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吃東西的桌子是長方形。陸泱泱和步瀾鉎並排坐,羅老板坐對麵。相當於對麵長凳子上還有個空位。

    戴墨鏡的女人進來後,嫌棄地踢了一腳凳子。

    她腳上是一雙紅色高跟鞋,那鞋跟隻怕有十厘米,大排檔附近的路麵不平整,坑坑窪窪地,陸泱泱都擔心她鞋跟陷坑裏。

    “羅胖胖幾年不見你越來越肥了。”

    這麽說著,墨鏡女衝旁邊那桌人道:“這凳子沒人坐吧?”

    墨鏡雖然擋了半張臉,她露出的下巴和紅唇依舊勾人,被問話的男人連忙把凳子上放的衣服拿起來,“沒人沒人。”

    墨鏡女道了聲謝,把凳子拿過來,在側邊坐下了。

    她沒坐對麵,羅老板的旁邊。而是坐在了側方,也就是步瀾鉎的左手邊,步瀾鉎酒杯空了,她直接拿起酒瓶給他倒酒,還道:“鉎哥,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王蔥那家夥嘴跟蚌殼一樣咬得死緊,撬都撬不開,結果,我還不是一來就找到了。”

    “這麽多年了,你習慣一點兒沒變。”

    她很自來熟,坐下後就開始跟步瀾鉎聊天,言語之中給陸泱泱傳遞了一個信息。

    她跟步瀾鉎認識很多年。

    她很了解步瀾鉎。

    來者不善。

    陸泱泱以前沒談過戀愛,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怎麽來宣誓主權,她有點兒慌,看著碗裏的蝦肉,三兩下全塞嘴裏,隨後轉過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步瀾鉎,委屈巴巴地說:“我還要。”

    步瀾鉎本來已經伸手去端那又倒滿酒的塑料杯子了。

    聽到陸泱泱的話,他側頭看了陸泱泱一眼,她吃了不少辣的,嘴唇紅嘟嘟的,配著那一臉討好的表情,讓他大腦有短瞬的空白。

    總覺得那一聲我還要充滿無限遐想,叫人有些把持不住。

    步瀾鉎已經碰到了酒杯的手挪開,再次拿了小龍蝦出來,任勞任怨地開始剝蝦。“這兩個吃了別吃了,你那腸胃,不怕又急性腸胃炎生病住院?”

    他一邊剝蝦,一邊道:“姚小紅,你不是在拍戲,怎麽跑這兒來了?”

    說話的時候,都沒看旁邊的姚蜜一眼。

    還真是姚蜜。聽到步瀾鉎的話,陸泱泱知道她沒猜錯,女人的直覺果然靠譜。

    步瀾鉎的表現讓陸泱泱挺安心的。

    而且啊,姚小紅這三個字一出來,一切緊張都隨風而逝,國際範兒的大牌女明星,在這一瞬間,也變得具有濃鬱的鄉土氣息,非常的貼近生活,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陸泱泱還衝她打了聲招唿,“小紅,你好。”

    姚蜜戴著很大的墨鏡,遮了大半張臉,最後嘴唇和下巴露了出來,大家的注意力也容易集中在她嘴唇上,因此,陸泱泱很清楚地看到,姚小紅嘴角抽動了一下,顯然很無語。

    陸泱泱看到她這個微表情還在想,大家都說姚蜜是個花瓶,拍戲的時候臉上表情萬年不變,幾乎沒有任何微表情,哪有啊,她嘴角一抽這動作,做得還很帶感呢!

    “小紅?小紅在哪兒?”羅老板喝得多,這會兒已經有點兒上頭了,他好似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大聲道:“小紅不仗義啊,出名後就不跟咱們聯係了,起碼十年沒迴來過了吧?”

    “小紅以前就跟在鉎哥屁股後頭轉,完全一跟屁蟲。”

    “那不然呢,不跟著鉎哥難道跟著你羅胖胖?”姚蜜視線在步瀾鉎剝蝦的手上停留一瞬,隨後她轉身招了下手,讓服務員拿了一副碗筷。

    等碗筷上來,她拿筷子挑了一筷子魚,隻嚐了一口,卻是沒多吃,而是問陸泱泱:“你不怕長胖的嗎?”

    陸泱泱麵前魚骨頭都一大堆,她笑眯眯地道:“不怕。我吃再多都不長肉。”

    姚蜜看著陸泱泱那張滿臉膠原蛋白的臉,心情略有點兒複雜。

    她一直盯著陸泱泱看。

    看陸泱泱又吃了好多小龍蝦,步瀾鉎剝蝦的節奏都跟不上她吃東西的節奏了。

    明明步瀾鉎說吃多了不好,讓她少吃一點兒,可她一說想要,他就招架不住了,剝蝦的動作都快了許多,眼看還跟不上,步瀾鉎說:“你沒事?你減肥反正不吃東西,來幫忙剝一下。”

    一盤子小龍蝦推到了姚蜜麵前。

    姚蜜看了一眼自己精心保養的手,衝步瀾鉎翻了個白眼。

    不過又過了一會兒,她忽地一拍桌子,“媽的,老娘忍不住了。”

    陸泱泱眼皮一跳。

    姚小紅要幹什麽?

    就見她抬手夾了一筷子魚,大口塞嘴裏。

    一邊吃魚一邊道:“為了拍這部戲,我瘦了十斤,天天吃水煮白菜,吃得看誰都是綠的。”

    “鉎哥,我看你頭上都是綠的。”

    步瀾鉎臉一黑,“說人話。”

    姚蜜手套都沒戴,直接徒手抓了個小龍蝦,很是彪悍地放嘴裏嘎嘣一下咬開,“我餓得能吞下一頭狼。”

    “好多年沒吃過這麽正宗的麻辣味兒了。”

    “還是家鄉的味道好。”

    喝高了的羅胖胖把酒杯伸過來,大吼一聲,“為了家鄉!”

    姚蜜一愣,隨後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之後長歎一聲,“真的好久沒這樣放縱過自己了。天天都罵我花瓶,罵我沒演技,其實我已經很努力了啊,為了保持身材,我多少年沒好好吃過一頓肉了……”

    “為了吃肉!幹杯!”

    ……

    劇情發展有點兒出乎意料。

    姚蜜居然沒繼續爭鋒相對,反而跟桌上的吃的較起勁來。一邊吃喝,一邊跟羅胖胖迴憶往事,聊得熱火朝天,啤酒也喝了一瓶接一瓶。

    “姚小紅……”

    “說了不要叫我姚小紅,我現在叫姚蜜,姚蜜懂不懂?”

    “我當年成績差,全年級倒數第二,你猜第一是誰?”羅胖胖哈哈哈大笑了三聲,“是小紅,姚小紅!”

    全年級倒數第一的姚小紅拍桌子,“我就考過一次倒數第一,羅胖胖你才是次次墊底。”

    “最厲害的還是老大呢,每天都跟我們一起玩,考試成績都還不差,年級前十名!”

    年級前十的混混頭子?

    陸泱泱表示這混混頭子畫風有點兒不太對。

    步瀾鉎微微一笑,“當初怕媽媽不高興,不想考太差。”

    “所以老大你迴家後其實有偷偷看書的吧?就那種別人家的孩子,當著我們麵都說從來不看書,迴家就特麽偷偷看書?”

    步瀾鉎搖頭,“沒有,我就上課聽了一下。”

    姚蜜不解,“你上課不是經常趴著睡覺麽?我都跟你學的,天天上課睡覺。”

    “趴著又不一定就是睡了,耳朵能聽到老師講課。”步瀾鉎道。

    “不看黑板光聽就行?”羅胖胖不信,“我看著黑板聽都是聽天書,完全不懂。”

    姚蜜點頭附和,“完全不懂。”

    “智商問題,泱泱能懂吧?”

    陸泱泱點頭。她讀書的時候其實也不算那種勤奮好學的好寶寶,不過腦子挺聰明,一直成績都不錯。

    “我女朋友也是小學霸。”步瀾鉎看了一眼陸泱泱,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我們的世界,你們不懂。”

    “切!”姚蜜發出噓聲,“不要臉,來我們來敬學霸。”

    這酒喝到了晚上十點多,陸泱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她算了一下時間,起碼得半夜一兩點才能到家,小心翼翼地跟老媽說了,就聽到那邊很嚴肅地對她進行了批評教育。

    沒想到這時候步瀾鉎突然開口,“蘇女士放心,我會把陸泱泱安全送迴家的。”

    他跟陸泱泱並排坐著,隔得還很近。

    步瀾鉎說話的聲音不低,電話那邊的蘇媽媽自然聽到了。

    正在數落陸泱泱的蘇媽一愣,她有些猶豫地問:“您是?”

    “步瀾鉎。”

    蘇媽媽沉默片刻,良久後才道:“那就麻煩步總了。”

    “不麻煩,應該的。”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雙眼眸裏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像是要溢出來了一樣。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愛與不愛,從眼睛裏好似都能看出來,她感受得到。

    陸泱泱嘀咕道:“突然發什麽聲音,害的我媽媽都知道了。”

    “知道了挺好。”他說話的時候還麵帶笑意,隨後很自然地轉移話題,“還吃嗎?不吃我摘手套了。”

    一副我就插嘴了,你咬我啊的神情,微微勾起的嘴角顯得他還有些小得意。

    陸泱泱本來還埋怨步瀾鉎突然插嘴,讓蘇媽媽意識到他們之間有問題,如今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她忽然也不生氣了,道:“不吃了,肚子好飽。”

    “你們倆夠了,不要這麽旁若無人的秀恩愛好麽?”

    “好歹前女友還在呢!”姚蜜也喝多了,說話都打酒嗝。

    她話一說完,就被羅老板嘲諷了,“就你,幾十年前的老黃曆了,當初誰要去當演員,把咱都拋下,從來沒迴來過!”

    “羅胖胖你說什麽呢!”

    不知道是不是嫌臉上的墨鏡礙事,姚蜜把墨鏡摘下來,衝羅老板大聲道:“我就是喜歡演戲,怎麽了?我就是想紅,不行啊!”

    她摘下眼鏡的那一瞬間,陸泱泱就意識到有些不好。

    果然……

    旁邊桌的人看到姚蜜的臉,

    大唿一聲,“姚蜜,真的是姚蜜!”

    大排檔人很多,在聽到姚蜜名字,看到那張美豔臉蛋的時候,人群瞬間騷動起來,不少人拿出手機拍照錄像,更多的人朝著他們擠了過來。

    “姚蜜,我喜歡你,給我簽個名吧!”

    場麵瞬間混亂。吃大排檔的還有一些社會青年,起哄著往這邊靠。

    大家都喝了酒。

    大排檔喝酒的人,有不少都喝得挺多,現場氣氛也點燃,就仿佛火苗投進了汽油桶裏,一下子就燃爆了。

    “姚蜜,我曹,真的是姚蜜!”

    姚蜜用手擋臉,她想要離開,然她喝得不少,站起來的時候,都有些搖搖晃晃站不穩了。

    鄰桌那男人趁機伸手來扶她,目標是她的腰。

    恰在這時,步瀾鉎唰地一下站起來將姚蜜扶住,把他往懷裏帶,護著她往外走。

    那些擠上來的人被他推開,他衝出人群後拉著姚蜜往外跑,陸泱泱站起來也想跟出去幫忙,隻是她沒想到的是,有幾個人也朝著她圍了過來。

    “那個真的是姚蜜?姚蜜怎麽會跑這裏來!”

    “這個也好漂亮,長得一點兒不比姚蜜差呢!”

    羅胖胖都喝高了,這會兒歪在椅子上睡覺,陸泱泱孤零零的一個人,她看到那幾個人不懷好意地圍過來,嚇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視線還能看到遠方,步瀾鉎護著姚蜜離開的背影,有很多人追在他們身後,等到他們拐進街角看不見了,陸泱泱才收迴目光,她雖然心裏緊張得很,但臉上絲毫不露怯,皺眉問道:“你們做什麽?”

    “剛剛那是姚蜜吧?你跟姚蜜一塊兒,那你也是小明星咯?”這幾人都渾身酒氣,看著痞裏痞氣的,顯然不太好惹。

    “不幹什麽,給我簽個名吧,嘿嘿!”領頭的青年光著膀子,他本是站在陸泱泱麵前,忽地漪轉身背對她,將衣服直接撩起來,露出後背,笑聲有些猥瑣,“來,簽這裏。”

    一人過來抓她的手,“快簽啊!”

    陸泱泱手一縮,避開了那人,就見那人呸地一聲吐了口唾沫,“不給麵子是不是?”

    伸手就要來抓陸泱泱,陸泱泱猛地撞過去,從幾人的包圍圈裏衝出了大排檔,她也不知道該去哪兒,隻一個勁兒往前跑。

    那幾個混混喝多了憋著一股氣,這會兒見那小美人不配合心裏頭也憋了火,一群

    人跟著追了過來。

    陸泱泱聽到身後有人在追著她跑,追著她罵。

    隻是這次跟以前不一樣,她其實並沒有多害怕。

    她隻是有點兒難過。

    縣城的道路上也有很多樹,幾個混混跑著跑著,頭上忽然有樹幹掉下來,砸得他們頭破血流哭爹喊娘……

    陸泱泱站在遠處的路燈下,她看著那些被樹幹砸中的人,下意識地摸了摸頭頂。

    這一次,跟上次遇到搶劫的兩個混混不一樣。

    花苞很聽話,並沒有因為受到驚嚇而冒出來。

    她控製植物的能力,真的越來越熟練了。

    可異能好控製,她卻控製不住自己的內心,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思想。

    剝了一晚上的蝦又如何,在關鍵的時刻,他毫不猶豫地護住了姚蜜,帶著她離開了。在離開的時候,他甚至沒有迴頭看她一眼。

    他一點兒也不擔心她。

    晚上十一點,陌生的縣城裏。

    陸泱泱摸了一下衣兜,手機還在大排檔的桌上,剛剛那裏那麽混亂,不知道迴去還能不能找到。

    她現在身無分文。

    陸泱泱緊抿著唇角,孤零零地站在路燈下。

    夜風很涼。

    她心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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