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灑還沒來得及關,升騰的熱氣嫋嫋彌散在狹小的浴室裏。


    牆上貼著白底暗花的瓷磚凝結了顆顆水珠,漲到飽滿的大小沿著光滑的牆壁緩緩滑落,留下一串濕漉漉的痕跡。


    “嘩嘩”的水聲響徹耳邊,無形間將兩人之間氣氛升溫。


    季宴琛看著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硬生生壓下了心底蔓延的邪火。


    他深深歎息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熬到最後,恐怕鷹沒事,自己先被熬死了。


    沈皎絕對是迄今為止他遇上最難的挑戰。


    他耐著性子道:“已經收拾好了,屍體一會兒我丟外麵去,至於這門……”


    兩人的目光看著被季宴琛踹壞的門,已經散開了一半,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迎風招搖。


    季宴琛用拳頭抵著唇輕咳兩聲:“明天我帶工具過來給你修,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他用紙巾裹好蟑螂就準備離開,剛到門口,後腰的襯衣被小手扯住。


    季宴琛迴頭就看到沈皎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她很為難的樣子。


    可落到男人眼裏就變了個性質。


    嬌滴滴的小姑娘咬著唇瓣,雙頰還有因為熱氣沒有散開的紅雲,秋水盈盈的大眼宛如受驚的小鹿。


    靠,這不是勾引是什麽!


    季宴琛目光沉沉看著她,等著沈皎主動開口。


    沈皎這會兒內心的掙紮宛如下水道扭動的蟲子,她支支吾吾道:“我……那個……”


    季宴琛看出她的糾結,分明已經對自己產生了依賴,卻還要堅持著自己的本心。


    當二者發生碰撞,宛如保守派和激進派的激烈對抗,讓她矛盾不已。


    男人薄唇勾起微笑的弧度,替她將那句話說出口:“怕我走了又看到蟑螂?”


    沈皎都不敢想象,萬一關燈以後她睡著了,又有蟑螂咬她的腳後跟怎麽辦?


    對蟑螂這種生物,她已經刻到骨子裏的害怕。


    時隔十幾年,她仍舊清晰記得被關在櫃子裏的一天一夜,除了又渴又餓,她還要時刻防備著蟑螂的偷襲。


    她哪裏防得住這種低等生物,即便是要不了她的命,但那成群的蟑螂也會到處亂爬。


    她伸手拍死一隻,有惡心的液體在她手上綻開,更讓人毛骨悚然。


    更多的蟑螂爬過她的手臂,她的頭發。


    她隻能堵住耳朵,害怕小蟑螂鑽進耳朵裏。


    她不敢睡覺,精神一刻也不能放鬆。


    以至於現在隻看到一隻就形成了條件反射。


    剛剛自己才要跟季宴琛劃分界限,既然今晚做不了他就不能留下來過夜,但現在不想他走的也還是自己。


    沈皎咬著唇小聲道:“我,我聽說如果在臥室發現了一隻蟑螂,那麽整個家已經被蟑螂包圍了。”


    “就那麽怕?”


    沈皎極為不自然點頭,“怕,怕死了,你能留下來嗎?次臥……還有張床。”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虛得不行,雖說迄今為止季宴琛對她算是有求必應,可泥人都還有三分脾氣的呢。


    頭頂傳來季宴琛深沉的聲音:“沈老師,你究竟拿我當什麽了?揮之則來唿之則去。”


    沈皎低著頭根本就不敢看他,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抱歉。”


    男人的腳步緩緩離開,緊接著就是開門的聲音響起。


    沈皎自嘲一笑,她就是活該。


    季宴琛是什麽身份?他怎麽會允許女人一次又一次踩在他的尊嚴上蹦迪?


    她深知以往季宴琛已經做的夠多了,是她,不願意相信任何男人,也不願意跨出這一步。


    這是她選擇的路,一個人走了這麽多年,她早就該習慣了。


    沈皎默默告訴自己,隻是蟑螂而已,沒什麽可怕的。


    如今她已經脫離了沈曼清,沒有櫃子,沒有黑暗。


    她也不再是那個被鎖在櫃子裏的小姑娘了。


    其實蟑螂隻是一個誘餌,她像被困在了一個名為童年的陰影裏,用盡一生也走不出去。


    沈皎的身體沿著瓷磚滑落,她無助抱著自己的雙膝,將頭埋在大腿處,任由頭頂的花灑狠狠衝洗著她。


    沈皎從前患有精神方麵的疾病,一直靠著藥物壓製,她好不容易才走出來,將自己裝得和普通人一樣。


    她停藥很久,以為自己終於正常了,可孤獨一旦襲來,就像是虛空中有一張網將她網住,一點點收緊,讓她唿吸不過來。


    腦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童年陰影的畫麵。


    黑暗,鮮血,爭吵聲,針尖刺入皮肉的痛苦,母親的責罵,父親的冷漠,同學的白眼,鄰居的嘲笑。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將那些不願記起來的畫麵甩開。


    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了熟悉的男聲:“怎麽了?”


    沈皎睜開眼睛,看到麵前的男士拖鞋。


    季宴琛察覺到她的情緒狀態很不對勁,像極了在電梯裏的那一次。


    他身體微曲蹲了下來,黑瞳裏帶著關切的情緒,聲音放輕放柔:“還有蟑螂?”


    沈皎一抬眼就對上那張俊美的臉,往日在床上每每看到這張臉都讓她興奮盎然。


    可現在,她心裏是踏實。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季宴琛的出現就像是一道光束,在她掉入黑暗深淵的時候照了進來。


    沈皎大大的眼睛眨也不敢眨盯著他,聲音帶著哭腔的顫聲:“你不是走了?”


    “嗯,去給你丟廚房垃圾和蟑螂屍體,我又迴來了。”他迴答得一臉淡然。


    沈皎咬著唇瓣,委委屈屈道:“可你不是生我氣了?”


    見她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季宴琛沒有迴答。


    隻是微微低下頭吻著她的額頭,眉心,最後在她的紅唇前停下。


    他抵著沈皎濕淋淋光潔的額頭,兩人距離極近,曖昧的連彼此的唿吸都能清晰感知。


    他漂亮的黑瞳裏清清楚楚倒映著沈皎那張茫然又無助的小臉。


    季宴琛嘴角微勾,聲音誠摯而又繾綣:“小哭包,我什麽時候生過你的氣?你永遠可以相信我,依賴我,我……”


    沈皎猛地撲到了他的懷中,雙膝跪在地上狠狠吻住了他。


    溫熱的水花砸在兩人身上,沈皎濕漉漉的發絲緊貼在後背搭著的浴巾上,但遮不住兩條纖細的長腿,正以誘人的姿勢蜷縮著。


    她情緒上湧,空虛而又孤獨的心髒急需要什麽來填補。


    一手勾著季宴琛的脖子,一手淩亂又著急扯著他襯衫的紐扣。


    “季宴琛,我難受,你疼疼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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