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域往西去約十萬裏,有座不起眼小島,名叫遺珠。


    遺珠島屬於浮生域管轄邊緣,平素不會有六階、七階海妖輕易涉足此地,以免引來殺身之禍,此時附近海域更是寂靜一片,所有三階以上海妖全部征調走了,剩餘低階海妖偃旗息鼓,盡量塹伏少遊動。


    晴空下,虛空中突然鑽出一個身影,形容頗有些狼狽,正是從天頂峰逃出的鐵懷胤。


    星隱閣率領大隊修士自東打來,他先是往北去,發現海域上根本就沒有埋伏的內域其它大軍,轉而往西繞一圈來到此地。


    鐵懷胤內心惶恐,內域的整體實力何以變得如此生猛?


    他不熟悉的懸浮空中像城池的法寶,能噴出能量攻擊的器具,能射出三五十裏爆發的巨弩,嚴密又變化多端的軍陣,防護默契,攻擊非常彪悍,收拾浮生域久經戰火的修士隊伍,就像是大人打小童,把浮生域的悍勇修士打殺得沒有半分脾氣。


    真是悔不當初,不該為了向東流的唆使誘惑,當年便反水叛出。


    曾經還有次機會擺在麵前,可惜他沒有力勸向東流投向內域,或者兩不相幫,也比現在的局麵要好。


    鐵懷胤觀察了附近萬多裏,沒有埋伏,他想先在此地潛伏一些時候,趁著打得大亂的局麵,整理一下心中紛亂思緒,該如何擺脫目前困境?


    還未落到礁石上,鐵懷胤如驚弓之鳥陡然飛起,然而已經晚了。


    十多條巨大觸手在空中合攏,霧氣茫茫,瞬間籠罩了百裏範圍,霧瀚現身而出,把拚命反抗的鐵懷胤緊緊困住,太嘯、盤陀接到他的訊號,正在從西南和南方兩處方位趕來。


    早在半刻鍾之前,他便接到了鄔逸先的飛劍傳訊,請他務必要攔截住逃走的鐵懷胤,此人極度危險,若是走脫,恐怕為禍目前正空虛的內域。


    霧瀚不急著與做困獸之鬥的鐵懷胤爭鬥,他隻需用水係神通纏住對方。


    在心底暗自敬佩人類的那些個鬼才,幾個指揮使當初指著浮生域一帶地形堪輿海圖,一通天南地北分析,讓他埋伏的一個點,恰巧就讓鐵懷胤自投了羅網。


    厲害啊!這都能分析出來。


    ……


    魏維恭心頭一悸,覷見常思過手中出現一團紫紅色彩光,其中蘊含的威能,令他心驚肉跳,這是什麽古怪的法寶?


    數十裏外空中滿臉戾色的向東流,也感應到了,他豁然迴頭。


    下方離地麵百丈的巨型堡壘,在抗住打擊的同時,隨著戴著黑色獠牙麵具的陸賢一聲令下,朝向前方的百多座燔炮猛然噴射白光,倉促之際,沒有時間調整精準攻擊角度,也用不著瞄準,排炮轟擊就行了。


    親自操控著幾座燔炮的鍾叵測興奮激動得渾身抑製不住的顫栗。


    這特娘的可是轟擊的神遊境老祖啊。


    平日裏想都不敢想,此刻卻成了事實,過癮!


    “充能,充能,快!幹他!”


    鍾叵測大唿小叫。


    陸賢卻開口發布命令:“側轉堡壘,左側對敵!”


    “是,側轉堡壘,左側對敵。”


    肖遠大喝著傳達命令,堡壘因炮火攻擊,慣性往後搖晃倒退,立刻偏移動作。


    其它幾座堡壘跟著炮火怒吼,鋪天蓋地的能量炮火照耀得空中熾烈成了白色。


    向東流轉身防備突兀而起的巨大危險,頓時被密集炮火打得在空中停不住腳,一道道水桶粗的白光打在他後背渾身光華大冒,令他措手不及,腹背受敵。


    燔炮的單個攻擊,傷他不到,但是數量太多,讓他很是狼狽不堪。


    魏維恭忙用心語叫道:“常師弟等等,我來!”


    他瞧出常師弟使出的是傳說中的半仙兵,掌刑令祭煉之後形態、氣息大變,他沒認出來,暗自猜測常師弟是從哪裏得來的如此寶物?難道是鎮魔樓內?


    半仙兵威力太大,一個控製不好,或許會波及下方不遠處的大軍。


    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太虧了。


    心語說話同時,他雙手一掐,喝道:“去!”


    無數黑光分分合合,交織成了一麵巨大虛網,在炮火攻擊消停瞬間,把已經被他們擊成重傷的向東流給四麵合圍,光芒切割,如閃電跳躍。


    魏維恭從鎮魔樓得了寶物出來,修為心境更進一步,不比以前的繆問天差了。


    隻是麵對一個瘋狂拚命的神遊境巔峰,稍有些束手束腳,能少些損傷,便不會逼迫太狠,


    此刻向東流遭受群炮攻擊,又被常思過手中的半仙器鎖定心神,他有機可乘,哪還不趁機出絕招,一招製敵。


    “嗤嗤……哢嚓”,無數刺耳尖銳聲響,伴隨著向東流慘叫聲,響徹數百裏的天頂峰區域,士氣跌落極點的浮生域修士四散奔逃,他們大都看到了浮生域的第一人向老祖落難的畫麵。


    太慘了,血肉殘肢在空中拋灑,比大卸百塊還慘烈。


    敗了,一敗塗地!


    自鐵老祖逃跑開始,敗局已定。


    他們茫然、惶恐、無助,大陣籠罩,不知出路何在,隻能躲一時算一時,這幾十年一直流傳著內域修士孱弱,不堪一擊的說法。


    真不知是哪個龜孫子造的謠,知道了肯定會被咬死。


    這麽恐怖的戰力,還特麽叫不堪一擊?


    陣外的鄔逸先見魏師兄大發神威,使出壓箱底的手段,不惜自身損耗,用規則切割之力把向東流困住給生生肢解,心頭一口憋了百多年的惡氣頓時去了大半,隻剩叛徒鐵懷胤還未伏誅,但也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


    下方側轉過來的堡壘,炮管對著空中,沒有再發射。


    除了零星還有些攻擊,浮生域修士逃的逃,藏的藏,大都沒影了。


    星隱閣修士隊伍士氣正旺,此刻在巨型堡壘上方舞動的綠旗命令下,暫時原地未動,軍陣綿綿,以防備再遭受神遊境修士的攻擊。


    陸賢以及他的智囊團加上眾多陣師研究改進的軍陣,憑著人多勢眾,聯手三千人組成複合軍陣,其中合理安排靈府、金丹、化虛修士,能夠抵擋神遊境修士一擊而不潰,這是經過驗證的事情。


    若是軍陣循環,由幾個大陣相互依仗,能硬抗數個神遊境修士的短期攻擊。


    魏維恭雙手一張,那團虛網散開到十餘丈,什麽法寶、空間寶物全部落下,中間困著一個拳頭大的光團,色澤黯淡,正是向東流的神魂,他的真身被打碎。


    數千年修為幾乎毀於一旦,慘不忍睹,呆呆懸浮空中,他已經放棄抵抗。


    生無可戀,不如死去。


    魏維恭眼眸中出現複雜神色,偏頭看向手中捧著彩光的常思過,用心語問道:“小師弟,能否留他一條性命,鎮壓著任他自生自滅?畢竟,他當年助我們打過天下。”


    他搶著出手,便是不願常思過就此擊殺向東流。


    他們那一批打江山的老兄弟,活在世上的包括老猴子、懶龍王在內隻剩五個,出征之前,計無謀便單獨與他商議過,若是可以,盡量留向東流一命。


    常思過默默地收起掌刑令,這玩意要想使用,消耗的居然是壽元。


    剛剛小試擾亂向東流心神,便吸收了他十年左右的壽元。


    看來老道擔心他拿到如此大殺器,心態膨脹,胡亂殺戮,故意給他的限製?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變得婆婆媽媽的魏師兄,向東流這個罪魁禍首不殺留著過年嗎?再則向東流不會投降,真不知鎮壓著幹嘛?他心頭一動,道:“那便鎮壓在鎮魔樓吧。”


    魏維恭見得常思過同意,默默點頭,他已經仁至義盡。


    常思過手指微動,溝通腦海中的掌刑令。


    他祭煉掌刑令之後,對嶽魂碑的溝通易於反掌,這是掌刑使賦予的一種神通,可以鎮壓失去身體的靈魂、鬼物等。


    魏維恭突然叫道:“幽姬,讓困在陣內的三人看看,向東流是何下場?”


    話音未落,那一片激蕩著範圍四五十裏的寒霧馬上變得通透。


    困在陣內各處一方的三人被裴輕風、孫懷德攻擊得傷痕累累,突然見大陣透明,他們嚐試想逃遁,仍然困難重重。


    裴輕風、孫懷德接到傳音,停手後退看戲。


    甕中之鱉,就看怎麽捉了?


    隨著大陣指引,仇愈三人終於發現百多裏外的空中,僅僅隻剩一團靈魂的向東流,那些懸浮空中的法寶他們不會認錯,一刹那,三人瞠目結舌,萬念俱灰。


    還有甚好掙紮的,連老大都被人輕易拿捏。


    常思過明白魏師兄的小心思,他待陣內三人看清,這才一揮手。


    空中突然出現十數條灰索,虛若無物,就這樣鑽過鄔逸先布置的大陣,再鑽進魏維恭的神通之術,毫無滯障,一把卷起毫無反抗的光團,唰一下往高空去了。


    魏維恭心頭微凜,常師弟能驅使鎮魔樓上方那古怪的灰芒,舉重若輕,進出他和鄔師弟布置的陣法神通如無物,眾目睽睽下便把向東流的魂魄給弄走。


    好手段啊。


    幸虧,他與這位師弟關係親近,而常師弟也不是野心勃勃之輩。


    至於老早以前,他和鄔逸先在鎮魔空間看到過幾次那種灰芒異狀,似乎牽涉到常師弟與申徒武王了,而常師弟與望雲島的兩位申徒道友,從一開始便關係不一般。


    種種蛛絲馬跡,恢恢牽連。


    魏維恭偏頭與陣外的鄔逸先一個眼神碰撞,他們決定從心底把這個沒法證實的秘密埋葬,再也不會提及半點。


    何必自尋煩惱呢,好好活著渡劫不好嗎?


    咳嗽一聲,魏維恭收了化作神通的武器,任由向東流遺留的寶物懸浮飄蕩,居高臨下,俯視著遠處陣內的三人,淡然道:“你們放心,向東流隻是被鎮壓而已,老夫說起來是向東流師兄,看往昔情分,不會殺他。”


    下方三人略略恢複了驚容,衝魏維恭微微拱手一禮。


    常思過側轉身體,假裝欣賞天頂峰打得殘破的風景,魏師兄這個逼裝得,他怕自己忍不住會笑場,忽悠啊,薑還是老的辣,這是要收服困在陣內三人,繼而把整個天頂峰內困著的眾多修士收歸己用。


    這股力量不容小覷,雖然打殺了估計有兩三萬之數,還剩有十七八萬之多。


    這群人隻是失去了主心骨,並不缺乏戰鬥力。


    而且戰後,還得浮生域的眾多修士來維護外域秩序,內域實在離得太遠了,而外域地域廣闊,需要人手管理。


    “咱們都是人族一脈,何必打生打死?”


    魏維恭侃侃而談,道:“咱們這次出兵征討外域,上順天道,下為人族萬世生存,是正義之師……也唯有一統青源界,完善天道,方能圓滿你我修行者心境,如此大好事,真不知你們為何要抗拒?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可以代表內域對你們再次網開一麵,機會你們自己把握,當然一心求死,老夫也能成全。”


    一番長篇大論說完,遠處傳出尖利狗吠慘嚎,緊著聲音戛然而止。


    陣內三人能聽到放開聲音限製的動靜,同時心跳停了一拍,那是墨畎的臨死慘叫,隻怕已經無幸。


    緊著便見一片紫色火焰托著一頭血肉模糊的巨大黑犬,自崇山峻嶺後飛來,巨犬的致命傷在左眼,烤得焦糊燒成了空洞,還在不停冒著熱氣。


    連漪化作冷漠臉年輕人,掃視一眼陣內,對看過來滿是讚賞意味的常思過道:“連漪幸不辱命,斬殺一頭惡犬!”又朝笑眯眯的魏維恭拱了拱手。


    這老頭笑得太陰險,連漪心頭不得勁,隻想早點迴空間休息。


    “辛苦了!”


    常思過揮手收了眼中略有疲色的連漪,順便把巨犬屍骸收起,小家夥好重的殺氣。


    魏師兄沒有阻止連漪擊殺巨犬,他更不會多事,這頭巨犬應該是殺雞駭猴的那隻“雞子”?


    “同為人族一脈,你們可考慮清楚,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也是立功之時,錯失良機就隻能等下輩子了。”


    魏維恭慢悠悠皮笑肉不笑催促。


    名叫仇愈的漢子拱手問道:“魏道友,我們可以接受封禁,以苟全性命,但是我們不願與反複無常小人鐵懷胤共存,還請魏道友體諒!”這是他們最後的倔強了。


    他們可以接受死卻一頭八階大妖墨畎,非我族類,沒甚好說的。


    隻要向老大沒有殞命,隻是鎮壓,讓他們不多的良知多一絲慰藉,但是當先逃跑的鐵懷胤,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


    一切崩壞,始於鐵懷胤!他們深惡痛絕。


    魏維恭心下歡喜,麵上看著仍然是笑眯眯的,道:“放心,鐵懷胤亦是星隱閣叛徒,他斷然沒有活命之機,這點老夫可以保證!”


    遠處有劍光閃爍,刹那落到陣外鄔逸先手上。


    “魏師兄,鐵懷胤那賊子落入霧瀚道友設下的埋伏,被隨後趕去的太嘯、盤陀兩位道友圍攻,殞命遺珠島,連殘魂都沒逃脫。”


    鄔逸先揚著手中飛劍,隔陣叫道。


    “好!陸指揮使當真是神機妙算,賊子授首,大快人心!哈哈!”


    魏維恭擊掌叫好,暢快大笑。


    這消息來得太及時了。


    果然,陣內的仇愈三人同時躬身:“我等願為星隱閣效力!”


    能夠活命,誰又願死呢?即使體內種下封禁,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成王敗寇,沒那麽多矯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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