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雖然擔心這個,但是看到那麽多援軍,他們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自己並沒有勝算,想要報仇也得有命再說。


    “我們不會領你情的!”


    “沒錯,我們一定會迴來報仇的!”


    鳳雲笙沒有理會他們的話,隻是道:“若再不走,就不要走了。”


    那些北燕國的士兵聽到她這麽說,但當下也顧不得那麽多,如果對方真的要殺他們,好像也不用弄太多陰謀吧?


    反正不管對方為什麽要放他們走,總之先保住性命要緊,當下往大本營拔腿就跑。


    呂天照有些疑惑地看著鳳雲笙,而端木珣則道:“將軍,您今日若將他們放迴去,隻怕……”


    “無論他們迴不迴去,我殺死樓勝都是不爭的事實。”鳳雲笙淡淡地打斷了端木珣的話,她看著那些漸行漸遠的身影,“不殺他們,隻是不想汙了我的手而已。”


    鳳雲笙看了一眼麵前堆砌在地上的死屍,然後看了看剛才在這裏奮勇殺敵的士兵,他們一個個都盯著地上屍體的臉,那個表情,就仿佛看到了寶藏一樣。


    她當下將樓勝的屍體坨在馬背上,將霹靂帶上,鳳淩錦見她想一個人去葬了樓勝,當下想跟著她去,但她隻是搖頭。


    “把北燕國士兵的屍體也好生安葬了。”鳳雲笙對著端木珣道。


    “將軍,屬下知道您是心慈,隻是您這麽做,恐怕傳到有心人的耳中會不妥。”端木珣勸道。


    其中利害,鳳雲笙自然是明白,但她隻是淡淡地道:“我們乃有德之師,自然要做符合身份之事。”


    “但是很多屍體已經被踐踏成泥,隻怕無法好生安葬。”


    鳳雲笙看著遠處地上的那些泥土,她知道那些泥土裏混了許多經過馬蹄一遍遍踐踏後的,人的肉泥。


    “若有殘肢,則將其帶走安葬,其餘若太過零碎,便火葬了吧。”


    至少將那些肉泥火化,埋在這土壤裏,這也是對他們安葬。


    端木珣微微搖了搖頭,他隻覺得鳳雲笙太過心慈,不過他也考慮到可能是因為鳳雲笙第一次殺了那麽多人的緣故,所以難免會心中不安。


    曾幾何時,自己第一次見這麽多人是因為自己的一個計謀而死時,他也是如此的不安。


    但現在他已經不會如此,因為他已經習以為常,已經開看了,或者說是已經麻木了。


    戰爭會讓一個人的某些感情變得麻木,這是一種自我催眠,因為如果不麻木,不能看開,那簡直就是對自己的一種折磨,是會將自己逼瘋的。


    所以當下端木珣也沒有再勸她,隻是按照鳳雲笙的吩咐辦事,他想總有一天,將軍也會習以為常,到時候就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


    鳳雲笙剛策馬離開的瞬間,那些士兵便都朝著屍體一擁而上,先是認了屍體,將屬於自己殺的那些屍體的頭割下,然後順便再掠奪一番屍體上的東西。


    有的人撿到好的東西,會非常的高興,臉上也會洋溢著說不盡的自豪,畢竟他們的軍餉並不多,而比起西璃國和北燕國,南穆國已經是最好的,但這也僅能供他們一人生存,若是想要養家糊口,憑他們這種大頭兵,隻能靠摸屍體,然後將值錢的東西賣出去,以此來換錢。


    這也是為什麽會有一些軍隊在侵略別的國家時,會對那個國家瘋狂地掠奪,並不是那些士兵天性就如此殘暴不仁,而是因為現實所逼,然後久而久之,也就變成那樣的人了。


    而在這搜刮的時刻,有的人會趁機將不是屬於他的屍體也砍首,能蒙混過去也就蒙混過去了,但是一旦被發現那就會被同伴大打一頓。


    他們會砍人頭,是因為人頭就是他們的軍功,在他們還是大頭兵的時候,他們必須靠著這些人頭,一步步提升自己的軍階。


    其實很多時候是會忘記自己殺了誰的,但記數總是記得的,所以一般隻要砍夠人頭數,那也就一樣了,除非遇到那些職位高的,好比高雲這樣的屍體。


    “這人我砍了五刀,屍體理應是我的!”


    “我雖然隻砍了兩刀,但都是要害!”


    “我最先砍了他,應該算我的!”


    雖然他們沒有殺死高雲,但因為高雲死得太過特殊,而鳳雲笙似乎也沒打算去管這件事,所以剛才有對高雲造成傷害的士兵都開始紛紛爭奪著這屍體。


    “你別蠻不講理,告訴你,老子我可不是好欺負的!”


    “不好欺負?我告訴你,我是三營的,你應該知道三營的都是不好欺負的!”


    然後為了利益,大打出手。


    但這並沒有什麽好指責的,這就好比同事之間的競爭,同學之間的競爭,本質上都是為了利益而競爭。


    這便是規則,是這征戰的年代裏,不可避免的殘忍。


    而鳳雲笙很慶幸,自己是他們的將軍,她不需要像他們那樣要靠著砍人頭來獲取自己的軍功,也不需要靠去掠奪屍體上的財物過活。


    不是她對敵人心存慈悲,隻是她不願自己再變成以前的自己。


    殺人,完成任務,繼續殺人,繼續完成任務。


    日複一日,直至自己完全倒下來之前,永無休止。


    這樣的殺人機器,她不再想做了。


    鳳雲笙的馬跑得很快,身後那些搶掠的聲音,聲音已經變得不甚清晰。


    她來到了一處高地上,將樓勝好好埋葬,替他立了一塊墓碑,將霹靂插在他的墳前。


    因為知道這是鳳雲笙特地為樓勝立的墓碑,也知道霹靂是樓勝的槍,而樓勝的為人,也是他們所敬佩的,以至於就算後來南穆國的士兵看到了這猶如傳說級的武器時,也沒有人靠近它一下。


    有出於不敢的,有出於對樓勝尊重的,而且加之後來鳳雲笙要端木珣時不時派人去打掃一下這些墳墓,並特地囑咐要看好這霹靂,以至於這傳說級別武器一直沒被人偷走。


    要知道,就算你把霹靂偷了,你也不敢拿出來用,拿出去賣也不行,所以把這槍偷了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半毛線的用處,還隻會惹來一身騷,所以他們當然不敢碰了。


    迴到雁門關的時候已經是日暮時分,鳳雲笙沒想到南靖和早就在外麵等候多時,一看見鳳雲笙歸來便立刻迎了上去。


    他們此次傷亡隻有兩千多人,而北燕國卻可以說是全軍覆沒。而整個作戰,鳳雲笙投入的人數不過五千人,而對方卻是一萬五千人外還有馬賊那批人,麵對這樣的大捷,全軍上下莫不高興。


    其實鳳雲笙並不了解行軍布陣,她隻是善於觀察發現,此次的作戰方略,她隻是提了一個大概思想,細則都是由端木珣他們製定。


    而位高者,隻要懂得任用人才那便足夠了,而恰恰鳳雲笙就有這樣知人善用的本領,因為她善於觀察。


    她能夠將手下的人分配到精準的位置上,善於進攻的絕不放到防守,善於隱藏的絕不做衝鋒。這也是他們大捷的重要因素。


    經此一戰,劉都尉等人對鳳雲笙更是越發的心悅誠服,鳳雲笙在軍中的威望漲了不是一個檔次。


    木桐和馬提尼被關押在地牢裏,隻是他們現在都暈了過去,要等他們醒了才能審訊。而鳳淩錦的迴來給軍中上下帶來的可不止是一點點的騷動,隻是現在某人卻忽略了全軍的騷動,隻讓端木珣和呂天照幫他料理這些事,而他則賴在帥帳裏一個勁地批鬥著某人。


    “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再這般胡來!”


    帥帳內,鳳淩錦用罕有的嚴肅望著鳳雲笙,用教訓小孩的口吻繼續說,“你竟然一個人帶著一千五百個步兵對上樓勝那一萬五千大軍,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鳳雲笙沒有說話,隻是有些無奈地看著鳳淩錦,她想自己的二哥何時變得如此嘮叨,同樣的話要重複多少遍才肯罷休?


    而鳳淩錦卻似乎沒有看見她的無奈,隻繼續說:“你雖然劍術登峰造極,可你沒有內力,你怎能如此魯莽,你就不想想,萬一你出了什麽事,我和爹還有大姐會難過得要死?”


    之後鳳淩錦又說了一大堆說教的話,一統瘋狂批鬥後,他終於平靜下來。


    看見她的二哥終於安靜下來,鳳雲笙這才道:“二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看我現在不是平安無事嗎?”


    “那是僥幸,你要我說多少次才明白!”鳳淩錦狠狠地盯著鳳雲笙,然後又狐疑地看著鳳雲笙,“你真的沒受傷?”


    剛才見鳳淩錦那般恐怖,為了不火上澆油,所以鳳雲笙一直說自己沒受傷,不過她的確沒受什麽傷,隻是一些擦傷碰傷還是避免不了的,她能夠沒事,她身上這一套裝備功勞可不少。


    “真沒受傷,隻是有些磕磕碰碰而已。”鳳雲笙說。


    “什麽叫磕磕碰碰。”


    此刻鳳雲笙隻穿著一件單衣,早就把鎧甲卸下,鳳淩錦一手抓過她的手腕,然後將她的袖子往上卷,看著那些青青紫紫的淤青,不由皺眉道:“都這樣了,剛才還不告訴我!”


    又是一輪瘋狂批鬥,各種的驗傷,要不是鳳雲笙堅決說不,他大抵要把鳳雲笙的衣服全脫下來才安心。


    鳳雲笙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把這事實告訴鳳淩錦了。


    其實真的沒什麽,隻是二哥太緊張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緊張,太小題大做了?”鳳淩錦看著鳳雲笙,此刻的眼睛銳利的像一隻鷹。


    “當然沒有。”鳳雲笙堅定地道,一點也沒有心虛的表現。


    “哼,那還差不多,要是你現在還敢知錯不改,看我不饒你!”鳳淩錦嚴肅地看著鳳雲笙,“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再這般胡來!”


    “二哥,我餓了,你做點東西給我吃好嗎?”為了防止鳳淩錦又開始進入無限循環的狀態裏,鳳雲笙決定先將他放到別的地方靜一靜。


    聽到自己三妹好像很期待自己做的東西,他當然毫不猶豫就道:“好,二哥現在就做點好吃的給你送來,順便去找小珣拿點藥酒給你。”


    說著他就離開了軍帳,這時恰好撞到要去帥帳的南靖和。


    “王爺。”鳳淩錦叫住了南靖和。


    南靖和頓住腳步:“何事?”


    “迴王爺,舍弟身體有些虛,她現在需要休息。”鳳淩錦道。


    “本王隻是去看看她,不會逗留很久。”南靖和含笑道。


    “可是舍弟說了,想一個人靜一靜,不希望有人打擾。”


    鳳淩錦的臉上也是帶著笑,但那笑裏藏著的,卻是一抹寒意。


    兩道針鋒相對的目光,射在彼此的臉上,從他們的目光裏,看不出退讓二字。


    “如果本王非要去探望,二公子當如何?”南靖和的臉上依舊帶笑,但卻少了那股春風的味道。


    “那罪臣就隻好冒犯王爺了。”


    南靖和的眸子微微一暗,遊走全身的氣,霍然聚攏在他的右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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