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遞出,天空雲氣潰散,隨後才是風聲咆哮席卷,轟然間露出一片十數裏大的湛藍天空,繼而大地震動,水波濤濤,山頭唆唆樹動枝葉狂擺,往遠方蔓延而去,驚起空間內低階妖獸沒命奔逃。


    常思過收迴拳頭,單手下壓,空間內動靜很快平息,他身上氣息迴歸散淡從容。


    循著咫尺譜演化的無招之境,他苦練十二年,終於突破瓶頸往上晉一小層,達到七品修神的後期,最大收獲是領悟了純碎拳勁的一些運用,登堂入室,看到了新的一片遼闊天地。


    以他現在的體魄,早就邁過七劫撞天境,進入八劫煉魂境。


    也就是煉體的“心魔鍛魂,不敗之身”境地。


    常思過感受流淌全身的拳意中那一絲絲不一樣的神意,默然片刻,幸虧得遇明師指點,否則要自己摸索,沒有方向,不知要走多少彎路,不知要耗多少時間,甚至掌握不了拳意之上的神意。


    一步跨出空間,常思過身處設置的陣法禁製,收了鯨魚飾物,看到了陣法外盤腿坐著護法的幽姬,常思過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幽姬破境晉級了,好事啊。


    感受到陣法波動,幽姬站起身,眼見著陣法收斂,她微微躬身,笑道:“恭祝老爺出關。”


    她看不出老爺的修為境界,修神者的修煉方式和境界劃分,她不甚了解。


    常思過伸手虛扶,笑道:“今生超越前世,恭喜你了。”


    幽姬經過兩年多靜心修煉,修為穩固許多,拱手笑道:“感謝老爺您賜予的各種珍稀修煉資源,才有幽姬的今天。”


    常思過擺手,“咱們之間不說客套話,能夠破境晉級,是你自己的努力和機緣,迴去後,你還得閉關十年,把心境沉澱紮實。”


    幽姬應了聲“是”,又摸了摸額頭,用心語道:“牛遲前輩贈與的仙血珠子,關鍵時刻幫了我大忙,使我從前世心魔的糾纏解脫出來,好險。”


    常思過笑道:“等以後你飛升上界,再當麵感謝牛遲。”


    幽姬臉上露出一絲神往,晉級八階後,她內心終於有了渡劫飛升的奢望,道:“承老爺您吉言,希望有那麽一天。”


    常思過道:“會有那一天的,走,咱們去隔壁瞧瞧連漪。”


    率先走出洞窟,外麵仍然是灰蒙蒙的景致,沒有任何生機。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戴土的洞窟,讓常思過詫異的是石廳內一副和諧畫麵,戴土和連漪相對坐在用暗紅岩石雕琢的石凳上,麵前的石桌上擺著粗製石碗、石盤,盤內放著幾顆杯口大紅豔豔的果子,兩人正吃著果子在閑聊。


    常思過一眼便看出連漪的修為已經突破到了八階,整個人痩得竹竿一樣,從以前的胖少年成長到了青年小夥,也不知戴土是如何做到的?手段神奇啊。


    戴土偏頭打量走進門的常思過和幽姬,目光在常思過身上打轉,笑道:“不錯嘛,領悟到了一些純碎的力量,年輕就是好啊。”站起身,揉著手腕子,道:“來來,常思過,前來挨打。”他是見獵心喜。


    常思過咧嘴笑了,與戴土打交道久了,知道對方是個不拘小節的,他身軀緩緩長到三丈高,道:“今天還不知是誰挨打呢?連漪,且看我怎麽幫你出口氣,你與幽姬去邊上石室觀戰。”


    連漪在戴土手中吃了無數苦頭,聽得黑哥哥要幫他報仇,頓時原形畢露,呲牙叫囂道:“黑哥哥,狠狠地揍啊……”


    見戴土不善的目光瞥來,趕緊揮袖卷起他巴結戴土弄出來的石桌石凳果子等,他的空間內,種植了幾顆稀罕的火屬性靈果樹,這麽多年過去,有幾樣出產。


    連漪一閃去了他自己的那個窩躲起來,幽姬則去了另外一間石室。


    戴土撇嘴:“喂不熟的白眼狼。”他已經跨步上前,揮拳朝常思過當頭狠狠打去,才不會講什麽客氣,高手相爭,就搶一線先機。


    常思過麵上神色收斂,變得麵無表情,右拳後發,沒有任何花哨的迎上巨大拳頭,“嘭”,兩拳相撞,整個洞窟震得嗡嗡作響,地麵顫抖,勁風轟一下擴散。


    把觀戰的幽姬弄了一個灰頭土臉,趕緊在石室門口多加了一層陣法。


    另外一邊石室的連漪,則早有預料的幸災樂禍做鬼臉。


    常思過稍稍吃了一點虧,他腳下滑動,一步之後便消散掉戴土那一拳纏綿到他身上的拳勁,左拳遞出,陰陽規則之力瞬間變換,化解戴土得理不饒人的後續攻擊。


    “嘭嘭啪啪”,迅速擴大的石窟內兩道身影追逐交手,打得激烈無比。


    透過陣法觀戰的幽姬看得心驚膽戰,這是真正的搏殺,一點也不像切磋,雙方盡往對方要害招唿,換拳換傷,無所不用其極,她心頭原本因為晉級八階而升起的一絲傲氣,在觀戰中消失殆盡。


    她前世不善爭鬥,是跟著老爺東奔西跑,迫不得已學會許多生存本事。


    架能打,各種陰險招手也能巧妙運用,但是在這兩位麵前,她覺得做一個芊芊淑女挺好,忘了打架這迴事,仙子就該有仙子的樣兒。


    盞茶時間過去,“砰”,常思過從纏鬥中橫摔出去,砸在岩石地麵滑到石壁才止住,翻身站起,抹去嘴角的血跡,即使以他的體魄,仍然是鼻青臉腫身上皮肉傷無數。


    常思過拱手道:“薑還是老的辣,戴土道友拳技玄奧,拳勁高明,受教了!”


    戴土頷首笑道:“你也不錯,能夠接我七分力道的拳腳,周旋了這麽久,你的拳技很獨特,可有名號?”


    “拳名無極勁。”


    “哦,無極勁,與你的陰陽規則倒是很貼切。你既然已經晉一小層,刻骨之後的‘銘心’,便少了許多阻礙,我教你法子,你自己慢慢地把陰陽規則刻繪其內,層層疊疊,牽連成網,使得五髒六腑與刻骨能夠氣韻貫通,到時個中神妙,你多花些時間體悟。”


    戴土沒有保留地用心語教會“銘心”,又交流半個時辰的“純碎”感悟。


    每個人對於“純碎”的理解不盡相同,取長補短,時時而為。


    常思過帶著一腦子的想法靈光告辭,從石室溜邊出來的連漪還不及傳音,便被戴土一把逮住,按著肩膀壓製得話不能說,心頭大急。


    戴土擺手道:“且去,且去,我繼續調教小胖子,你們留在此地時日不長,以後要見麵可就難咯。”他說得大義凜然,嘴角難掩一絲邪氣。


    常思過轉身離去,幽姬自是跟著走了,留下欲哭無淚的連漪。


    黑哥哥也是的,本事不濟吹那麽大的牛皮做甚?害得他好不容易苦日子到頭,又要被戴土這隻土耗子收拾,慘咧。


    常思過迴到住處,花了半年時間,完成在神心上的“銘心”,貫通整個骨骼與五髒六腑之間的氣韻。


    一切順利,沒有刻骨時候的半分痛苦。


    此行目的達成,還額外有大收獲,幽姬和連漪分別晉級八階,使得他實力大增。


    把幽姬留在洞窟陣法內,常思過再次走出住處,他這次沒有去拜訪戴土,而是往十多年不曾踏足的囚犯密集區域走去,他與醒狼之間事情,必須要有一個結果,不可能就此一走了之,他隱約地察覺不妥。


    隨著他的到來,原本嘈雜的通道兩邊,瞬間陷入沉寂。


    常思過掃視一眼兩邊,他現在已經沒有找囚犯們麻煩的心思,徑直走進醒狼洞窟,隨著他的進來,黑臉男子神色凝重起身,兩人相互打量,洞窟迅速擴大。


    時間一息一息過去,氣氛陷入凝固般緊張。


    過了好大一陣,常思過突然道:“我考慮清楚了,暫時不與道友做交易。”


    黑臉男子目中兇光不再掩飾,惡狠狠道:“我說過,你不與我做交易,你出不去鎮魔空間,小子,不信你盡管試試?你即使走出去了,眨眼間還是出現在這裏。”


    常思過沉默三息,歎道:“你的‘若離’幻境困不住我。”


    “那你出去啊,試試便知,何必浪費口水?”


    黑臉男子臉色顯得無比猙獰,緊盯常思過,似乎隨手會與常思過動手,


    常思過驀然笑了,道:“我原本隻是懷疑,你在我身上搗鬼,現在我敢肯定,你做了手腳。你太急迫了,非常想我走出鎮魔樓。”見對方臉色陰晴不定,便毫不留情揭穿,道:“那時,你便隨著我走出了鎮魔樓,對不對?”


    常思過激起對方的情緒,終於在心湖間找到一絲不顯眼的波動,他調動神意一閃,截住那絲蹊蹺波動,一個念頭便滅掉,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


    黑臉男子臉色一下子很難看,他精心布置的計謀,就此煙消雲散。


    再想施展手段,在對方身上留下印記,幾乎不可能了。


    察覺背後的結界光幕多了一層禁製,常思過笑道:“怎麽?交易不成想動手?我勸你最好打消這個愚蠢的念頭,否則你會輸得更慘。”說話間,他手中出現暗紅色的掌刑使令牌,光影如輪,三長兩短一番照耀,迫使黑臉男子退至石壁角落顯出了原形。


    在鎮魔樓內,掌刑使令牌的威力分外不同。


    這還是醒狼急於與他做交易,無意中提及,讓他明白了自己在鎮魔樓的底牌。


    他即使打不過幾個厲害的家夥,但是掌刑使令牌在手,他可以輕易走人,在鯨府空間閉關的那些年,他偶爾拿出令牌,研究其使用法子,即使他沒有祭煉令牌,也讓他摸索出幾門防禦和攻擊的法門。


    此時使出,果然唬住了身負特殊本事的醒狼。


    常思過右手擎著放射光芒的令牌,轉身左拳轟碎醒狼無聲無息中弄出的禁製,邁步走出洞窟,他不受威脅,但也不想與醒狼打架,沒甚意思,他很可能在幻境中白打一通。


    後麵傳來醒狼不甘的叫聲:“小兄弟,別急著走啊,咱們可以好生談談,我可以給你幫助……”


    常思過沒有搭話,收了令牌,他身上流淌著水波一樣的光華,除了清心無塵,還有三層防護,就是防著再中醒狼暗算。


    那家夥的幻術實在是太高明,他沒帶幽姬前來,怕幽姬被利用。


    在通道稍一停留,常思過寬袖飄搖往迴走去,老魔頭那個無賴,他隻要進洞窟便用自爆威脅,沒勁,就不能坐下來好生聊聊天氣嗎?人與魔之間的信任呢?


    走進戴土的住處,把受苦受累見到他差點哭了的連漪從戴土手中解救出來,坐下來,與戴土對飲一場,微醺之際拱手告辭。


    “道友保重!”


    “保重!”


    兩人話別,常思過走到門口,又迴頭看向獨坐石凳喝酒的戴土,道:“你真不與我一起出去?可以省下你千年時間呢?”


    戴土端著石碗一口飲盡酒水,嗬嗬笑道:“我有自己的路走,何必要走你的路?且去,且去,莫打擾我的酒興。”


    常思過不再堅持,跨出洞口。


    人各有誌,不可強求。


    他雖然不理解戴土的路是什麽,但是他尊重人家的選擇。


    提前一步出來的連漪撇嘴,用心語傳音道:“你別聽土耗子說得無欲無求,那老小子把一絲培育覺醒的土魅崽子交給我,今後由我照顧,哼哼,敢整治我,瞧我不用手段從小土魅身上討迴來。”


    常思過啞然失笑,連漪這家夥也就口上說說,吃了嘴巴賤的虧。


    迴到住處,讓幽姬和連漪進入鯨府空間,常思過對著空中拱手:“石山道友,你要不要見一見你留下的後裔?”


    空中傳來聲音:“不必了,有掌刑使照拂,有樹人照顧,我能放心。”


    石山樹沒有現身,笑道:“醒狼那家夥這次輸慘了,托你的福,我贏了五次,哈哈,好久沒這般舒暢。掌刑使下次什麽時候再來鎮魔樓?”


    常思過往外走,道:“得空閑了,再來。”


    通道的對麵石壁上無聲無息出現了一條出口,岩石崎嶇,常思過拱拱手,從通道徑直走出去,他身後,湧出濃鬱黑霧,待黑霧消失,鎮魔樓恢複如初。


    常思過飛上空中,撕開鎮魔空間的虛空,閃身鑽出去,有許多大事等著他去料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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