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過跑上城頭,極目遠眺,他看到北戎大營一副慌亂景象,許多捆紮的馬車隨便拋棄雪地,倒塌的帳篷沒人理會。


    一隊隊騎卒散亂往西北方向奔走,有幾分被人攆著屁股追殺的亂糟糟。


    聽得士卒們激動大叫“援軍來了”,常思過忙跳上牆垛,往東方看去。


    遠處一道黑潮自東而來,在荒原雪地漫過。


    濺起的雪沫,揚在空中,形成大片遮天蔽地的雪霧,把後麵掩得若隱若現,也虧得他眼力過人,才能看出那是列陣衝殺的騎卒,不計其數的多。


    還真是援軍到了。


    北戎人連續幾天攻城不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早就沒了當初銳氣心勁,又恰逢與四荒城談好退兵條件,收拾營賬,準備撤退的當口。


    應該不是巧合,或許與他送進城那卷密信脫不了幹係?


    常思過跳下城垛,忙趕到防區與易尚延匯合。


    急促的號角聲一停,接著是一通激昂鼓響,易尚延躍上城垛,指著左邊城門方向,喊道:“快看,四荒鐵騎和血刺精騎,出擊了。”


    常思過跟著跳上城垛,隻見一赤色、一黑色兩隊騎卒並列,衝出放下吊橋的護城溝,唿嘯著追向十裏外逃跑的北戎人,騎隊中有許多穿著長袍或勁裝的煉體士。


    不知是什麽時候,堵著北城門洞的亂石雜物,清理一空。


    看來他的猜測沒錯,這一切與密信有關,昨晚北戎人借助地道攻城失敗,城內在半天內就與北戎人達成退兵條件,等於是做了個現成的圈套,包藏極大陰謀禍心,使得北戎人士氣不再,一心思歸,導致現在不戰自潰。


    城牆上沸騰了,士卒們大唿小叫,手舞足蹈,恨不得加入追殺行列。


    可惜兩條腿追不上四條腿的,隻能在城頭呐喊,過過嘴癮。


    易尚延頗為遺憾,道:“城內馬匹不夠,也輪不到咱們北城煉體士隨軍出擊,那些家夥,眼紅單老大這次立的功勞太大,隻許咱們看熱鬧,真是豈有此理。”又低聲道:“兄弟,不是有意要瞞你啊,我也是才知道不久,說起來,還是你送進城的那封密信,起了大作用,你又立功了。”


    常思過沒能參加痛打落水狗的追殺,一點也不覺得遺憾。


    估計這兩天,他的身份來曆,在軍中表現等信息被查了個底兒天。


    正式身份牌沒下來前,有些機密,易尚延也不敢透露給他知道,昨天易尚延說漏嘴,露了一點關於援軍的口風,應該是故意的。


    點點頭表示理解,笑道:“什麽功勞不功勞的,能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


    易尚延奇怪地偏頭看了黑娃一眼,搖頭道:“搞不懂你,小小年紀,就老頭子似的心事重重,老氣橫秋,也不知你哪學來的這份……穩重?”


    考慮到心機二字不妥,改成褒義的穩重。


    常思過幹笑兩聲,“還能和誰學?撿我迴軍營的黑老爹,一直教我,活著填飽肚子,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經常餓得頭暈眼花的,所有大道理,都是為了生存下去。”


    易尚延恍然,這孩子曆經磨難饑荒,難怪少年老成得不像話。


    撇開勾起黑娃傷心往事的話題,易尚延笑道:“北戎賊子運氣好啊,若不是冬天雪大,酷寒難行,這次定要追殺他們幾百裏。”


    常思過看著綿綿如潮水湧來的援軍,問道:“咱們這次,來了多少援軍?”


    南平缺少馬匹,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能湊出這般大規模騎兵,很不容易。


    “不多,三萬。”


    易尚延接著解惑:“北戎是由各部族拚湊的烏合之眾,打順風仗,戰力極大,一旦勢頭不對,那些家夥跑得比誰都快,而且都不願斷後,生怕吃虧折損了部族的煉體士和青壯,咱們南平騎卒少是少了點,但是舍得花重金打造,裝備精良,三萬打他們五萬、六萬,不在話下。”


    “再則他們成了一支疲師,又損耗了不少人馬在城下,還拿什麽硬拚?攆兔子樣追殺他們又不是一次兩次,隻是那些家夥野草一樣,殺不絕,過不幾年,又長出來了,繼續蹦躂著禍害咱們邊關。”


    指著北去的滾滾鐵騎,“騎卒殺力大,形成千騎衝擊陣勢,能達到五十騎、甚至二三十騎戰損換一個煉體士的比例,所以這等大規模野戰,煉體士在軍中作用不太明顯,主要是保護指揮將官不受刺殺,抵擋牽製對方煉體士。咱們破賊軍和四荒城,加起來差不多三千騎,平常一萬左右的北戎騎卒騷擾,可以抗衡。”


    常思過道:“北戎草原遭了天災,他們這次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輕易不會罷休吧?明年春上,北戎人隻怕還是會集結叩關,否則他們好多部族熬不過去。”


    “是呀,沒吃的,他們一貫是來咱們這邊搶。”


    易尚延搖頭,“管他呢,敢來搶咱們就打,又不是他爹,還養著那些禍害畜生不成?”


    正聊著,單立文帶著一票人走來巡城,兩人趕緊跳下城垛。


    “住處安頓好了嗎?還有什麽差缺,讓老易幫你去購置,他門路熟。”


    單立文站定,看著靠邊拱手的常思過,伸手示意不必多禮。


    “都安頓好了,多謝大人。”


    “嗯,這幾天辛苦了,後麵好生歇息下。”


    單立文沒有多待,隨口說幾句,又往前走,援軍雖然來了,城頭上的防守也不可大意,易尚延拉住落在後麵的青衫男子宋牧。


    “有事?”


    青衫男子惜字如金,麵色如木。


    易尚延把換房子的事簡略講了一遍,又道:“晚上迴去吃飯,我叫青芽準備了幾個好菜,咱們再開一壇好酒,給黑娃兄弟洗塵。”


    “好!”


    宋牧沒把換房子當迴事,聽得有好酒,嘴角掛了一絲笑,還罕見地衝常思過點點頭,追前麵的一群人去了。


    易尚延見人走遠了,低聲笑道:“木頭好酒,喝好了,他話多。”


    又補充解釋:“木頭的身法速度,在眾多煉體士當中獨樹一幟,即使比將軍大人,也不遑多讓。黑娃,以後有機會你可以多向木頭請教,最好是把酒喝好之後。”還眨了眨眼睛。


    黑娃喜好近身用弓箭與敵廝殺,隻是那速度身姿,實在不敢恭維,像個大馬猴一樣,跑得又難看又慢,得好生提高一番。


    常思過懂了,拱手迴以微笑,領了對方的好意。


    他見過宋牧施展身法,比之他的心頭大敵樂姓男子,更添兩分鬼魅。


    隻是看那家夥一副木頭樣,不近人情,他也就沒打算自討沒趣,現在得了易尚延提醒,既然酒桌子上能搞定的事,那都不算事,想當年,他也是酒精考驗的無產階級鬥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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