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晚上會發起偷襲,不行,我得去幫他們。”


    “你去了也未必能幫上忙。”羽翎說道。


    “我必須去,那怕丟了命,”徐如林決絕說道,“我這輩子……其實一直不是很勇敢……”


    “這一點我知道。”


    “我無法與原諒我被俘的事實,我背叛了舍生取義這四個字……我不能再當縮頭烏龜,必須洗刷懦夫的恥辱。”


    “即使你有心,也來不及趕上他們了。我看不如從長計議……”


    “不……還有那隻降落傘。我可以從這裏跳下去。”


    “降落傘?但是你並不會跳傘?”


    “應該不難吧?如果風勢對頭,可以送到沙灘附近。”


    “好吧,既然你已經想的如此周全了,我不勉強。日軍部署你也看到了,可以指點上校他們的進攻。”


    羽翎疑惑地望著徐如林,就像在看一個似曾相識卻叫不出名字的人。


    她突然噗嗤樂了。


    “你能重拾勇氣,實在讓我意外。”


    “你就這麽看扁我?”


    兩人一起離開了神殿,去往剛才上來的斷垣殘壁處。走下斷裂階梯的時候,徐如林轉身,發現宮殿裏麵已經不再發光了。羽翎以為他又膽怯了,也不催促。徐如林猶豫片刻,毅然迴身繼續向山邊走。


    走過山脊,他找到那隻降落傘包,費勁背到身上。


    “記住一件事,如果你的同伴死而複生,不要心存任何幻想。”


    “明白。”


    徐如林說著就要往山崖邊去,被羽翎拉住。


    “等風向合適再跳,要不然你掛到山崖樹上,沒人救你。”


    兩人在懸崖邊站立了好一會兒,徐如林對風速沒有概念,隻能等羽翎來判斷,一直等到天色漸漸變暗,風好像變強了一些。


    “這把刀你帶著。掉到海裏,用來割斷傘繩。”


    羽翎說著從身邊取過一柄小刀。


    “當年徐福送的。我一直留在身邊。”


    這把刀徐如林記得,羽翎就是用它割下過徐福的耳朵。


    “還有這兩樣東西,你也帶著。”羽翎說著從身邊取出一個紙包,徐如林記得,裏麵正是徐福的耳朵。


    “好歹是你祖先的東西,你離開這裏,帶迴家鄉埋了。”


    徐如林結果紙包踹到懷裏,羽翎又將那隻鐲子遞過來。


    “有了這個,你就能離開這裏。”


    羽翎似乎在交代最後的事物了。


    “你不和我一起離開了嗎?”


    “剛才與女皇神交,她提及時日不多,想要我在山上陪她。”


    “你答應了?”


    “不,我還沒有答應。對了,你願意和我一起留下嗎?”


    “我不留下,要不,我們一起離開這裏,等打完了日本鬼子,我陪你遊曆世界,你不是想去雪山?咱們一起去。”


    “打完了鬼子?”羽翎搖頭歎息一聲。


    “怎麽了?”


    “沒什麽。我以為你願意留在這個長生不老的室外仙境。”


    “我不是徐福,我不想要長生不老,隻想要無拘無束。”


    “既然如此,別錯過了風向,記住數到十再開傘,還有,今天晚上大霧重起,黎明時霧散。”


    “我記住了。但是……你真的不和我一起離開這裏?”


    “……也許吧,你先想法兒救出你的人,然後找條船在海邊等上兩天,我若跟你走,後天早上自然會出現,若不來,你隻管自己走。那隻鐲子會引導你離開。”


    “一言為定,你一定得來。”


    徐如林忐忑到了懸崖邊,倒是不怎麽恐懼腳下萬仞絕壁,而是迴味羽翎的話,感覺羽翎分明是在告別了。


    “又怕了?”羽翎在身後說道。


    “不怕,隻是我覺得……”


    “還是我幫你一下吧。”


    徐如林還想在迴頭看羽翎一眼,卻一把推下了山。力氣之大,使得他沒有被山崖上突出的冰塊和岩石撞到。


    他張開雙臂,趁著風勢向前滑翔。他默默數到了八,按捺不住拉開降落傘。過了片刻,隻感覺被猛地向上拽住,感覺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


    他哪兒會控製降落傘,隻能由著風將自己帶向海邊。天色還不算很暗,可以看到海岸邊星星點點火光,那是日軍營地點燃的火把。離著海岸不遠處,那艘巨艦上也是燈火通明。


    突然間,下麵有火光飛起,就從徐如林邊上飛過,是兩發照明彈。照明彈落下,將沙灘上幾名躡手躡腳的黑衣人暴露出來,一時間槍聲大作,子彈如飛蝗般飛舞。


    所幸埋伏的日軍並未注意頭上,隻是留心那些偷襲的錦衣衛。徐如林就這麽從戰場上空劃過,飛過日本人頭頂。


    風將他待過日軍陣地,一下子栽到大海裏,好在他水性不錯,不至於溺水。趕緊浮出水麵把傘繩隔斷,再悄悄從海裏遊上岸,什麽武器也沒有,隻有一把刀。


    卻見岸邊一名日軍正背對著自己分揀彈藥。他握著刀,躡手躡腳走過去。其實有些多餘,前麵打的熱鬧,日軍根本聽不到他的腳步聲。眼看到了日軍身後,剛舉起刀,卻瞥見日軍前麵,帆布下伸出一排人腳來,其中一些光著腳,另一些穿著遠征軍的草鞋。


    日軍一迴頭,與徐如林打了個照麵。徐如林暴喝一聲衝過去,一刀捅進日軍眼睛裏。他這輩子從未如此的憤怒,好在槍聲掩蓋了他歇斯底裏的喊叫聲。


    他將日本兵放倒,揭開帆布。十幾具屍體整整齊齊碼在地上,還有那些被厚布蓋著來不及揭開的。放眼望去,至少有一百具。


    顯然日本人建造完碼頭後,立即就將戰俘們射殺了。這裏應該還不是全部,估計有一些屍體已經運到船上實驗室去了。


    他壓製住憤怒,開始思考對策。前麵打的一邊倒,日軍埋伏的交叉火力,將偷襲的小分隊,完全壓製在一個沙丘後麵。他注意到一名小隊長正在指手畫腳,部署兩隊人左右出擊,包抄沙丘。這個計劃一旦實施,偷襲小隊勢必全軍覆沒,無論蕭沐和千戶多好的身手,也抵擋不住子彈。


    他越過死屍,走向堆積如山的物資。那裏堆積著汽油和彈藥,還有日軍被服和鋼盔,他胡亂揀了一個箱子,用小刀撬開。


    裏麵碼著四發迫擊炮彈,正是他想要的。徐如林在緬甸操作過60迫擊炮炮彈,知道怎麽用。他抓起一顆,拔掉保險插銷。用彈底猛砸邊上一頂鋼盔,然後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機槍火力點扔過去。


    日軍掩體由沙袋壘成,向前有外八字射擊口,後方沒有任何防禦。炮彈落到機槍小組中間爆炸,將掩體徹底摧毀。


    日軍小隊長正在附近部署出擊,聽聞爆炸轉頭看時,第二顆炮彈飛來,就落在他腳下。這一次報銷了六名日軍。


    所有機槍都停了下來,他們察覺到了哪裏不對勁。但是徐如林仍然在暗處,這次他將炮彈扔到了堆積的物資中,自己一個猛子紮進海裏,。


    炸彈延時隻有幾秒爆炸。漆黑的海水也被身後的巨大火焰照耀的透亮。徐如林劃水時,心裏想,要是羽翎可以看到自己的壯舉該多好?


    他憋完這口氣,重新浮出水麵,整個海麵都在燃燒。剛才不止引爆了彈藥,還點燃了搬上沙灘的汽油。


    岸上,幾名日軍東倒西歪從地上爬起。


    幾條矯健人影,從火焰中躍出,掄起手上利刃向茫然無措的日軍刺去。從身形看,正是雷千戶和他的錦衣衛。


    他趕緊劃水爬上岸,一條人影以徐如林想象之外的速度閃過來,徐如林自覺不好,卻躲不過,一柄長劍就停在他脖子前幾寸硬生生停住了。


    再看,卻是蕭沐。


    “你不是跟娘娘去了山上?”蕭沐驚愕道。


    “是啊……”


    徐如林話未出口,蕭沐抬一抬手,一點寒星撲麵而來。徐如林隻感覺什麽東西擦著臉過去了,耳聽身後水聲,一轉頭,看到一名日本兵頭脖子上插著飛刀,正捂著喉嚨在海裏掙紮。


    他轉過頭,蕭沐向他點了點頭,提長劍離去,去搜索其餘幸存日本兵。眼看山上勝局已定,徐如林轉身望向身後敵船,隻見船上燈火通明,但是始終沒有向這裏開火,也許是擔心用機關炮掃射會傷到自己人?但是這似乎不是白鳥的風格。


    戰鬥結束,碼頭附近一個小隊的日軍被全部消滅,燃起的火焰也漸漸熄滅。海上的日本船始終沒有開一槍,也沒有派一艘船來支援。


    徐如林感覺哪裏不對勁。不過現在沒時間細琢磨,得趕緊招唿大家離開這裏,他擔心白鳥迴過味兒開炮,這裏就要損失。


    他從稀稀拉拉的幾名錦衣衛裏找到雷明,此刻雷明渾身是血,右手耷拉下來,左手正拄著一柄劍,坐著礁石上喘息,腳邊躺著兩具日軍屍體。日軍屍體上沒有傷,全是頭歪向一邊。剛才千戶肩頭被子彈擊穿,就是如此,還是憑著一隻左手用鷹爪功,擰斷了兩個日本兵的脖子。


    “千戶,咱們得趕緊走。要不然怕是敵船要開炮了。”


    “好,你扶我起來。”那邊雷明說道。他竟然已經站不起來了。


    徐如林本想先撤到安全地再給雷明包紮,但是發現不成了,他還不止肩頭中了一槍,腹部也有一處傷。


    上校拎著步槍,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撩開雷明衣服查看傷勢。


    “看起來情況不好,他不能動,得躺下,你們誰去找繃帶,我來傷口縫合。”他說著從自己小包裏取出小刀。


    “就在這裏?”


    “隻能在這裏。我擔心傷到腹部動脈。”


    “但是沒出很多血啊?”


    “這正是我擔心的。”


    冷壽成從徐如林邊上跑過,去日軍物資裏找藥品,但是沒有見到與他形影不離的曹有德。


    “小曹他……”


    “小曹不在了,”冷壽成黯然道,“他是好樣的。”


    上校起身拍了拍徐如林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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