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洞山頂之上,林茂草深處,本該雞鳴蟲草聲不絕,然這一刻,卻安靜的可怕!絲絲水流從古道深處縱橫交錯的小徑緩緩留下,沒有匯集之處,卻也源源不斷,時不時有不怎麽幹淨的氣息傳來,一陣濃過一陣,卻更像是死人的氣息……


    水澗匯集道一處,卻似乎有些紅色滲出,混著血色,呈現出淡淡的血紅色,有些詭異,扶搖洞深處,一黑衣蔽體的男子,麵上一道鐵黑的麵具使其在白日之中也宛若閻羅一般,那是一股肅殺的屬於死神的氣息,他的身子巋然不動,腳上的黑靴子似乎沾染上了些泥濘與山澗中的露水,混雜交錯,還有一些骨頭碎渣子,若是湊近看,便不難看出,那黑靴子的腳下,踩著的便是一個半幹枯的人頭,空洞而幹淨,已然是森森白骨,卻顯然已經不是光潔的,上頭被駐了成千上萬個小洞,螞蟻似乎在裏頭安了家,若說能在那白骨所製的地方養出些蛆兒來也不奇怪,近看,卻似乎不止一個,而是一堆,隨著人頭白骨的幹淨程度來看,還有不少是森森的白骨上半掛著些許尚未完全剔除幹淨的頭,若是湊近,有些哄臭,還有些半萎的血肉,頑強的粘著留在上頭,已然灰黑幹硬。


    “嗡嗡…嗡嗡…”有些不甘寂寞的小蟲子在那堆人頭白骨之上飛旋了幾下,而那渾身漆黑的男子,卻好似迴神了一般,黑靴子一動——


    “啪~”的一聲,連帶著螞蟻和蛆都盡數隨著那對人頭白骨化為灰燼,而不遠處的空穀,似乎有些風聲響動……


    差一點,就差一點!


    那是他這段日子以來唯一找到的武功精進的壯年男子,這些…還有這些,都沒有!根本沒用!


    黑衣的詭異男子青黑的鐵皮麵具之下,傳出陣陣陰慘森冷的笑聲,看著方才被自己一腳踩爛的人頭白骨,看著不遠處近些掛在木樁上同樣隻剩些穿著衣衫皮肉卻無頭的骨架子,一…二…三…


    一共七具!


    扶搖洞一帶皆是些以農活為主的人民棲身,除卻年輕力壯,對他來說,根本無用!若是這七具屍體,均可換做是武功精進之人,那麽,莫說是亞古手中的權杖,即便是馮雪柔現在就站在他麵前,他也毫不懼怕,莫說是馮雪柔生下的那個小孽種了!


    念及此,黑衣男子喉間一聲怒吼,卻輕揚了三根手指,閉上眼睛,究竟是誰,是誰影響了他的離魂大法,原本隻要七個壯年的武功高強的男子,現如今都找了這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草包!若都是這些草包,他要何時才能有出頭之日?!


    一百零八個壯年男子,才抵得上七個武功精進的壯年男子!


    半晌,他卻霍然睜開了眼睛,在鐵黑的麵具下,眸子幽幽轉動——


    “原來是你,我的好徒兒!這麽快,便戀上凡塵俗世那個花花世界了麽?難道忘了師父先前對你的教導,重在你身上的蠱毒,能讓你擁有這全天下最漂亮的臉蛋,卻也同樣,不能讓你動情,蠢貨!而你的動情,卻險些壞了為師的大事!真是蠢貨!蠢貨!孺子不可教!既然如此,為師還留你何用?你拿不到的玉玨,為師會親手去取來,之與鳳素靈,還有那個小丫頭,來吧!都來吧!那丫頭的身邊,可都是不可多得的武功精進之人!”年紀此,他卻似乎呈狂癲之狀一般,一百零八個壯丁,他要守到何年何月?!若是在得不到玉玨,和馮氏那個丫頭的幹淨純冽的血,隻怕他的身子,一個阿雯,便能輕易將他打迴原形!看來,如此無用的女人,著實不能再留著了!


    他的褐眸一簇,卻似乎看到了方才半掛著的七具無頭屍體上,似乎還有一具,腳尖還在滴著血,他的雙眸倏地充血,喉間不可遏製的一陣緊鎖,飛身上前,直到將那人身上的最後一滴血飲盡,方才罷休!


    林中,驚起鴨雀一片......


    “師兄!怎麽了?!”


    “君子師弟,我覺得,這權杖近日,有些微微不妥,可我,卻又說不出,這是為什麽,隻是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有些...急促與彷徨,君子師弟,這幾日,你便搬來禪殿,與我同吃住,看結你我二人之力,是否可以破眼前這片虛幻混沌!師弟...隱隱之中,師兄頓覺,此事,與你有關!”


    “我明白了!師兄!師兄是為了保護我!”聞言,君子心間一緊,唿吸有些急促不穩。


    亞古微微輕點了點頭道:“沒錯!我是生怕,這種詭辯,會對西雅的國運,帶來災難!現如今族中剩下你我兩大長老,若是馮師弟在…”


    “師兄!”


    “君子師弟,怎麽了?!”


    君子袍中攥著的手有些緊抽,在心中掙紮了許久,終於還是放下,道了句:“沒有…沒什麽!我這就迴去收拾東西!搬去師兄的禪院!”


    “等等!君子!”


    “師兄,還有什麽事麽?!”


    “君子…善惡一念間,在師父在世的時候,便曾經教導你我,是非對錯,皆在心中!馮師弟現如今已經故去多年,唯有你我,更要顧自珍重!”


    君子重重的點了點頭,道了句:“師兄的意思,君子明白!”說罷轉身,邁著有些沉重的步子,漸而消失在亞古的視線範圍之內——


    亞古手中象征著西雅國師地位的權杖有些微燙,其間泛著淺淺淡淡微光,亞古試圖再次發力,借助權杖尋找到那一處究竟不妥在何處。


    殊不知他尚且沒有使出全力,便已經暗自感覺到一股自權杖中心往外溢露的巨大排斥力!


    “噗…咳咳咳…”不成,還是不成,亞古立馬運氣,壓抑住心底紊亂的氣息,他的氣息越發羸弱,但權杖的氣息,卻——


    “清風!”


    “為了你師父的安全,這幾日,務必時刻毫不離身的緊緊盯著他!明白了嗎?”


    “是!大祭司!隻是…大祭司,此人,此事,可會對我師父造成什麽傷害?!”清風打小便是


    看著有些怪異的天象,亞古不禁輕歎一句道:“天要變異,必有人出!”


    ……


    “丫頭!”一曲畢,二人之間似乎難得有這般安安靜靜仔仔細細的聽完一首曲子,馮采梅隻輕聲道了句,卻見身後的方念柔道果真是一點都不馬虎的聚精會神的聽著曲兒。


    她緩緩放下琵琶道:“方才本宮的話,你還沒迴答,你可會彈琵琶?你可知,本宮出閣前,最愛彈的,便是琵琶!”可她卻在心底暗自歎了一句,殊不知她的這些雕蟲小技,在馮雪柔麵前,根本什麽都不算,她琴棋書畫,在族中便是眾人培養的對象,自然,她是不會承認,她的琵琶還是同她那個姐姐偷學的!


    “不會!娘娘的琵琶聲很好聽,隻是卻過於哀傷了,正如寧太後所言,念柔心中一直有所困惑,今日尚且沒有旁人在場,念柔隻想問一句,娘娘的家中,是否隻有娘娘一個孩子?民女聽聞娘娘的家鄉在西雅,卻碰巧,民女的母親,也正是西雅安鎮人氏,況,請恕民女鬥膽,民女雖未曾見過家母,卻在娘娘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氣息!”若是原本濃妝厚抹的梅妃娘娘,讓她感覺死氣又沉寂,現在的不施粉黛,卻讓她覺得有些親厚了些!


    “我麽?嗬嗬…”卻是倏地,馮采梅卻輕笑了起來,似乎帶著自嘲與諷刺的韻味,道了句:“莫說本宮是出生在西雅,即便本宮出生在安鎮,也定與你母親,半點關係都沒有,你想多了!我想,若是與你母親有上些什麽關係,本宮會…感覺到很羞恥!”


    相反的,馮采梅的過於撇清以及汙蔑,並沒有讓方念柔堅信二人之間並無半點關係,現如今,馮采梅身上一身肅靜,並無半點羅翠,頸間也是幹淨一片,並未戴著什麽厚重的珠鏈,一件略微有些暗透的白衫,在起身瞬間,卻被風吹起了些,左肩頭一點朱砂色的紅,有些炫目,雖隻有一瞬,卻已經足夠了!


    “你是誰,你究竟是誰?!別想再騙我!你左肩的朱砂胎記怎麽說?我爹曾經告訴過我,我娘親與我肩頭都有朱砂色的胎記,梅妃娘娘,你與我娘,究竟是什麽關係,為何屢次針對於我!咄咄逼人!”


    “放手!你這個丫頭,究竟怎麽迴事,你在說什麽,本宮聽不懂!你放手!你隻是一屆民女,而本宮,卻是皇上的寵妃!你不想要命了麽?”


    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在逃避著什麽,上次在寶華苑,寧太後提及,梅妃也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現如今,仍舊是這般!


    “那我娘是誰,我娘究竟是誰?”梅妃是西雅王的義女,是西雅聖女一族馮氏的血脈,那麽她娘——


    “我娘也是馮氏一族的人!”方乾楓隻跟他說過,她娘姓慕,叫慕雪柔,如此說來,她爹也在騙她,時光;老人曾經說過,她究竟是誰,為何會一腳踏空,來到異世,又說她娘並非尋常人!若她娘是馮氏一族的人呢,那麽她...馮氏一族出聖女,而上一屆聖女,儼然已經消失多年,鳳素靈是鳳氏一族的掌家,鳳氏一族的使命便是守護聖女一脈,那麽她...阿雯...天哪,誰能來告訴她,她是誰,阿雯是誰,為何阿雯會與她長相一般無二,是她娘親所生的姐妹,抑或是——這一點,隻怕也唯有方乾楓清楚了!


    隻是...現在的阿雯,在哪裏?!


    “方念柔!你...來人...來人哪!”馮采梅急不可耐的想要逃離,她不想和這個女人扯上關係,也不想和馮氏任何有關的人扯上關係——


    “娘娘...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玉瑪匆匆而至,見方念柔一臉失神,馮采梅驚慌失措。


    “閉嘴!你去哪裏了!本宮叫你,難道未曾聽到麽?!”


    “娘娘!”玉瑪哭喪著一張臉道:“方才宮外傳來的消息,說是...丞相府...出了大事!”


    “丞相,哪個丞相?”馮采梅心倏地抽緊,麵前一黑,眼疾手快的扶住身畔的小桌,卻告訴自己要鎮定,一定不是他,不是他!


    “洛楓!洛大人!性命垂危!如今,所有的太醫都去了...連皇上皇後也一並去了,皇後更是險些沒有直接昏厥過去!”


    “你說什麽!”


    “娘娘!”


    “滾開!這不可能,不可能!去...去洛府!”


    “娘娘,現如今,皇上與皇後娘娘都去了,娘娘是皇上的宮中的女眷,而洛大人,是外臣,皇上這幾日原本就不怎麽待見娘娘,娘娘三思!”玉瑪抽噎道。


    “不...不...”現如今的馮采梅腦門之中抽空一片,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眼角半淌的淚痕斑斑,兩條腿在不自覺的額打著纏,腦中“嗡嗡”作響,玉瑪話尚且沒有說完,之間馮采梅披散著頭發,與之今日一襲的白衫,真可謂是相互映襯,甚至連鞋子都沒有來的及穿上,蹭過方念柔的肩頭,揚長而去——


    “娘娘!方二小姐,奴婢求求你,現如今洛大人病重,生死未卜,即便所有的太醫都去了,但世人皆知,除卻尊者神醫,能有起死迴生的本事!若是洛大人出了什麽事兒...娘娘會死的,娘娘一點會死的!娘娘做這些,否是不得意,你不明白娘娘的心裏是有多苦!”玉瑪猩紅著雙眼,兩手胡亂的拽著方念柔的衣角,方念柔卻隻是下意識的想躲避——


    倏地,一隻大手穩穩的而將之攬在懷中,熟悉溫潤的氣息微微浮動在她的鼻尖,很熟悉很熟悉,同樣的,也很心安!


    “睿王爺!奴婢求你!求求你救救洛大人,救救娘娘!”


    “丫頭!咱們走!”霍之皓根本沒有打算理會身後的人,這些事,這些人,若非看在這丫頭的份上,梅妃在宮中,早便已經寸步難行了,他隻是不希望這個丫頭日後知道真相之後怨怪他,這才容忍馮采梅在背後興風作浪,隻是洛楓之事,確實是在他意料之外!


    “阿皓!你如何會...”


    “我去母妃宮中,聽聞綠苒之事,又聞下人說你來了無暇閣,擔心梅妃對你不利!不敢耽擱,就過來了!”


    “隻是...洛丞相與梅妃娘娘...”她雖從未見過那個傳說中的左相,卻也知道此人在為官上似乎還算清正,卻一直無緣得見,若是為官清廉之人,潛意識的,她不希望洛楓有事!


    她曾見過奉馮彩梅看霍昭的眼神,除卻諂媚與奉承,便沒有其他,但是方才,卻是真的如同魔怔一般,失魂落魄!


    “都不重要,走吧!現在這個時候,師父應該已經在洛府了,但是是否能救,便隻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看他方才神情淡薄,拉著她就走,不管不顧身後玉瑪的哀求與啜泣,洛氏與宗氏甚至與他之間,毫無意外,一直便是屬於對立的兩方,但在大事麵前,顯然,是毋庸置喙的!


    她緊緊的攥緊了他的手,能讓她無比安心的感覺,從心底蔓延開來,一點一點......


    如今的洛府,早已經被圍的水泄不通,毫無預兆的,洛楓早前迴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此時,淵明居!


    “洛楓...洛楓...你醒醒!你怎麽了!”阿雯泣不成聲,洛楓怎麽了,或許應該說,她自己怎麽了,如今阿雯的麵上蒙著麵紗,酸痛一片,一開始隻是不停的掉皮,現在一層外皮毫無意外的盡數掉落,而她裏側尚且沒有完全腐爛透的臉皮外露,泛著一片青紫,臉頰一周,更是血肉模糊一片,不得已,她隨身帶上了麵紗,但是在麵紗與腐肉交互摩擦的過程中,臉頰火辣辣的疼,但是現在,臉頰上的疼,已經不足以彌補心中的疼了!


    難道上天連一個彌補的機會都不願意給她麽?洛楓給了她安全的感覺,給了她依靠,這樣的依靠和依賴,讓她不想再放開,所以她願意把自己給他,卻不想,不過春風一度,將二人都害的這般淒慘,他龐大壯碩的身軀轟然倒塌,一動不動,隻是麵上泛著青紫,唇角一片黑氣,像是中了毒一般!


    霍昭與皇後洛氏聞訊而至,洛氏更是還未抬腳進門,便已經身子一軟——


    “楓弟!”洛氏戰戰兢兢的邁著顫抖的步子,盡管有芳琴與芳華一左一右的扶著,踩著諾大高盤底的鞋子仍舊不免一個打滑,然這一切,都及不上她現在心中的痛苦半分!


    “怎麽樣了,為何會突然,太醫呢?”霍昭則相對而言要稍加冷靜一些,洛楓是朝廷重臣,即便多年他一直忌憚洛家,但洛家對朝堂的價值,還是不可抹去的!


    “迴皇上,此病來的突然,單單微臣一人,不好妄加論斷,臣懇請,皇上容許我等討論商量一番!”


    “混賬!你們這群庸醫,商量來商量去,本宮弟弟現如今就躺在那兒,本宮要你們,即刻將他弄醒!該死的!這好好的人,為何會成這般”洛氏緊緊的攥著那人的袍子叫囂道,因太過激動,卻尚未發覺趴在洛楓床前的阿雯,阿雯緊緊的低著頭,她的麵皮,已經注定了不能出現在任何人麵前,若不,他們一定會將她當做世間上最醜陋的妖怪!


    “皇後!自重!愛卿如此,朕也傷心難過,隻是為了愛卿的身體著想,這藥,自然不可亂下!”


    “皇上!皇後!民女求見!民女知道,老爺!為何會這樣!都是因為,那個妖精…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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