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過花了些時間,把扶疏弓初步祭煉完畢,他左手握著弓臂,右手三指扣弦,集中意念和靈識在扣著的弓弦位置,緩緩灌注靈元力,嚐試幽姬指點過的使用婆娑箭的訣竅。


    有旋風在弓弦和弓臂之間浮現,似有似無往中間凝聚。


    常思過集中精神,體會著靈元力緩緩轉化為能量箭矢的細微過程。


    消耗好些時間和靈元力,凝出一線兩端模糊中間殘缺的細細青色光影,混在翩翩旋風裏,極難看出是一支初具雛形的箭矢。


    常思過心下欣喜,第一次嚐試便找到方向。


    幽姬教他的方法是對的,可惜缺少太多使用技巧,還得自己摸索。


    正待緩緩拉弓,完成這次的婆娑箭試射,突然察覺太安靜了,依木魅的性子此時應該是湊近了好奇地問東問西才對,不應該這樣安靜。


    稍分心一瞥,看到下方的木魅小丫頭正雙手合十,微微閉目,麵朝著他先前坐過的圓弧石,滿臉肅穆,夾雜著一絲悲哀、傷感神色,口中無聲念著什麽,滿頭暗綠頭發無風飄舞。


    那根時刻不離身的青藤法杖就漂浮在她身前,散發著微弱綠芒。


    圓弧石上麵覆蓋的苔蘚泥沙,大部分擦拭得幹淨,露出暗藍色玉質石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一種材質,有絲絲深入石頭的天然紋路肌理,閃爍細微的藍色光澤迴應。


    附近還有兩塊石頭,擦去苔蘚之後露出的是布滿雜點的淡藍玉質,品質明顯比不過暗藍色石頭。


    常思過忙散去弓弦與弓臂間的箭矢雛形,收起扶疏弓,落到地麵木魅身邊。


    婆娑箭術以後有大把時間嚐試研究,眼前情景,明顯是木魅發現了什麽,以至連他的表演,都沒有心思觀賞和好奇。


    他是第一次見識木魅如此一本正經模樣,小臉上帶著一分陌生的神聖。


    常思過沒有打擾,沉默著觀看,他發現遠處彌漫的青色薄霧以極快速度在流動,層層疊疊的石頭通道,在霧氣中發出“嗚嗚”似哭泣的混合怪聲,聽著有些瘮人。


    也就片刻,霧氣便把百丈外遮掩得靈識不可透過。


    各種古怪的聲響,在霧氣中越發喧囂,陰森蕭殺氣氛愈發迫人。


    常思過稍多看了遠處片刻,眼前便出現光怪陸離的幻像,嚇得他忙謹守心神。


    這地方好生厲害、險惡!


    很快霧氣便洪水一樣淹到了近處,似有無數怪獸在其中作祟,木魅身前懸浮的青藤法杖散發出柔和綠芒,在兩人附近三丈,罩出一片淡綠色空間。


    霧氣在周圍翻滾、咆哮、流動,始終沒有衝擊接近小小的綠色空間。


    常思過心湖不時悸動,掀起波瀾,他感覺自己隨時會被陰森青色霧氣席卷淹沒,都做好了拔刀的準備,心下潛意識又覺得,隻怕拔出殺心刀都沒用。


    在通道裏圍困他們的不知名存在,給他非常強大恐怖感覺。


    比麵對化虛境隨手一劍攻擊,危險不知多少倍。


    而且虛無縹緲,找不到對方所在,他即使拔出刀,都不知該往哪處斬?


    頗為提心吊膽等待著,他猜測木魅是在用神通妖術,通過眼前的暗藍色石頭,與不知名存在交流,也幸虧木魅提前發現危險,否則深入複雜通道危險降臨,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等了約兩個多時辰,常思過沒有半分不耐。


    他看到周圍濃鬱到發黑的詭異青霧,翻滾著往遠處退去,心下稍稍放心。


    修行界太多搞不懂的稀奇古怪玩意,有時候不是實力強就能橫行天下,還得有與實力匹配的見識,不管是從典籍中學得,還是曆練積累,總之得不停學習。


    木魅睜開眼睛,額頭上布滿細密汗水,伸出右手抓住青藤法杖,又對著前方的暗藍色石頭微微彎腰施禮,輕微歎了口氣,對看過來的常思過道:“咱們走吧。”


    沿著寬闊的通道,往前方走。


    常思過瞥一眼又慢慢覆蓋暗綠苔蘚和泥沙的暗藍石頭,跟著木魅身邊一步一步往前走,木魅不用飛行,這其中必定有原因。


    木魅似乎對複雜的通道極為熟悉,矮小身影,在高大錯落的石頭間隙攀爬。


    她沒有使用妖術,不時碰擦掉石頭上的苔蘚,露出不一樣的暗藍色或淡藍色,兩人過去後,苔蘚又重新長出,遮掩岩石的本色。


    木魅腳下不停,口中幽幽解釋道:“這整個通道,是一朵花的殘骸。”


    花?


    常思過想到了各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這些玉質石頭,是一朵花的殘骸。


    他目前能探查到的範圍有二十多裏,攀爬小山一樣的石頭通道,走了最少十多裏,仍然隻能看到遠處二十餘裏。


    這麽龐大的一朵花!


    “能看到的隻是極小部分,大部分成了構建小洞天的材料。”


    木魅沉浸在某種悲哀中,帶著淡淡鼻音,講給常思過這個唯一的聽眾,稍排解心中的情緒,道:“我與它殘餘的些許執念怨念交流,觀看了它過往的一些記憶片段。


    “在修真界它有一個名號,叫界花,是一種很古老的蠻荒遺種。”


    常思過這下是真的震驚了,他看過的典籍雜且繁多,自然是見過關於“界花”的片言隻語描述,所謂的“一花一世界”,說的就是蠻荒時期的界花,一朵花能夠大到自成一片世界。


    雖有誇張,卻也可見界花龐大到何等程度!


    “它活了無數歲月,活成了青源界上幾乎無敵的存在,卻也敵不過天道意誌的摧殘排斥,它想飛升去更高級的上界,可是它的本體太龐大了,經受一次又一次的雷劫,仍然不能蛻變成能量形態,飛升不了,後來青源界靈氣日益衰退,它隕落在數萬年前,”


    木魅簡短地講完界花的過往,沒有講界花如何隕落的過程,語氣堅定道:


    “我把你送到進入空間的入口,玄月、瀆山、赤城三處洞天,你可以選擇任一洞天進去探索,我答應界花的殘餘意識,留下來幫它培育一顆新的幼苗,讓它能夠用另一種形式延續生命,它的怨氣才能得到化解。”


    木魅自顧自說著,用腳尖把通道邊緣一個稍稍突出的苔蘚泥沙土包踢翻,露出裏麵一件殘破看不出本色衣袍包裹著的一具失去光澤枯骨,不知死去多少年了,枯骨有好些部分石化,一柄法寶劍器腐蝕得靈氣全無,鏽跡斑斑。


    常思過眼睛微微一凝。


    這樣的土包,一路上他見到了不下十個,有大有小。


    每一個土包,都代表隕落了一個修士或者妖修!


    界花殘餘意識不知害殺了多少前來探索遺跡空間的生靈。


    “它的殘骸被青源界真正的大能修士,改造出三座神秘空間,被當做了後輩的試煉之地,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故,三座洞天已經好多年沒有人類和妖修進入,它的殘餘意識比較混亂,記憶片段有好些殘缺,也是因為我是木魅,與木屬性妖關係天然親近,才願意與我交流。”


    “通道內隕落的這些人或妖,都是貪圖它的殘骸,想采挖了做材料,被界花的怨氣困住折磨致死。”


    “我要留下來幫它!”


    木魅說到最後,再次強調一句。


    小臉上充滿神聖光輝,這樣的木魅,讓常思過覺得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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