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經日漸冷下來了,白天和黑夜的溫度都是那樣的凍人,即使在門窗緊閉的辦公室,也還是手腳哆嗦,哈氣一口,盡是白霧,朦朧的看不清對麵坐著的是誰。

    淺藍色的鹿皮羊羔外套,帶著白色的瀨兔毛手套,顧澹如眼睛裏一片寧靜的注視著眼前的作業。一切仿佛與她無關,她就是那樣靜坐著,偶爾抬手撩一撩垂下的劉海。澹如換了一本作業,拿著一支紅筆輕輕的畫著,突然像是看到什麽一樣,頓了頓。

    她手裏淺綠色的作業上,娟秀的字體寫著:當歸當歸。一筆一劃,像極了一直被那人誇讚的自己的字體,含蓄而不恢複,奇端莊不失姿態,內含清剛之氣,清秀有力,點畫流暢,這些都曾經讓自己心花怒放。

    那遙遠的記憶突如其來席卷了自己的大腦,檀香嫋嫋裏模糊的麵孔,清澈單純的語調,毫不猶豫的大聲說出自己的姻緣期望:之子於歸。眉角裏都藏不住青春年少的自信與張揚,那是喜歡一個人,暗戀一個人,才會有的味道。

    依稀記得那時候,蘇小辛還是那樣神經大條的樣子,留著短短的像球一樣圓圓的學生頭,滿臉透露著傻裏傻氣,眼睛瞪得老大一個:澹如你怎麽和我們一點默契都沒有,之子於歸,你的要求可真簡單。白白胖胖的小臉蛋真想讓人掐一下,還數著指頭計算著,“之子於歸”,四個字啊?

    自己那時候好像隻是笑笑並未說話,有些事,哪能那麽順遂如願,之子於歸,豈止是簡簡單單。

    倒是舒聽暮,仗著身高優勢,長腿一邁,三步並作兩步走,扯著蘇小辛的衣服,一把把她拉走,嘴裏還砸吧砸吧著:蘇小辛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沒讀過詩經還聽不明白古文。手還敲了敲蘇小辛的額頭,蘇小辛疼的咧起了嘴,大叫:舒陛下,你是瘋了吧。

    澹如隻是看著她兩的打鬧,並未言語,也沒有解釋,緩緩的站起來跟著兩個閨蜜身後走,跨過門檻時,嘴角泛起了好看的弧度。

    很久遠的記憶了呢。頭發沒有那麽順長,光潔的額頭還是時常被風吹的亂七八糟的中分劉海,下巴再圓潤一些,不知道還會不會那樣固執安靜的喜歡一個人。

    “她們已經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充斥整個校園的歌曲將陷入沉思的澹如拉迴了現實,她眼睛動了動,理了理垂下的幾縷發絲,無奈的笑了笑,縱使這下課鈴聲一直是《那些花兒》,終究還是迴不去那坐在教室裏有事沒事便盯著窗外看隻為尋找那些逝去的年華

    。

    將作業整整齊齊的擺好,給辦公桌上的仙人球澆了澆水,順手拿起掛在椅子的羊毛圍巾緊緊的圍住脖子,一切都收拾好,提著黑色的貝殼包,走出了辦公室。

    寒風肆虐,樹葉被吹的沙沙作響,樹枝搖擺不定,但卻絲毫不妨礙城市裏的人。馬路上依舊車如流水馬如龍,一輛輛奔馳寶馬瀟灑的穿過,街邊的行人在流光溢彩的鎂光燈的映襯下也顯得格外柔和起來。

    顧澹如邁著小步子走著,也許是身為業餘作家的天性,總是喜歡觀察身邊的形形□□的人和瞬息萬變的物。許是有顆敏感玲瓏心,無論是對人還是對事總是念念不忘。

    街邊有一個穿著樸素的老人,佝僂著身子擺著個小攤子,賣著些花花綠綠的手工發卡。

    澹如看了看,輕輕地挪開了步子,現在的自己已經可以輕輕鬆鬆循規蹈矩的上著班,過著所謂的小資生活,買著幾千塊錢的化妝品,將自己在人前收拾的人模狗樣,偶爾在購買珍珠鑽石發卡時還會不合時宜的受旁邊紮著兩個小紅花的孩子天真爛漫笑容的感染,而衝動的買下年輕時恨不得大手筆全部包起來的小發卡,可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麽,終究是過了愛做夢的年紀,東西固然是如初,可心境就像是花的材質,過了幾十年,哪能如當年一樣,再像再美終究不是當年那個“女為悅己者容”偷偷臭屁愛美的自己。

    為人所知的第一次見那個人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吧,被愛美的蘇小辛拖著,非要自己陪著她買一堆有的沒的發卡打扮自己,偏偏快過年的街市熱鬧非凡,人群擁擠,要憑借著靈活的身姿穿過重重人的阻擋。

    蘇小辛還老嫌自己走的慢,身手不夠靈活,一邊大叫快一點,一邊拖著自己奮力奔跑。

    “啊”,被什麽撞了一下,額頭有些疼,蘇小辛聽見自己異常的聲音,迴過頭來,剛準備摸摸自己的額頭,詢問是哪個不長眼的撞得,卻在看見旁邊的人時,臉色變了變,手也頓了頓,溫和的低頭叫了一句:學長。

    當時的自己好像是詫異的抬頭望了望,就出乎意料的看到了那樣一個人,黑色的頭發在太陽的照射下呈現出好看的栗子色,一雙黑眸子像是能看進人心裏,是那樣深不見底卻又英氣逼人,額前細碎的頭發靜謐的搭在額前,白皙的皮膚,五官棱角分明卻又柔和安好,清新俊逸、挺鼻薄唇,薄唇緊抿,“嗯”,了一聲,算是迴答蘇小辛。

    轉身就離開。這樣的人,應當是不合群的吧,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姿,在人群

    中明明是左擁右擠,卻仿佛不影響他絲毫。

    “迴神,花癡”,蘇小辛扯了扯自己,隨即一臉賊笑的看著自己,“你還不不知道那個學長吧,他可是我,他全民偶像哦,是高三的團委副書記,祁薄言”。

    澹如淡淡的看了蘇小辛一眼“你說什麽呢,我才沒興趣”,隨即從蘇小辛的手裏抽迴自己的手,自顧自的朝前走。

    蘇小辛也不是個能三言兩語打發的,幹脆拽著澹如不讓她朝前走,手指著澹如的眼睛,像是抓住了對方什麽把柄似得,笑的像個狐狸“我還不知道你,別看我平時傻,這關鍵時刻我可是從不掉鏈子的”。

    到底是多年閨蜜,深知本性。澹如拍下蘇小辛指著自己的收,捏了捏她的圓臉“還不走,發卡該買完了”。

    蘇小辛這才想起自己的首件大事,連連拉著澹如小跑前進,卻忽略了澹如嘴邊輕輕的笑意和冷清眸子裏少有的柔情,等到很久以後,蘇小辛才知道自己放棄了這次拷問究竟有多可惜。

    祁薄言,原來是你。

    那日的天氣,雖是冬日卻是那樣溫暖,太陽照射在人心上,也是暖暖的樣子,街邊的香樟樹也是一片綠色,枝繁葉茂的生長著。不似現在,早已因為市府工程建設換成了法國梧桐,一到冬天,梧桐就成了禿子,精致好看的梧桐葉紛紛落下,留下一街的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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