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太後的隊伍在浩浩湯湯,風采不減當年,大氣恢弘,寧太後鳳眸微閉,時而微睜,離開了福緣寺,似乎一路走來,都是越發喧囂,而這樣的喧囂,她,竟然有些不習慣!同她相反的是,端莊淑女霍梓婧時不時會順著童童因為好奇而撩開的車簾中看到外麵得一切,一切對於她而言都顯得陌生與熟悉!


    與童童不同,她並非生下來就被帶到了福緣寺,在八歲之前,她在京都皇城,還是對這些個喧囂鬧騰的景象有些印象的!以往她母妃不在身邊的時候,她每日的事情,都是聽那些出宮的小宮女們將皇宮外麵的事情,有的時候,也會看到一些從宮外帶迴宮的新鮮玩意兒!


    隻是因為她是當朝長公主,皇祖母曾說過,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失了儀態!


    霍梓婧悻悻的手擱在腿上,兩手交疊,微微挪動了動身子,朝著童童那個方向望去,去看到外頭車水馬龍,市民叫囂肆意聲不停,是不是還有鬥蛐蛐下棋的人聲不斷,他們一行人迴宮,陣仗那麽大,一路上官道上都有皇宮禁衛軍攔著過道,時不時有好奇的百姓探頭探腦的望著他們這一行人,似乎很是好奇,都聽聞是當朝寧太後迴歸,一個個都好不高興,寧太後的鐵腕,在老一輩的百姓心目中是有印象的,當年霍昭剛剛登基的時候,寧太後垂簾輔政,那一幹朝堂之上作威作福的臣子被肅清了好大一批,有現如今的繁華盛世,寧太後也功不可沒!


    ……


    “姐姐!外麵這些都是什麽啊!好熱鬧啊!”


    “噓!童童!姐姐跟你說啊!那些都是小販子!”霍梓婧將車簾當下,拉過童童道。


    童童打小便在福緣寺長大,聽的最多的,除了尼姑和尚的誦經,便是山道上的野雞野鳥的叫聲,這般熱鬧繁華的景象,他什麽時候見過?


    “姐姐!那為什麽不許我看!童童喜歡看!那些個新鮮的玩意兒,童童都沒有見過!”


    “童童!別說話,前麵便是京都皇城的城門了,咱們是皇室子弟,不可這般肆意窺探,若不,會影響了身份!”霍梓婧將寧太後早前的教誨一並說給童童聽!寧太後是大家出來的女子,自然對這些都頗為講究!


    “姐姐!那皇祖母,去哪裏了?”盯著寬敞的轎攆,童童清澈的眸子無趣的打量著,在這個馬車上,一坐便是幾日,還不如在福緣寺的山道上好玩兒呢!如今瞧著這般好玩的鬧市,姐姐卻又不讓他看!真是無聊!


    “皇祖母啊!在前麵的!父皇會在京都皇城的門口率領眾大臣一起迎接皇祖母,咱們輩份小,身份低,如何能承擔得起父皇與眾大臣的迎接洗禮,所以咱們便跟在皇祖母的馬車後麵,稍後等迴了宮,咱們還得去給父皇請安!童童…這麽些年,你想念父皇嗎?”


    “想念?姐姐!我應該想念父皇麽?想念…是什麽?”童童睜著大眼睛好奇道。


    霍梓婧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想!應該想!童童!父皇很疼愛你,待會兒若是父皇問你,你一定得說想念,知道麽?”


    童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姐姐說什麽,那童童便聽什麽就是了!”雖然他也不知道究竟什麽叫想念!


    霍梓婧滿意的笑了笑,“童童真乖!”卻若有所思的晃了神…


    “姐姐!”


    “嗯?做什麽?”


    “童童聽張姑姑說,今兒迎接皇祖母的人很多很多,那麽是不是姐姐就能見到英雄哥哥了,姐姐你說,英雄哥哥今天也會來麽?應該會吧!英雄哥哥也是大臣的兒子是不是?”看著自家弟弟如同自問自答一般,霍梓婧在羞澀之餘也被逗笑了!


    “這個…童童!姐姐也不知道啊!如今,他應該已經二十歲的年紀,會不會…”不會!霍梓婧,怎麽能對自己沒有信心呢?英雄哥哥說了會照顧你一輩子,那便會照顧你一輩子!你要相信他!


    霍梓婧在心中給自己加油打氣道!


    卻聽見前麵似乎浩浩湯湯的唿聲震天,是迎接寧太後的唿聲,在透過窗口看出去,隻見剛剛還在叫賣的小販,這會兒卻已經紛紛跪下,直唿“太後千歲!”場麵壯觀,唿聲滔天~


    霍梓婧心中卻似乎漏了半拍,整個人如同失魂一般的坐在榻上,心裏卻鼓搗鬧騰的厲害,顫著聲音道:“童童!帶會兒下車,記得…跟著姐姐!千萬不要亂跑!若不…皇祖母知道,會不高興的!知不知道!”


    童童有些違心的點點頭,方才剛到喉嚨口的話又一瞬間咽了下去,方才他還想開口同姐姐說是不是可以下去玩會兒,因為他心中對那些東西真的好奇的很,看著一個比一個好玩,他心中未泯的童心瞬間被勾起,除卻前麵寧太後的儀仗,她們後麵的馬車,並沒有那般戒備森嚴。


    “童童…來!”霍梓婧在丫鬟的攙扶下一手拉著童童,下了馬車,前麵熙熙攘攘的圍了不少人。


    “公主!外頭市口散亂,公主一定要小心!”丫鬟畫兒小聲提醒道。


    周遭到處都是圍著散亂的人群,隨著寧太後的到達,群臣禮拜之後,寧太後便在霍昭的攙扶下走向了不遠處的鳳攆,寧太後嘴角擒著淡淡的笑,看到自己的孩子,臣子,天朝的繁華昌盛,心中卻是欣慰!


    “母後!一路辛苦了!”霍昭的手微微扶上寧太後的手道,洛氏更是徑自扶上寧太後的另外一隻手,帝後一左一右,很是熱絡,尊貴無比!


    “不過幾年光景,皇後倒是風采依舊,哀家的皇兒,可是有些老了!”寧太後半打趣兒道,幾年的光景,她的皇兒眉宇之間越發顯得成熟,對自己,也不再像過去那般抵觸拘謹,寧太後眉宇之間閃過一絲精光,卻稍縱即逝,琢磨不到。


    “哀家聽聞,前段日子,皇上去北郊圍獵了!”寧太後緩緩的將帶著尖長指套的手搭在了皇帝明黃的龍袍之上,顧自沉聲問道:“哀家還聽聞,皇後…並沒有隨行?”


    洛氏觸及到寧太後探究的目光,有適逢霍昭投來的目光,便笑道:“母後!是兒臣在適逢北郊圍獵的時候偶感風寒,北郊的天氣又是濕冷,便偷了個懶,沒成想,卻被母後怪罪!”


    “哦?是這樣的麽?”


    說罷卻又眸光頓轉向霍昭,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母後!皇後身子弱,你也並不是不知,這麽些年,一貫如此!”說罷霍昭自己卻也輕咳兩聲!


    寧太後微微皺眉道:“還說皇後,皇帝自己的身子,為何不當心,北郊的天氣濕冷多變,我看,從明年起,這北郊行宮,不去也罷!”寧太後冷聲道,這在北郊的一些不相幹的人,她可不希望皇帝再見到!


    霍昭微微沉眸,卻挽上了寧太後的手,“兒臣在宮中設下了接風宴,兒臣恭迎母後迴宮!母後一路風雨兼程,想來一定勞累萬分,母後,咱們還是先迴宮吧!過了中秋節,沒幾月便是上元節,母後多年未曾歸京,不若這次之後,便留在京都吧!也好讓兒臣好好的侍奉母後!”


    “上元節,那著實是個熱鬧的日子!”寧太後看著不遠處的龍座和鳳攆,眼光輾轉便到方才已經行過禮的霍家幾個兄弟的身上!


    洛氏抬眸,便揚手拉了來霍之泰,便道:“泰兒!還不快見過皇祖母!”


    “孫兒之泰,見過皇祖母,皇祖母長樂無極!”


    “泰兒!”寧太後不由想到了宋黎芳的事情,唇角的笑意尤為甚,洛氏注意到了,便忙說:“黎芳那孩子,也是孝順的緊——母後大老遠自福緣寺先前捎迴來的平安符,那孩子見了歡喜,一定要當麵謝過母後,若不是被我攔著,怕是便要莽撞的隨著一道來迎接皇祖母了!”


    寧太後輕笑了幾聲:“這丫頭有孝心是好事!隻是現在黎芳丫頭的身子,我可舍不得!泰兒!你的泰王妃現在可是咱們皇室的大功臣了!該收的心,你可得給皇祖母好生收收!”


    霍之泰應聲,點了點頭,便道:“皇祖母的教誨,之泰銘記!”


    洛氏唇角微勾,淡淡一笑,有了寧太後的重視,想來兒子之後的道路必然會越發順利!


    “幾年的光景,孩子們都長大了!我這個太後,也年紀大了!”寧太後隻是隨意的瞥了瞥不遠處的霍家幾兄弟,並未各自提到,卻隻是顧自哀歎道。


    “隻是…有些事情!皇帝,未免做的太過武斷!”寧太後此言,一是指前日薩滿行醫一事,二是霍之皓娶商賈之女一事,一樁樁一件件,在她眼裏,均有違綱常,不合禮數!


    “皓兒!皇祖母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直以來身邊總是沒個正妃也說不過去,這樣吧,近段日子,趁著皇祖母在,便將你的婚事好生辦了,我寧家還是有幾個姑娘,生的不錯,容貌得當,身份也匹配,至於那些身份不明的女子,隨意給個安生之地便也好了!”寧太後沉聲道,在乎世俗禮見是一迴事,看中霍之皓以及她們寧家的複辟又是一迴事,這個孩子掌握天朝大半軍權,而她寧家,在幾年前隨著她退居後宮那會兒起,族中的幾個武將手中分散的兵權便分崩離析,一度散亂在朝堂之上,前有威遠將軍,現有戰神睿王,即便對這個孩子並無過多喜歡,但霍之皓手中的兵權,她…是誌在必得!原本以為在福緣寺參了幾年的佛道,性子自然會恬靜許多,卻不成想,在她心中的權欲之念,仍舊是這般強烈!寧絡卿啊寧絡卿啊……


    寧太後微微心中自嘲,這是她兒子的天下,當年她被自己的兒子逼著退居後宮,卻一時氣憤,甚至想到了離宮去到外頭的福緣寺,她以為隻要這樣,霍昭便會心存愧疚,將她接迴宮中,讓她重掌大權,殊不知,卻在她離宮的這幾年,霍昭全力肅清均衡朝中勢力,原本寧氏大族的幾位權臣都一並被削權,洛氏因為有著中宮皇後,因為在朝中的勢力也是一日強盛過一日,而宗家,侍郎宗昊是一代文臣,宗家掌家,霍之皓的母親端妃又出自宗家,睿王手握兵權,宗家想不蒸蒸日上都難!


    霍昭懂得道理,她也懂,即便她心中理想的太子人選就是霍之泰,隻是,她卻不希望洛氏由此而一枝獨秀!她寧絡卿看中的,是霍之泰的草包而並非治國之才——


    寧家!


    洛氏腦海之中一閃而過,寧太後想要把寧家的姑娘許配給睿王,這是什麽意思,是太後,比較中意睿王?那不可能,太後一貫秉承長幼有序,這霍家的皇位,一貫是傳嫡不穿庶!如今寧太後——


    “噢!母後!您可不知道,睿王爺對現在的姑娘,可是滿意的很!並且揚言,要將…那個商賈之女扶為正妃,即便連兒臣這個做母後的,都說不上半點兒話呢!”


    寧太後一聽便老大不樂意了!也不管不顧文武百官現如今還跪在地上,當即便神情一下子森冷嚴寒了起來!


    “你半句話都說不上?怎麽會說不上?端妃不懂事,連帶著孩子也不懂事?當朝的國母,你皇後!也不懂事?!一個卑賤的商賈之女!皓兒!你倒是給皇祖母一個解釋!”寧太後冷眸看向霍之皓道。


    霍之皓站在寧太後左前方不遠處,與霍之燁並起而立,方才在寧太後提起的時候,他便料定洛氏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寧太後的意思,即便他現在尚且還不明白,卻也不難猜測,寧太後看中的,肯定不會是他身後的宗家,想要得到的,一定也是自己的利益!依洛氏的猜忌之心,這話兒,不必她所,洛氏必定不會讓寧太後將娘家人許給他!他坐享觀其成!卻不想,那洛氏的推脫之詞,卻牽連到了他的丫頭!


    “皓兒!你可有什麽解釋?!”


    霍之皓唇角輕揚,頗帶意味的瞅了一眼洛氏,洛氏卻被這一眼瞅的渾身雞皮疙瘩都在不客氣的打著節拍!


    “正如皇祖母方才聽的!孫兒沉溺女色,不可自拔!皇祖母的厚愛,孫兒隻能辜負!寧家的姑娘,孫兒消受不起!讓皇後娘娘操心,倒是之皓的不是了!隻是皇祖母,皓兒一貫不務正業慣了,隻會舞兩下刀,弄兩下劍,著實比不上大皇兄…文武雙全!”霍之皓魅眸輕抬,唇角卻掛著淺淺淡淡的笑,讓人不寒而栗!


    霍之泰不禁乍舌!若是四皇弟的身手還叫隻會“舞兩下刀,弄兩下劍”的話,他他他…還能稱得上文武雙全,這丫的,不帶這麽損的!


    “哦?”寧太後故意挑眉,卻道:“哀家的孫兒,如何能有錯,即便是錯,也全在那個狐媚迷惑的女子身上,若論哀家的說法,殺了便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哀家寧氏的姑娘!不會差!這個…哀家可以替你保證!”


    “母後!睿王小兩口恩愛很甚,母後怎麽的,剛迴來便惦記著打殺?指不定很快,便又可以為母後在添一個曾孫子了!”洛氏眼瞅著寧太後似乎執意要將母家的姑娘指給霍之皓,即便她不喜歡方念柔,但一個方念柔已經足夠麻煩,如何還能再多一個寧氏的姑娘,寧太後這一招忠奸不辨,她心中毫無思緒,本想著將霍之皓一軍,既能將方念柔拉下水,又能讓霍之皓在言語之上衝撞的寧太後,殊不知,他竟不急不惱,就這樣順著寧太後的話接下去,言語之間雖有拒絕之意,卻沒有頂撞之心!


    她的兒子,旁人不知道,她如何能不知道?這睿王無故將自己的兒子捧這麽高,究竟是存的什麽心思?


    眼看著霍之皓似乎拒絕無效,反倒是加深了寧太後的決定,洛氏心中如何能不急!隻是她不知道,霍之皓方才所言,便是為了引出洛氏的話,她過於激烈的反應,寧太後的猜忌之心從未低過,與洛氏相比,更為尤甚!


    “母後…兒臣…不是這個意思!”看到寧太後打量她的目光,洛氏似乎有一種自己挖了坑往下跳的感覺,寧太後的手段,她並非沒見過!


    “好了!一國之母,要注意儀態!哀家母家寧氏的女子,不日便會進宮,若是之泰真的有皓兒所言這般好,想必…遂能如皇後的心願!”


    “母後!我…”在寧太後看來,她洛氏卻反倒成了心胸狹隘,為了自己和兒子的利益,忤逆了寧太後的意思!甚至還表現的很明顯很激動,洛氏之心昭昭,寧太後對權位之爭極度看中,卻也極度厭惡後宮爾虞我詐,極度貪權攀附,自作聰明之輩,而顯然,洛氏,就是這樣的人!她的表現,在寧太後心目之中的地位,又會不會影響寧太後對自己兒子的看法?那便不得而知了!一招悔棋!


    “皇上…皇上…不好了!”霍昭聞言,迴頭,寧太後也是一怔,麵露不喜…。


    隻見那奴才慌慌張張的跪下,顫著身子說道:“六阿哥…六阿哥被人群衝散了!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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