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學倫對黑娃越發的看不懂,北戎派遣在路上巡視阻殺的修者,可不是單獨一個出現,一般都是三兩個一夥,還有層層士卒埋伏在雪地灌木警戒。


    他潛出來的沿途可謂險至極點,也是運氣好,沒有驚動北戎高手。


    好不容易摸進雪嶺荒山,仍然被天空的獵鷹發現,引來一個速度驚人的厲害家夥追殺。


    那人瘋了一樣,追著他吼叫“還一個在哪?”,“交出同夥下落,饒你一命”之類莫名其妙的胡言亂語,偏偏又實力高絕,殺得他九死一生,差點就交代在一道阻擋的懸崖頂端。


    後來獵鷹另外發現目標,把那瘋子引走,他才僥幸逃得一命。


    黑娃能斬殺掉一個阻攔的北戎修者,不驚動其他北戎修者,並順利逃脫,即使是使了詭計,也非常厲害了不起。


    是以,他還會認為黑娃隻是表麵上看去的真元境煉體士,這般無害嗎?


    扮豬吃虎,或許才是出其不意斬殺一個北戎修者的真實原因。


    安學倫換了個話題,道:“黑娃,你盡最大的力氣,一箭能射多遠?不用管準頭。”


    “不管準頭啊……這把搶來的二石弓還沒試過,估摸著能射百十丈遠,再遠的話,獵弓受不住力會崩斷廢掉。”


    又是搶來的?還有什麽不是搶的嗎?


    “百十丈嗎?”


    安學倫摸著下巴走幾步,沉吟片刻,忽地轉身。


    “黑娃,幫老哥一個忙,待晚上快淩晨時分,咱們摸出去,往四荒城方向接近,如果被發現有北戎修者阻攔,我現身引開,你想辦法幫我射一封信進城,然後你盡管跑遠點,獨自躲起來。到時四荒城保住了,算你一份大功勞,我在封將軍麵前,替你請功。”


    話說得很直接,完全當少年是軍中煉體士一員,目光懇切望著。


    常思過結舌半響,一時間找不到好的理由推脫,隻能不太委婉道:“我這點微末實力,怕的誤了老哥你的大事,可就擔待不起,要不,獵弓借給你,反正也不用管準頭,對著城上射就是,相信老哥你的力氣比我更大……”


    好不容易從險地逃出,憑什麽又讓他去招惹麻煩?


    他還沒活膩歪,兩人也沒半分交情,更沒享受過軍中丁點修煉資源的好處,空口許諾,對他沒有半分吸引力,他還不信對方能強硬命令他一介庫房小卒去送死?


    生死攸關,麵子哪有裏子重要!


    青幽幽的洞窟內,空氣仿佛凝固,兩人隔著約六步,一動不動對望。


    安學倫沒想到少年如此不好說話,還以為少年血正熱,臉皮子薄,沒經驗拉不下麵子拒絕,哪知對方像條老狐狸一樣倒將他一軍,而且露出的氣勢,很是強勢。


    果然是隱藏了修為,或許到現在,還有所保留沒完全展現出來。


    說出去誰敢信一個四個多月前覺醒的煉體士,這麽短的時間,晉級到固本境?


    安學倫心中越發認定黑娃能隱藏修為,是苦修軍中初淺鍛力法門的緣故,這是一大發現啊。


    正準備把自己的送信計劃和盤托出,卻見少年“哐啷”一聲拔劍,安學倫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往後閃退數步,手搭在劍柄上,現在的小家夥都這般衝動的嗎?


    “噓!”


    常思過左手往下方七尺大小的水窟窿指了指。


    他一直留有一絲天眼視線在水麵上,為的是預防不測。


    安學倫暗道一聲慚愧,才注意到水麵在不正常波動,而且越發高漲,這情形是有人從曲折的水下通道,潛了進來。


    “等等,你拿上弓箭,躲去那邊角落石柱後麵,來的可能不止一人,等下我吸引他們注意,你用弓箭配合偷襲,擾其心神助我殺敵,所有來敵必須全殲。”


    安學倫輕輕拔出劍,閃身到水坑五尺外,盯著動靜不小的水麵。


    他經驗豐富,瞬息間便有決斷,對邊上的少年吩咐。


    前麵兩次他被發現,攆得兔子一樣逃得很慘,北戎修者一直以為隻他孤身一人,是個獨行俠,通過先前黑娃射中空中的獵鷹,四處的叫囂聲便可見一斑,他何不趁機設下現成的套,讓敢摸進來的敵人上當吃虧,且不能留活口再出去報信。


    如果萬一來的是兩人以上,那也得拚了。


    拚不過也得拚,此處洞窟雖然隱蔽,卻也是一處絕地。


    常思過看了眼願意以身為餌的漢子,飛快收拾地上的弓箭,特意把弓囊和箭壺拿開,放到一處石柱側麵,半遮不遮的能看到,想了想,又解下劍鞘側放著與弓囊一處,閃身躍去安學倫指定的三丈外石柱後麵埋伏。


    安學倫看著黑娃布置小手段,沒有吭聲。


    軍中煉體士比起宗門煉體士,少了幾分高高在上的矯情,更多的是各種實用殺敵和求生手段,像黑娃先前從水下冒出的位置,距離真正的洞窟約五十餘丈便可見一斑。


    隻是這次運氣不怎麽好,隔這麽遠,還是被敵人找到了。


    約五息後,寒光閃爍從水窟中衝出,緊著兩道人影先後躍起。


    安學倫故意慢了半息,搶步一劍,對著後出來的人影攔腰猛地一刺,“錚”,劍刀相擊,他這一劍被擋住沒傷到對方分毫。


    兩道人影落到潮濕的崖石地上,分立左右,而安學倫已經暴風疾雨般,刺向左邊痩高穿著灰色皮襖的男子胸腹要害。


    “叮叮錚錚”急切的兵器碰撞聲中,有尖細笑聲傳出,顯得頗為自得。


    “哈,逮到了,這次看你小子還往哪處鑽?”


    另一道粗壯身影往邊上讓開數步,卻不急著夾擊安學倫。


    他目光警惕掃視洞窟,瞬間被右前方散出青蒙蒙光亮的劍鞘吸引,恍然間,覺得哪裏有不對,卻又說不上來的感覺。


    尖細笑聲未歇,“嘣”,弓弦震響,迴蕩在狹窄的洞窟空間,驚心動魄。


    “小心!”


    粗壯男子本能閃避,喊出一句顯然是遲了的廢話。


    洞窟實在太小,弓弦響,箭已經射中躲閃不及的痩高男子後背。


    痩高男子僅僅來得及繃緊身軀,“噗”,前胸突出一截帶血的變形箭頭,他長期用真元力淬煉的身體,被射了一個對穿,痩高男子痛苦地前衝兩步,還想往水坑歪倒逃生。


    安學倫手起一劍刺穿對方脖頸,再一腳把掙紮的痩高男子踢去對麵,有液體濺在崖壁上,發出沙沙聲,血腥氣在狹窄洞窟散開。


    這突兀的一箭,威力非同尋常,震懾得粗壯男子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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