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咖啡香縈繞在鼻尖,杯口被熱氣氤氳出一層薄薄水珠,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垂眸啜飲了一口後,她才看向對麵坐著的人。


    老實說,光看外表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年紀有多大。


    保養得宜,眼角的細紋沒有給她增添老態,反而是添了幾分優雅沉韻。


    小年夜那天嘟嘟也吵著想讓他們複婚,白夏仍舊沒有給確切的答案,一直到今天,她被自詡是陸衍北母親的女人叫出來,她就明白了,這次是來者不善。


    “你就是我孫子的媽媽?”沉寂了許久的邱文嫣率先出聲打破了沉默。


    白夏擱下咖啡杯,長指摩挲著咖啡杯邊沿,“伯母,我是墨墨和嘟嘟的媽媽,邢夏。”


    “邢?”邱文嫣懶懶掀眸打量著她,“你姓邢?”


    “嗯。”


    “怪哉,邢家的人怎麽會跟我兒子扯上關係?”邱文嫣嘴角帶笑,辨不清她言語中的喜怒。


    白夏摸不清她此刻的心思,隻能選擇沉默以對。


    “邢家丫頭,你喚我伯母,也就是說你知道我是誰了?”


    “知道,你是陸先生的母親。”


    邱文嫣輕笑,“瞧瞧你這生疏的稱唿,我聽著都別扭,看樣子,你應當是跟陸肖航見過麵了。”


    她沒說話,邱文嫣也不在意她的態度冷淡,隻自顧自的說,“知道我找你來有什麽事嗎?”


    “晚輩愚鈍,不知道伯母找我來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邱文嫣涵養極好,臉上的那抹笑意淡淡,“我隻是想告訴你,你跟衍北以前的事我不管,但是現在,邢小姐,我請你不要再來接近我的兒子了。”


    “你們不合適,我也有我心儀的兒媳婦人選,至於那兩個孩子的話……”


    “你要是不想養,可以交給我來撫養;當然你如果想要那兩個小孩的撫養權,我也不會跟你爭,我的兒子還年輕,他還可以生孩子,跟我指定的兒媳婦生下健康的寶寶,當然如果你需要經濟補償的話,我也可以給你。”


    “伯母,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你說”


    “在伯母心底,您的兒子算什麽?”白夏麵不改色的坐著,嗓音溫漠,“是兒子,還是棋子?”


    “邢小姐這話問的是不是太沒禮貌了點?”


    “sorry,如果讓您覺得不舒服的話,那我道歉,不過伯母,這個問題真的那麽難迴答嗎?在您的心底,這個失蹤了多年才被找迴來的兒子算什麽呢?是您身上掉下來的肉,還是您利用來當牟取暴利的籌碼?”


    “如您所說,您的兒子還年輕,他還可以繼續生孩子,那麽您問過他嗎?您覺得他會願意任由你擺布,去跟其他女人生小孩兒?”


    “您不拿他當自己的孩子看待,是您冷血,可他不同,他很愛他的孩子,他不會跟您一樣,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去傷害自己的孩子,都是當媽媽的,我這個晚輩,還真難理解您這個做長輩的為什麽能對自己的小孩兒那麽狠心。”


    “邢夏!”邱文嫣跟陸衍北的關係不好,正如同白夏所說,她對這個半路找迴來的兒子沒什麽親情存在。


    她跟他爸爸陸肖航都是各玩兒各的,互不幹擾,要不是這個失蹤了多年的兒子被找迴陸家,她恐怕都要忘了自己曾經為陸肖航生過一個兒子,快忘了自己還是陸家的當家太太,是陸肖航的老婆。


    這些話,不應該是白夏一個當晚輩的人來說。


    “你們邢家的家教可真是好!一個當晚輩的也敢端起架子來指責我這個當婆婆的了?”


    白夏微微聳肩,身子往後仰,懶懶靠在沙發軟座椅裏,“抱歉,我不記得我有什麽婆婆,叫您一聲伯母是因為我懂禮貌,也是因為看在您兒子的份上,我尊敬您。”


    “不過,您這麽倚老賣老,一開口就端著長輩教訓人的口氣說這種話,我可不大愛聽。”


    “我跟您兒子早就離婚了,我沒有什麽婆婆,您也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在見白夏之前,邱文嫣就聽說了白夏這張嘴比較毒,得理不饒人。


    當時還不當迴事兒,現在見了麵才領會到了白夏這張嘴有多毒。


    一張嘴就傷人,毫不客氣的就開始迴嗆,還完全不給她這個當長輩的留餘地。


    眼見邱文嫣臉色變了,白夏才勾唇一笑,“您也別跟我一般見識,我這個人向來就是個直性子。”


    “別人對我好,我自然會對別人好;旁人要刻意來跟我找麻煩,我自然不會對她手軟。”


    “伯母,您要說的如果就是勸我離開您兒子的話,那我好心奉勸您一句,您還是別在我這浪費時間,白費唇舌了,離不開的人不是我,是您兒子。”


    邱文嫣冷笑,“你的自我感覺也太好了點,我的兒子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他會巴著你不放?”


    “邢夏,我來找你,是給你麵子,你別給臉不要臉!”


    “哦?我不要臉?”白夏低低的嗤笑出聲,“陸伯母,我還真不知道我是如何不要臉了?”


    “我纏著你兒子不放了嗎?我死皮賴臉的讓他跟我去複婚了嗎?還是說我用孩子綁住他的手腳了?”


    “你未免也太小看你兒子了,你覺得他像是這麽沒能力,連個女人都擺不平的男人嗎?”


    咄咄逼人的連續問話之下,邱文嫣啞口無言。


    白夏施施然起身,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我跟伯母您在這兒坐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裏我可以處理很多公務,這些損失我會一一算好,既然伯母這麽大方,那晚點您記得將錢打到我的賬戶上。”


    “另外,我想告訴您,陸衍北他不是一具任由你搓捏擺弄的傀儡,既然您給不了他一個完整的家,那麽我來給他。”


    “別仗著您是他母親的身份來對我們的生活指手畫腳,你沒資格,他從出生到現在你什麽時候管過他的死活?你隻顧及著自己快活,將自己的兒子扔在一邊不聞不問,你有什麽資格利用他母親的身份來指教我?”


    “比起你,我這個妻子當的合格多了!不管你是有心儀的兒媳婦人選也好,還是看我不順眼也好,都不會影響到我跟您兒子的關係。”


    “覺得心底不舒服,那就好好憋著!我保證你以後會更加心底不舒服。”


    “……”


    邱文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倏忽,目光越過她落在她身後,“衍北?”


    這話一喊出口,白夏便下意識的挺直了背脊。


    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機會逞逞口舌之快,這麽快就被當場抓包了?


    “衍北,你這孩子來了怎麽也不打聲招唿?”


    陸衍北沒應聲,邱文嫣臉上的笑意微僵,見白夏還站著不動,她才說,“衍北啊,媽媽不是非要幹涉你的生活,隻是你看看你找的這個女人像個什麽樣子?我才說了兩句話而已,她就說了一大段。”


    “我慣的”陸衍北嗓音淡漠,眉眼涼薄,看著邱文嫣說,“我的人,說什麽做什麽不需要被外人限製”


    “我也希望日後你不要再借用我的名義來為難我的太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再有下次,別怪我這個當兒子的不認你這個媽。”


    “衍北?!”


    她跟陸衍北的關係雖然不好,可是陸衍北從不會當麵跟她嗆聲頂嘴,這還是頭一遭。


    不顧邱文嫣的驚詫錯愕,陸衍北上前將人牽走,走之前他說,“不管是誰指使你來的,你都聽清楚了,我的事還輪不到別人來做主。”


    “媽您這麽有空,還是迴去好好管管您的另一個兒子吧!免得他又闖了禍讓別人去幫他收拾爛攤子。”


    他說完,就攬著白夏走了。


    一直到出了咖啡廳大門,陸衍北都沒鬆開手,將人強行帶到了車上後,坐在駕駛座,久久沒有反應。


    白夏曾想過陸衍北和邱文嫣的關係不好,隻是她不知道這兩母子見麵就跟仇人一樣,更不知道邱文嫣不單單是在外邊包養了小白臉,還有其他兒子。


    那一瞬間,白夏似乎明白了,為什麽她總是能從陸衍北身上感受到那股孤獨寒涼。


    她主動握住了陸衍北的手,柔若無骨的小手緊緊抓著他,她說,“別去想了,你還有我,還有孩子,不是嗎?”


    “嗯”陸衍北勉強的扯了扯唇角。


    怎麽說呢?在她心底,陸衍北一直都是一個宛若天神般的存在,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似乎什麽都沒法打倒他,也沒有什麽事在他麵前可以被稱作是困難的。


    他是將自己從泥潭裏拉出來的人,用自己的溫暖一直照耀著她心底荒蕪的世界。


    時隔五年,白夏才徹底明白。


    他不是不脆弱,隻是他就算是脆弱也不會有人同情他半分。


    連親生父母都倚靠不了,他還能依靠誰?不就隻剩下自己嗎?


    她忽然間就懂了元傑所說的,有些人是被逼著成長,逼著去麵對一切,沒有誰會心甘情願的長大。


    “我不會離開你的,墨墨和嘟嘟也會陪著你,別再去迴憶過去了,既然不開心,就早點放下吧!你現在有自己的家庭,沒有他們也不打緊。”


    “白夏”


    “嗯?”


    “我很慶幸我遇見的人是你”陸衍北探身抱了抱她。


    垂在身側的手遲疑著舉起反抱住了他,什麽話都沒說,其實,她也很慶幸在自己最不堪的時候還能遇見陸衍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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