的臉冷的像鐵一樣,顧澹如不敢掃興,隻能作罷。

    車上,祁薄言忽然開口“去趟h大當做禮服費用”。隨後調轉車頭朝右邊開去。

    完全的不等價交換,但沒有辦法拒絕,拿人手短,欠人要還,雖然自己堅持要還。

    車子在h大平穩停下,兩個人並肩走在校園。

    還是帶著濃鬱的人文氣息,古香古色的建築,種滿木蘭花的校園馬路,木質的長橋曲曲折折有些上了年紀的退休職工在打太極拳跳廣場舞,塑膠跑道上一群穿著運動衫的男男女女在奔跑,石階下坐著一些手裏拿著礦泉水和衣服的女生在踮腳張望,眼神是顧澹如熟悉的,暗含情緒,就像周圍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樹瞬間成了多餘的廣告牌,瞳孔裏隻裝得下那一個人,不過當年的自己沒有那樣熱烈,隻敢偷偷打量。

    “不作向導介紹一下你的大學嗎?”祁薄言一臉初來乍到一切不熟的真誠。

    顧澹如看了看身邊的一臉正經的祁薄言,也就正兒八經的開始介紹,雖然自己有些也不太清楚。“呃,這裏是綜合樓,我們上公共課都在這,再往前一點那個是我們文學院”。整個校園很有生命力,成片成片的香樟樹遍布了整個主幹道。

    馬路的左邊是小麵積的網球場,周圍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網,右邊是大型的裝修的大氣的體育館,籃球架下矯健的身姿在揮灑著青春的熱情,顧澹如手指了指右邊,“那個是體育館,室內籃球場,外麵是露天體育館”。

    某人側過身子深深的看了顧澹如一眼“我記得你高中並不擅長體育。”

    唔,哪有,隻是長跑一直倒數第一好不好。

    顧澹如辯解“坐位體前屈還擅長。”身體柔軟度不錯,每次都能30厘米呢,舒聽暮排在她後麵測試時老說自己每次測試時都像能把前麵的牆給推倒。

    某人卻似乎故意要重提傷疤“那大學跑步沒少讓你擔心吧”。

    如果眼前的塑膠跑道的純天然綠草換成塑料做的綠草地,周圍的建築再矮一些,破一些,也許可以當做是兩個人的故地重遊。

    彼時正在讀高三的祁薄言坐在靠窗戶的座位上,抬著頭看著黑板,

    帶著黑色邊框號稱名氣大大的老師在講台上出著些簡單的題目:下了雨,操場上一定有水。毫無疑問的充分非必要條件,教室裏的人很浮躁,後桌大大咧咧的體育委員還小聲調侃“什麽名氣大,我看是肚子大,裏麵全是白開水。”

    畢竟在最優秀的班級問這種小菜一碟的問題簡直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祁薄言卻鬼使神差的看了看窗外的操場,高三的教室正對著塑膠跑道,不小心瞥見塑膠跑道上一個身影在奔跑,不,可以說是走走路,氣喘籲籲的樣子看不真切,但慢吞吞的步伐和後麵都沒有人追趕卻充分說明了顧澹如的速度。跑步真的不擅長呢,不過,倒是很互補。誰也沒有注意祁薄言的嘴角在往上翹。哪來的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分明使死氣沉沉的課堂鮮活了幾分。

    “掛科了”。來到這個大學3000一直讓自己焦頭爛額,跑了三次都跑不及格,平時再怎麽下苦功夫練習都沒有半點進步。同班的同學總說是她不夠努力,沒有耐力。顧澹如不想解釋,也沒這個必要。有些東西再怎麽拚盡全力、努力拚搏依然勞而無功、不見成效,3000是如此,祁薄言這個比3000更撩人心神的人,又何嚐不是這樣。費盡心機想要做到不懷念不思念,卻抵不過一句久別重逢後帶著疏離的寒暄,簡短的詞語平常的語調卻沉甸甸打在心上,前功盡棄。

    祁薄言徑直走向剛才顧澹如手指的文學院。清幽安靜,沒有大聲的吵鬧;古樸安逸,沒有高大的建築,隻是四層的普通房子,有些年頭了,古樸的棕褐色窗戶和門,雕著細小的花紋,學院房子的旁邊是鵝軟式鋪成的小徑。

    涼亭,石凳,木椅坐著些低頭看書的人。蘭花,櫻花,香樟,等著久別重逢的人。

    小徑旁邊大石頭上寫著一直不變的校訓,途徑窗戶看向裏麵,教室裏桌椅黑板還是原來的樣子。顧澹如就這樣帶領祁薄言走過曾經朝夕相處的大學校園。溫度不冷不熱剛剛合適,陽光與微風同在。

    顧澹如不記得是在哪裏看到那樣一句話,大意是說:一個人缺失了你的某一段歲月,你曾經最幻想他出現共同度過的歲月,但將來總有一天,他會走過你曾經走過的路,聽著你曾經戀戀不忘的歌曲,欣賞你曾經經過的風景。他做這一切無非是想融入他曾經缺失的世界,彌補你的遺憾。

    這應當是所有女人都向往羨慕的。即便是精明能幹、強勢霸道的女人內心也會有的柔軟。雖然兩個人現在關係難辨,但這樣安靜的走在滿是香樟樹的校園林蔭路上,接受旁邊剛剛下課的少

    男少女羨慕的目光和低頭竊竊私語的八卦,逆著人群走在祁薄言身邊的顧澹如沒有一絲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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