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索迅速收緊,繃得與城頭呈斜線角度,上方一聲大喝:“跳!”


    常思過懶得理會樂姓男子的癲狂,往下彎腰稍蓄勢,右腳狠勁在溝邊雪地一蹬,踩出一個深可見泥的雪坑,整個人彈起,騰空往護城溝中間躍去,到接近兩丈高的空中,手中繩索遽然收緊,往上方用力拉去。


    耳畔風聲唿嘯,雪花冰涼撲麵。


    常思過隻覺如騰雲駕霧,急速升高,眼瞅著繩索受力,帶著他往凍結了冰的城牆上蕩去,他腳下輕點,消去撞力,繩索中端“啪”一聲打在冰牆上,似下了一場冰粉細雨。


    繩索快速往上拉動,常思過配合著用雙腳蹬著光滑牆麵,一路扯著往上跑去。


    城頭突地傳出一陣唿喝叫喊:“小心啊!”


    “快拉繩子!”


    “狗賊偷襲……”


    一片雪亮寒光,自下方旋轉厲嘯劈來,速度極快。


    常思過聽得勁風,正準備腳下蹬著城牆縱躍閃避,迴頭發覺襲來的是一柄雪亮薄斧,斜著往他頭頂上方的繩索旋去,角度刁鑽。


    他心下一驚,右手腕使勁一抖繩索,仍然是慢了一步。


    “嗤擦”,薄斧把繃緊的繩索,從他頭頂上方六尺處切斷。


    斧頭斜斜地劈進城牆,巨大撞擊力道,崩落一片冰晶牆麵。


    常思過雖驚不亂,人往下墜落,他縮左腳,探左手往褲腳外側綁著的短匕摸去,甩動右手掙脫斷繩,在將撞到城牆之際,“擦”,左手握著短匕,用力貫插進堅硬結冰的城牆青石。


    止住墜勢,整個人懸掛在三丈高處,往左右搖擺。


    四荒城牆高達九丈,加上下方兩丈深的護城溝,最是險峻,原本就是為了防著固本境修者不借助工具直接躍上城頭。


    上方一片驚唿,常思過還未穩住身形搖晃,又聽得眾多人高唿。


    “小心!”


    “暗器!”


    “又來了!”


    上方同時傳來一聲怒吼:“排弩呢?對準那狗賊,往下射!叫他囂張!”


    常思過左臂肌肉爆發猛力一拉,隻聽得“咯嘣”一聲,黑老爹送給黑娃的那柄百鍛短匕,承受不住巨力,斷做兩截,刀柄往下掉落,而常思過已經借力斜著往上躥去。


    下方響起一陣密集勁風,七八支箭矢砸在常思過剛剛呆過的那片牆麵。


    有些箭矢插進青石牆麵,更多的是砸得橫飛。


    卻是氣急敗壞的樂姓男子抓到一些城頭射去的箭矢,用力砸來想把他打下去。


    常思過站上斧麵,渾身真元流轉,身體輕盈,隻要不使勁用力倒是不會掉落。


    聽得上方一排接一排的巨大利嘯往城下宣泄,常思過正準備抽兩支箭矢插進牆麵,想辦法攀上去,城頭再次傳來大喊:“兄弟,接著繩子。”


    先前斷掉的繩子沿著城牆放了下來,常思過用右手抓緊,叫道:“拉!”


    上方應聲用力拉繩,常思過腳下一蹬,插進牆麵的薄斧吃力往下掉落,他弓著身體,手腳並用,靈活地蹬著城牆往上方跑去,利嘯聲中,下方傳來樂姓男子的吼罵:


    “小子,你跑不掉的……”


    聲音被唿嘯的排弩巨箭,追著往遠處去了。


    常思過暗罵一句:神經病。


    隨著一聲唿喝:“起!”常思過借助力道躍上城頭牆垛。


    見火把照耀下,他成了被眾人注目的焦點,趕緊跳下牆垛落到城頭,行了一個團團拱手禮,還不及說感謝的話,用繩索拉他上來的年輕人,丟下繩子,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興奮叫道:“兄弟,你真是破賊軍的修者?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常思過不著痕跡瞥了眼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繃緊的肩頭稍稍放鬆。


    他差點本能閃開,這具身體很不適應和陌生人如此親近,他能聽出,對方似乎很在意他是不是破賊軍的人,那麽,對方是破賊軍修士?


    陌生的環境下,能遇見一個“自己人”,還是很安心的事。


    從腰間解下自己的黑色木質腰牌,遞給穿著褐色長袍左邊眉梢角上長了一顆黑痣的年輕人,拱手道:“破賊軍前哨左尉庫房守卒,黑娃,感謝各位援手之恩。”


    稍往下方撇了一眼,城下二十到四十餘丈的一片雪地,插著大大小小箭矢,其中一排排至少杯口粗的巨箭,尺子量出來一般,在雪地上看著很規整,煞是乍眼。


    追殺他的那幾個北戎修者,跑得隻剩隱約背影,那兩具屍身也給帶走了。


    韋仲鈺接了腰牌,仔細翻看腰牌背麵豎刻著的三行小字:黑娃,破賊軍前哨左尉庫房守卒,身長五尺九,方臉大眼,麵黑雄壯。


    (注:異界三尺等於一米,一尺等於三十三厘米)


    很簡括的身份信息,卻也大致描述準確。


    “這……這怎麽可能?”


    韋仲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哨左尉幹什麽吃的?


    居然把一個堂堂煉體士,大材小用拿去守庫房。


    庫房裏是堆滿了金銀財物,還是收羅著珍稀物資?值得用一個能陣前擊殺兩名北戎修者的神射手煉體士鎮守?


    這是暴殄天物!是對煉體士的侮辱!


    突然醒起家醜不可外揚,手上一輕,黑木腰牌被單立文笑眯眯拿了去。


    簡單的信息,隻需掃一眼便能看完。


    黑袍男子眼中隱約發亮,對於名叫黑娃的送信人,起了極大的興趣。


    在軍營城內,沒誰膽敢借用他人腰牌行騙,因為查證身份太簡單,而且他早已經派遣士卒去城內,請前哨左尉來認人。


    “黑娃兄弟,我是四荒城北門監守單立文,你身上的傷怎樣了?”


    常思過拱手行禮,“見過單大人,一點皮肉傷,不礙事。”


    他也不甚清楚北門監守是多大的官,但是看到附近城頭,有好幾個穿鐵甲和輕甲的將官圍著,不言不語,隻是奉承地笑,便知對方官職肯定是在前哨左尉田向安之上。


    身上被劍芒斧芒蹭出來的傷痕,看著血淋淋的嚇人,常思過無師自通調用真元擠壓肌肉,早已經止血,最大一道傷口在後背,現正火辣辣的癢得難受,那是傷處愈合生肌的反應。


    單立文把腰牌還給黑娃,瞥一眼麵色不愉的韋仲鈺,嗬嗬一笑,掏出一個小瓷瓶,遞過去道:“叫我單兄就是,什麽大人大人的,叫著生分,這是四荒城軍中特製療傷膏,塗抹一些在傷處,可以加快愈合。”


    見黑娃收了他的好意道謝,指著一邊的韋仲鈺介紹:“這位是破賊軍修者韋仲鈺,剛才是他把你從城下用繩索拉上來。”


    做人不能太過份,畢竟後麵的日子,大家還得同舟共濟,在城頭廝守共禦外敵。


    常思過拱手道謝:“多謝韋兄援手……”


    “休提,休提。”


    韋仲鈺笑容滿麵,一把拉住黑娃,道:“自己人就不必謝來謝去,舉手之勞,也是應有之義。”一句話把關係拉近,又問道:“老安呢?他沒和你一起?那家夥跑哪去了?”


    常思過指著北方,那處的火光早就熄滅,北戎營地火把也不再密集,道:“安老哥在北戎營地放火掩護我,不知他後麵怎樣了?”


    韋仲鈺愣了一下,低聲自語:“這樣啊,可有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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