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步,轉過個彎,可以看到前麵一小片亮光,似乎是一個出口。不時又幾隻篇幅從前麵飛進來,他猝不及防地躲閃,當然對方比他靈巧得多,每每在他前麵幾尺的地方,改變路線逃走。他走到出口處,發現出口一尺見方,隻夠蝙蝠飛行,他是鑽不出去,也許羽翎可以鑽出去。他蹲下準備刨鬆周圍砂石,就聽到外麵波浪拍打岩石的聲音,一股鹹濕的海風撲麵而來。他隻記得來時的霧海,根本就是死水一灘,沒有一點潮汐的跡象。


    用力刨鬆地麵,發現一塊方形的石板卡在了這裏,如果去除,他大概也可以進出了。他用力向裏拉了拉,盡然鬆動了。


    這塊石頭塞在這裏倒是意外的喲用,既有效地掩藏了洞口。又保留了一線出氣的通道,當然也保證了裏麵的蝙蝠能夠進出。


    他用力半搬到石頭,眼前豁然開朗。幾隻海鳥從眼前飛過,他伸出頭去,隻見下麵浪濤滾滾,是一片礁石。他天生的方向感強,即使這個島上羅盤失靈,分不出南北,但是他仍然記得幾個重要地方的方位,比如日本運輸船,西班牙教堂。目前這片懸崖所處的區域,他還從未踏足過。


    他迎著海風向下張望,看到下方不到10米的地方,一名赤膊的巨漢正從海邊礁石上走過,手裏拖著什麽東西。他趕緊縮迴頭來,分明就是西班牙教堂裏的變異怪人,隻是沒穿著盔甲。


    但是又迴想起這些行屍視力和聽覺好像都不怎麽樣,於是又小心探出頭去看。隻見巨人袒胸赤足,有一塊遮羞布圍繞腰間。他一隻手握住一支鐵叉,一隻手倒拖著一條魚尾,那是一條三米長的人魚,被它輕輕鬆鬆拎著往迴走。人魚仰麵朝天,胸口巨大的傷口正在流血,她直勾勾看著頭上徐如林,當然,已經死了。


    看來出口找到了,這裏還是不安全,不過羽翎熟悉這個島,一定會有辦法。


    他趕緊順原路返迴,跑到剛才爬上來的石崖邊,發現下麵羽翎已經打包完畢。她的東西不多,也就是一些破衣服和一頂破帳篷,還有一口鍋和一把弓。


    “哎,找到出口了。”他壓低聲音說道。生怕聲音傳到外麵,被行屍聽到。


    “找到了?”羽翎淡淡說道。


    “是啊,不過……還是有危險,你先上來,我們想辦法。”


    他將細繩子拋下來,羽翎將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係上,然後由他向上拽起。分了兩次,就將羽翎的所有行李拉了上來。然後羽翎自己攀著石頭,也慢慢爬了上來。她人也輕巧,爬上來的時間竟然比徐如林更短。


    上了台階,兩人分攤了行李,徐如林當然扛大頭,羽翎背一個小包袱和那副弓。然後兩人一起向通道走去。


    “但是,我們還沒有脫離險境,剛才我看到下麵有西班牙巨人走過。”


    “脫離險境?這個島上別講這種笑話。”


    “我還發現,後麵是一片海。”


    “哦?”


    羽翎反問一聲,但是語氣不甚驚訝。


    “原來我們還在海邊,沒有深入內陸。”


    “別傻了,深入內陸?你要是見到錦衣衛,保管你覺得西班牙僵屍還算可愛。”


    兩人到了山崖上的洞口,下麵西班牙人已經離開,隻留下一道星星點點的血跡,指向它倒拖鯊魚的去向。


    “別怕,它們嗅覺好,但是視力差,你洗幹淨了,就能從它們附近過去。”


    “它們為什麽要獵殺人魚。”


    “老太監說,是八足聖母讓它們抓人魚。死的活的都要,用意麽,不是很清楚。”


    羽翎說著東張西望一番,然後攀著崖壁爬了下來。當然不能與西班牙巨漢同路,他們決定向另一邊走。


    “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雲崖洞。”


    “雲崖洞?”


    徐如林覺得名字到是挺寫意的。


    “我起的名字,去了你就知道貼切了,其實那邊山頭上有一個洞,我剛上島時待過一陣,是備用基地。我還在那裏藏著一些好東西。”


    她說著竄到路邊,徐如林趕緊跟上。


    “碰上那隻老虎怎麽辦?它應該還在附近。”


    “那你就祈禱不要碰上。”


    “我還有另外三個朋友,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多半死了吧。”羽翎無所謂道。


    “如果你有在這個島上生存的辦法,我想救他們。”


    “你先救你自己吧。對了,你皮帶裏老綁著那雙鞋幹什麽?腰不好?”


    “不是,我們家祖上傳下一塊緞子,一直供在祖祠裏,說是祖宗留下的沾過仙氣的,你是不知道我那位祖宗,他是唯一活著離開這裏人,後來活到九十九,七十多還娶妻生子,還真不是凡人。”


    “他後來娶了幾房妻妾啊?”


    “家譜上記錄有八房吧。不過說來奇怪,他前半輩子已經富甲一方,但是一直未娶,七十多才娶的丫鬟做正妻,然後麽,每隔幾年就娶一房。”


    “他還真是幹等了三十年……”羽翎苦笑著搖了搖頭。


    “到我叔公這一輩,世道不好,海上討生活越來越艱難,於是把這塊綢緞請出祠堂,裁了開納鞋底子,給子孫分了,想沾沾福氣;你還別說,我在緬甸時,一塊日本人迫擊炮彈片就停在鞋底子裏,你說邪門不邪門……”


    徐如林自顧自說著,發現羽翎不說話,遠遠落在了後麵。


    “對了,你昨天為什麽不帶著弓。”徐如林注意到了羽翎手上的弓。


    “那些行屍穿著盔甲,弓箭沒用。再說,多帶一樣東西,就少帶迴一點食物,你怎麽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羽翎似乎情緒低落,嗆了徐如林一句。


    “你還會射箭?”徐如林繼續傻乎乎追問。


    “當然。”


    “箭法如何?”


    “我在馬戲團除了馴獸,還有一項表演就是蒙上眼睛,射克裏斯蒂娜頭頂的蘋果。你要不要試試?”


    “這麽厲害,什麽時候教教我。”


    “我看你這麽笨,活過今天都難,別學了。”


    “今天都難?”


    “你話這麽多,當心小黑跳過來把你吃了。”


    徐如林趕緊閉嘴。


    兩人如同做賊一樣,在樹林子裏穿行,羽翎不是蹲下來查看地上痕跡,好像沒有太多竅門,就是得避開所有其他的生物。


    到了一處樹枝全都被折斷的灌木林,似乎不久前,有幾個龐然大物硬生生從這裏闖了過去。羽翎蹲下仔細查看一番,從草叢裏找出一隻手電筒。她擰了擰,竟然還能亮。


    “太棒了,我原來那隻沒電了,正祈求天妃娘娘行行好,再賞我一個。果然祈禱有用。”


    她將手電上血汙擦了擦準備塞進口袋。


    徐如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喂,你這個男人怎麽這麽粗魯。快鬆手。”她生氣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這是曹有德的手電。” 徐如林趕緊鬆手,他感覺自己太過失態了。不過,他也感覺到羽翎的手腕異於常人非常的纖細,


    “我管他有德還是缺德。許他扔,不許我撿?”


    “他一定是遇到什麽危險了,才會在慌亂間扔下手電筒。這上麵還有血……”


    徐如林蹲下查看地麵,發現了幾個雜亂的腳印。穿膠鞋的是上校,另兩個穿草鞋的想必是曹有德和冷壽成。在一側,還有一些深得多的腳印,顯然是體重很大的人才能踩出來的。


    “他們向那邊跑了,被一群西班牙僵屍追趕。”羽翎一邊揉自己的手腕一邊說。


    “我們去救他們?”


    “那裏可不行啊。”


    “為什麽?”


    “那裏是周閹的地盤,我好不容易才擺脫那個色眯眯死太監,可不能再自投羅網了。”


    羽翎冷冷道,似乎對剛才被徐如林搶走手電還有些掛懷。


    “你怕那些明朝人?他們畢竟還是中國人嘛。”


    “是中國人才不容易周旋,你那幾個朋友要是失口說錯一句話,恐怕就要倒黴。”


    “說錯什麽話?”


    “忌諱很多,比如……不能問他們年齡,不能告訴他們明朝滅亡之類的。”


    “他們在這裏六百年了,外麵的事情都不知道?”


    “他們日子過糊塗了,可不認為有這麽久,所以……如果你碰上最好不要提外麵的時間,切忌,這是大忌諱。”


    “他們糊塗到連過了多少年都忘記了?”


    “反正讓你別提就別提。要是逮住你問這件事,你隻管含糊答應著,懂了沒有。”


    徐如林趕緊點了點頭,羽翎交代的這些事情,讓他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這裏他不熟,自然以她的說法為準,話說迴來,一個人要是活太久了,確實容易變得孤僻和不正常。


    “那……你能幫我去救他們嗎?”


    羽翎緊緊攥住自己辮子,皺起眉頭做思考狀。


    “我去救他們,那你欠我個大人情。”


    “知道,昨天就欠你大人情了。”


    “那我試試看,不過,無論成功與否,你都得替我辦一件事。”


    “什麽事?”


    “我還沒想好,不過你先以你最畏懼的神靈的名義起誓。”


    “好,我起誓。”


    徐如林想了想,其實他沒有什麽深刻信仰,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宗教觀,從小拜的神仙也很多。想來想去,還是天妃娘娘最親近,畢竟自己是漁村後代,這位應該是自己的保護神。


    “我向天妃娘娘起誓……”


    徐如林看著羽翎驚愕地張大嘴,直勾勾盯著他,他趕緊停下,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忌諱。


    “不許用她的名義。換一個。”


    “為什麽?”


    “不為什麽,換一個。”


    “其他都行?”


    “都行。”


    “我以佛祖耶穌還有孔夫子的名義起誓,欠羽翎姑娘一個大人情,幫她完成一件事情。這樣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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