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到最後,兩瓶茅台見了底,十瓶啤酒也空了,紅酒也一滴未剩,大家都明顯有了些醉意,尤其是不勝酒力的樂琪,抱著空瓶子已經趴在宋誌平的懷裏昏昏欲睡了,宋誌平摟著樂琪,半閉著眼睛,像拍小孩子那樣用手在她身上一下接一下地輕拍著,嘴裏似乎還斷斷續續,若有若無地哼著一支老掉牙的催眠曲。我發現他的身子因為坐得筆直而顯得格外僵硬,看上去特別不舒服,但他卻一動也不動,隻怕動一下就會驚醒樂琪,在這一刻間,我忽然之間對愛情,對婚姻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渴望和衝動,我想,看來我真的應該認真考慮一下自己的個人問題了。可是,美國一個很知名的人士說過,過了三十歲的女人遇上好對象的機率比被恐怖分子暗殺的機率還要低,這麽低的機率,我還真是沒有把握。

    “嘉文,你怎麽樣?”我正沉浸在自己的無邊遐想裏,一直沉默不語的夏玫端著酒杯走過來坐在我身邊,關切地問。

    “我還好,你呢?”我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盡管我也覺得頭有些暈,但意識還是清醒的。

    “我沒事兒。這點酒對我來講就是漱漱口,我們平時喝的比這要不知多幾倍。”夏玫輕輕地說:“生意嘛,基本上都是在酒桌上談成的,喝不了酒可不行。”

    “是嗎?你太了不起了。”我羨慕地看了她一眼,她果然麵不改色。

    “你看程燕妮真的喝多了嗎?”夏玫忽然朝旁邊努了努嘴。

    我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這一看不要緊,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隻見程燕妮將秀發篷鬆的腦袋輕輕地枕向顧浩明的肩頭,一隻手摟抱著他那粗壯的胳膊,一隻手抬得高高的,無意識地揮來揮去,還在那張羅著要酒喝呢。顧浩明手忙腳亂地拿著麵巾紙,一邊細心地為她擦拭著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一邊柔聲地說:“你喝多了,咱下次再喝好嗎?”程燕妮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半閉半睜,兩頰緋紅,含嬌帶笑,醉意十足,媚態十足,嘴裏喃喃地說:“不,我還能喝……今天咱們一定要……不醉不歸,一醉方休……”

    看著程燕妮那醉態可掬的樣子,我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這些同學中,別人能喝多少我不知道,程燕妮有多大酒量我還是知道的。以我對她的了解,今天她根本就沒有喝多,但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難道是故意的嗎?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從飯店裏離開時,醉眼朦朧的程燕妮突然問我:“嘉文,你說,如果我跟顧浩明結婚的話,現在會是什麽樣子?”

    “什麽樣子不敢說,但他肯定不會給你整外遇這種時髦玩意逗你玩的。”我胸有成竹地打著保票。

    程燕妮就很苦澀很苦澀地笑了一下,握著我的手,喃喃自語著:“說到底是我沒那個福氣啊嘉文……”

    丈夫有了外遇妻子覺得心裏不平衡也在外麵出軌的事屢見不鮮,難道說陳偉健的事真的讓她後悔了,想迴頭吃顧浩明這棵曾為她茁壯成長而卻被她不屑棄之的青草了嗎?那麽,顧浩明會不會重新跟她舊情複燃呢?有人說過,未得到的舊情人永遠是男人心裏的一個結。真的是這樣嗎?這樣一想,我就覺得一顆心懸空起來,不上不下,無著無落的,很是不好受,連忙把臉扭了過來。

    “她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夏玫又問了一遍。

    程燕妮這樣做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但在夏玫麵前我又不好表露出什麽來。於是我淡淡地笑了笑,反問她:“你看呢?她是不是真的喝多了?”

    夏玫似乎對我的這一圓滑的迴答並不感到意外。隻見她用眼睛盯牢程燕妮,麵無表情地端起酒杯,像喝茶那樣,先放在嘴邊徐徐地吹了吹,然後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冷冷地對我說:“喻嘉文,別怪我沒提醒你,顧浩明是個很優秀的男人,如果你現在抓不住,將來可不要後悔!”

    “你說什麽?”我下意識地吃了一驚。這句所答非所問的話涼得像冰鎮過的啤酒,讓我的心刷一下子清涼到底。

    “我說什麽了?”她將目光轉迴到我臉上,見我一副傻呆呆的樣子,她卻忽然把兩手一攤,調皮地笑著說:“我可是什麽都沒有說啊。”

    她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包,站起身來,誰都沒有看,卻意味深長地再看了我一眼,然後,頭也不迴地飄然而去,隻留下一陣淡淡的芳香和刹那間一頭霧水的我。我愣愣地坐在那兒將夏玫的話反反複複地咀嚼了好半天,忽然想起倒酒時我踢顧浩明的那一腳,再轉頭看一眼程燕妮半真半假地醉倒在顧浩明懷裏的這一幕,我恍然間似乎又明白了一些什麽……

    酒終人散的時候,顧浩明扶著東倒西歪的程燕妮,問宋誌平:“你會開車嗎?”

    宋誌平點點頭:“會,我有本的。”

    “那好。”顧浩明從程燕妮手裏搶過鑰匙,將鑰匙和人一起交給他:“你負責把樂琪和燕妮還有夏玫送迴家……夏玫呢?夏玫去哪兒了?夏玫------”

    他東張西望地喊著夏玫的名字,大家這才發現夏玫不見了。

    “別叫了,她已經走了。”我說。

    “哦,這丫頭也真是,提前走也不說打個招唿。”顧浩明一邊抱怨著,一邊對宋誌平交待說:“行了,那你就負責送樂琪和燕妮吧,喻嘉文就交給我了。”

    “我順路一起都送了吧。”宋誌平好心好意地剛說完,一抬頭看到顧浩明的眼色,馬上機敏地反應過來:“哦,那好,那咱們到家後相互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他伸出雙手,將搖搖晃晃的程燕妮和剛剛被叫醒還有些睜不開眼睛的樂琪一左一右架在懷裏,邊向門外走,邊打著哈哈說:“嗬嗬,這兩個千金果真不輕啊。”

    程燕妮腳步趔趄,像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卻還沒把我給忘了,嘴裏嚷嚷著:“嘉文呢?嘉文,你等一會兒,我開車把宋誌平兩口子送迴去就迴來接你和浩明啊。”

    我冷眼看著她那熟悉的背影,第一次感到她有一點陌生。

    有很好的月色,如水的月光清清亮亮地一瀉千裏,將這個夜晚照得亮如白晝。空氣中飄浮著不知名的淡淡花香,夾著正在破土而出的小草青青澀澀的味道。偶爾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兩聲小蟲的呢喃,細細的,輕輕的,怯怯的,像是一個害羞的女孩兒,在跟心上人竊竊私語。時間還不算太晚,街上還有很多和我們一樣遲歸的人。車也很多,車燈照得人眼睛有些睜不開。我站在大道邊,招手叫來一輛打出租車,上前剛剛打開車門,又被顧浩明給關上了。

    “陪我一起走走好嗎?正好醒醒酒。”他懇切地說著,一隻手搭上我的肩頭。

    我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卻將正拉向車門的手停了下來。我向司機報歉地擺了擺手,出租車緩緩地開走了。接著,我裝著不經意的樣子輕輕晃了晃肩膀,將他的手晃了下來。

    “喻嘉文,你怎麽了?”顧浩明敏感地注意到我的情緒不太對勁。

    我不說話,眼睛盯著別處,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顯然明白我是怎麽了,有些無奈地說:“你看程燕妮喝成那個樣子,我總不能撒手不管吧?再說大家都是老同學……”

    “既然大家都是老同學,你還跟我解釋什麽啊?”我不冷不熱地打斷他的話。

    春天的晚風乍暖還寒,被涼涼的風一吹,我的腦子立刻完全清醒了。其實今天喝酒時顧浩明很照顧我,趁著大家不注意,他兩次將我杯裏的酒倒進他的杯子裏,悄悄地給我換上了礦泉水,所以,實際上我也就喝了多半杯的白酒,其餘都是水。否則以我的酒量,今天這些酒如果實打實地喝下去,我非鑽桌子底下去不可。雖然是這樣,現在我卻一點都不感激他。他和程燕妮卿卿我我、摟摟抱抱的那一幕深深地刺傷了我的眼睛,也刺痛了我的心。雖然我也清楚,他和誰怎麽樣都跟我沒任何關係,我不應該在意。但是我無可奈何地發現,我無法做到一點都不在意。我想起雷龍的那首歌:“有些故事總是難忘,有些人卻總是難放。我一直把你放在我心上,可是你卻忍心讓我受傷……”當時,聽雷龍用略帶委屈的聲音唱起這首歌時,我正走在深秋的街頭,兩旁的黃葉被風吹卷到我的身上,我臉上刹那間落滿了溫熱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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