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駕於人類的意誌?”


    “你看看她的的龍椅,顯然有人抗拒了她的精神控製。她將這些人殺死後還不解恨,還要將他們踩在腳底。”


    “一隻動物,竟然有如此心機?”


    “切記,她絕不是區區動物,”羽翎用前所未有的嚴厲眼神看著徐如林,如同大人看著犯錯的小孩兒,“讀心術本質上是更高階的智能生物,對心智較低生物內心的窺探,為什麽是她窺視你,而不是相反?”


    “她為什麽能看到我的想法,是她更聰明?”


    徐如林顯得不自然起來,羽翎的說法當然很難接受,他從未懷疑過人是萬物靈長,即使自己不是所有人中最聰明的,但是相較於其他動物,還是有著不可置疑的優越感。


    “不錯,你剛才掐住她脖子時,著了她的道,在兩尺距離內,被她強大的心靈感應燒穿皮層記憶區,強製檢索,她也許已經在你心底留下一扇門,在你意誌衰退的時候,會不停地窺測你心底的秘密。而且可以在很遠的距離上。”


    “我一定能抵製的。”徐如林輕巧說道。


    “不會那麽容易的,實際上,這種損傷在心理和器質層麵都是不可逆的,比最刻骨的戀愛的刺激還要深,隻要她不死,永遠會在你心裏有一個位置。”


    “我會警惕的。”徐如林鄭重點頭道,但是此刻,他內心卻在掙紮,是否要將褲兜裏那個手鐲拿出來,但是始終有一個想法在悄悄提醒:除了你自己,還有誰是完全不可疑的?羽翎能完全信任嗎?她對你坦誠嗎?她隱瞞了多少事?她隻是在利用你,所以她讓你去抓那條帶電的魚,那條尾巴有毒的魔鬼魚……無論如何……應該留一手……手上得留一點兒要挾。


    他不知道內心中,這種使用第二人稱的自問自答,是否出於本願,或許隻是另一重人格的階段性自省,他以前遭遇挫折時也常常聽到類似的聲音。總之,一念之間,他壓製住了吧手鐲拿出來的衝動,他想,何必急於一時。


    羽翎交代完這些事,來到大殿門口,徐如林緊跟她身後,不敢靠太近,不過光是聽動靜,外麵的水時退卻了不少。


    羽翎站到中間大門門檻上,剛才那條巨大觸手就是從這裏伸進來,形成了一條階梯,然後充滿雌性魅惑力量的女妖,從上麵款款下來;徐如林走到一灘水塘邊上,這裏是剛才巨大觸手淌下的水,他難免又迴憶起:聖母抬腿走下來時,渾身散發出的一股子肮髒而又妖冶的美,不知道她下一次變化,會變成什麽樣。


    “哎,發什麽呆?”


    羽翎一語,驚醒了徐如林。


    “看,那座湖心島,就在那裏,我們得去那裏做最後調查。”


    徐如林走幾步到大殿門口,果然水退卻了不少,但是四周其他房舍仍然在水麵下,大部分隻留了一個房頂,他順著羽翎手指的方向向水麵望去,遠處一道藍光劃破洞穴的黑暗,想來就在島那裏。


    “我們怎麽過去?那隻章魚可還沒事。”


    “我預計她會有一小段時間蟄伏,即使她體內藏的原始胚胎中有萬能細胞,分裂速度也有上限,催動太快會有長出腫瘤的風險,那肯定不是她想要的。”


    “我們怎麽過去?”


    “把她的宮殿門拆了,造一隻筏子。”


    羽翎說著還真的轉身入大殿,四處尋找趁手工具,很快扳倒幾座紫銅做的鶴型熏爐,裏麵散發出來的奇異味道,就是她所說的龍延香。


    這些東西也不知道誰設計的,做的惟妙惟肖,想來這些飛禽,也不是生在海洋裏的聖母所能見識到的。不過不管誰製造的這些東西,這些銅鶴的尖嘴正好用來撬動木板。


    羽翎選中了大殿正中那扇大門。徐如林看明白她的用意,上去幫忙。兩人順利敲斷一扇巨大殿門上的所有鉸鏈。然後用繩索綁住,用力向前拉拽。


    格柵大門轟然倒下,在濕滑的台階上滑落一段距離,掉進水裏,果然能浮起。兩人又從地上撬起長條木板,充作船槳,然後一前一後踏上漂浮在水中的木頭門,徐如林並不生疏行船,他用手中木板一點台階,粗糙的木筏就向前飄去。


    大水正在漸漸退去,水流本身的去向,也朝向同一目的地。


    羽翎蹲在木筏前頭,仔細向前觀看,不時指點徐如林修改一下航向。


    突然間,又一道刺眼電閃,自洞窟穹頂上落下,正落在他們航線的前方,這次徐如林也看到了那座突出與前的島,它就如同一座外形規整的平台,立在海上。穹頂落下閃電,似乎正擊中它的頂端。


    “人間的業力果然在增強。”


    羽翎說道。


    “業力?”


    “不錯,這座島的任務就是監視人間的異動,外麵世界大戰打的熱鬧,它就會越接近複活。聖母應該很想利用這些變化。”


    “那座湖心島上會有什麽。”


    “我不知道,常理推測會有一個實驗室。”


    “這就是她需要電的原因?”


    “不錯,融合細胞需要電泳,另外她需要用那部電子束顯微鏡,否則無法看到細胞分裂的運作機理。當然穩定的電力還會有其他用處,到了那裏就知道了。”


    “你認為一定還會有一個人在幫她打理這裏?”


    “當然,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宮殿的規劃者,一個具有工程能力的人,他與聖母的關係,也未必是統治者與奴隸的關係,或許是一種不常見合作關係。”


    “這個人也是不死細胞感染者?”


    “這種可能性很高。要輔佐聖母的長遠計劃,必須有很長的壽命才行。”


    徐如林突然頭痛如裂,蹲到地上,不一會兒,鼻孔裏流出血來。


    “她果然在你腦子裏留了後門,你不該在那麽近的距離直視她的眼睛,那樣她就可以用迷心術你繞過心防,將感應能量增強幾千倍,現在她躲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感知到淺層思維裏的想法。或許還能感應到你的位置。”


    “你剛才說讀心術,其實是智力高低的較量?”


    “那隻是籠統的說法,”羽翎說著將她盛滿蜂蜜的水囊遞給徐如林,“喝一口能緩解一下。”


    “這到底是一種什麽妖法?”


    “第一步當然是感知你意念,我記得一句格言說的好:蠢人一思考,全世界都知道了。”


    “哪兒有這種格言,就是你胡謅的。”他發現羽翎在損自己,趕緊爭辯,頭疼到是好了不少,似乎是蜂蜜的功效。


    “這種感應,與距離呈指數遞減,而每個人心念波動,紛擾起伏的調製也各不相同,所以需要洞悉心弦,是一個自適應過程,如果她道行不夠或者意誌衰退,這個過程中你也能看到她的想法。”


    “聽上去就是諧波共振什麽的?”


    “機理如此,但是要複雜些,即使是笨蛋的大腦不是那麽容易被適應的,尤其是最深層的記憶,喚醒它會導致很強反製措施,所以人在熟睡中最鬆懈狀態,會通過夢境,釋放出的錯亂失真記憶碎片,以防禦枕邊人的窺測。”


    “枕邊人?”


    “恰恰是愛侶才容易繞過心防,即所謂的心有靈犀,上古魔亂的時候,這樣故事可多了。”


    “我和她不熟,但是她還不是鑽進來了?”


    “繞過弱智的手段很多,最簡單的是施加迷心術——另一種讓人安定麻痹的微弱念力,如果用單純無助的少女眼神,或者迷亂騷浪的蕩婦眼神催化,效果很好,某種程度上說,也是你本性純良,曆練太少,你要是個登徒浪子,她沒那麽容易得手。”


    “是不是如同電流短路一樣?”


    “這個比喻到是貼切,看來你是被電到了,哎,竟然是一隻章魚。也許你是開天辟地以來第一人。”羽翎突然忍俊不止,讓徐如林感覺自己好傻好傻。


    “別笑。我想知道的,怎麽才能解除她施加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抱住頭說道。他對羽翎話中屢屢嘲弄很不舒服,希望趕緊轉移話題。


    “她已經在自己體內擬造了一根與你感應的心弦,你一動心起念,她就能感知;所以,最一勞永逸的辦法當然是殺死她。世界上唯一與你心有靈犀的那部分腦組織就消亡了,次一級的辦法是遠離她。別無他法,你不可能忘記它。”


    徐如林突然心中一淩,同時他的頭完全不疼了。


    “好像好了,不疼了。”


    “不會好的,應該是她感知到你心頭的殺心,所以暫時嚇退了,可惜她一定也同步洞悉我們的計劃了。”羽翎搖了搖頭不說話了。


    前方閃光不斷,如同在那座巨塔般的島嶼頂峰上有一根避雷針被不斷地擊中。


    “外麵的工業化戰爭規模增長一定很快。”羽翎說。


    很快他們到了突出於水麵的圓柱形平台下。抬眼看,這座巨塔是由礁石形成,好像沒有上去的地方。湖水圍繞這座平台做緩慢的順時針的旋轉,在島周圍形成一個漩渦。他們放下船槳,在下麵隨波逐流,尋找上去的道路。繞過半圈後,看到從岩石上突出來的一隻船頭。似乎有一艘木船嵌在了石頭裏,不知道怎麽做到的。


    發現別無上去通道,羽翎抽出一支箭在箭頭係上繩子,然後嗖的一下射中那艘木船船頭。她用力拽了拽,讓帶倒鉤的箭矢吃住力量,然後將繩子另一頭係到腳下木筏上。


    “小翎子,你打算怎麽辦?”徐如林問道。


    羽翎莞爾一笑,並不做迴答,然後就蕩著繩子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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