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就是這樣的性子。”陸衍北也不知道是在跟許晚晚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他們夫妻之間的事,許舜陽也告訴過許晚晚,讓她少插手管。


    是好是壞,都是他們之間的造化。


    可許晚晚性子單純,本就是愛憎分明的性格,喜歡的就會護著,不喜歡的就恨不得剝皮抽筋。


    比起那個女明星,她當然更喜歡白夏。


    許晚晚一度是很反感厭惡陸衍北,總覺得他跟過去那個疼自己的大哥哥不同了。


    也破口大罵過他,現在過了一個多月了,當事人都平靜了,她這個局外人自然也沒那麽多心思管了。


    隻是許晚晚對陸衍北,心底總有個疙瘩。


    “你既知道她是這種性子,幹嘛還要這麽做?”許晚晚板著臉,“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女明星跟她是好友,你們這麽做,不是雙雙在她身上插刀嗎?”


    “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她最近是怎麽熬過來的,你倒是心寬,也不怕她懷了孕會情緒過激想不開。”


    “她想得開的”陸衍北格外篤定這一點,“她肚子裏有孩子,就算為了孩子,她也會邁過去。”


    “所以你就是篤定了這一點,才這麽肆無忌憚的跟其他女人廝混?你在利用一個快要當母親的女人那唯一一點點的堅韌?”許晚晚簡直無法相信陸衍北的腦迴路竟然如此清奇,“怨不得喬伊說你就是自私自利沒良心的怪物,現如今看來,你的確是狠。”


    “對一個身懷六甲,還是懷著你自己骨肉的女人也能這麽心狠手辣,你是人嗎你?”


    “我從沒有說過我是什麽好人”陸衍北涼涼看了許晚晚一眼,“我也從未要過你們拿我當成重情重義的人。”


    “我跟白夏的事,不需要你一個外人來管。”


    “錯了就該糾正,而不是將錯就錯下去。”


    “你!”許晚晚氣急了就想上前揍人,隻不過想想自己那為負數的戰鬥力,又退卻了,隻惡狠狠道,“你快滾!別再出現在我們麵前,我想白夏也不想看到你。”


    “你要是有點良心,就別來刺激一個快要生產的孕婦了!”


    她趕陸衍北走,陸衍北還真就決絕的走了。


    站在原地的許晚晚氣的心髒都絞著疼,都說男人狠起來就無情無義的徹底,六親不認。


    如今她是徹底見識到了,男人冷血起來有多麽不近人情。


    許晚晚憤恨的用力跺了跺腳,無意間一瞥,看到了身後側的人影,不由得一僵。


    白夏是來樓下送東西給許晚晚的,她落下了外套,手機也在外套口袋裏。


    她剛好因為小腿抽筋起了床,田嬸說要下來送東西,白夏覺得房子裏悶想出來透透氣,就說自己下樓來。


    遠遠的就看到了許晚晚似乎是在跟人爭執,慢慢的從公寓樓裏走出來,才看清跟許晚晚說話的人是誰。


    白天見到他時,他是在店內給人過生日。


    沒曾想,晚上還有幸能看到他。


    她走近,恰好聽到他說,“錯了就改糾正,而不是將錯就錯下去。”


    旁人或許不懂,可這話白夏是懂的。


    她跟陸衍北的開始是個錯誤,他現在想要撥亂反正了。


    她曾經享受過的一切,都不是給她的,那份真摯的感情,真正的歸屬人是蘇婉兒,而不是她。


    白夏已經明白了陸衍北的意思,他是在做他認為對的事。


    她懂的,一直都知道陸衍北是個怎樣的人,她看的比誰都清楚。


    陸衍北這個人隻對自己放在心坎上的人好,哪怕那個人捅了他一刀,他也不會真的生氣。


    那麽幸運,她曾經是那個被他擱置在心坎兒上的人。


    那麽不幸,她現在才發現,那個位置的主人不是她,她不過是個意外出現的過客。


    來的匆匆,走的狼狽。


    “白姐姐,你……”


    白夏勉強的扯了扯嘴角笑,慢慢踱步走近,“你怎麽這麽粗心,將外套落下了。”


    許晚晚接過了外套,目光在她臉上逡巡,摸不準白夏到底有沒有看見陸衍北。


    “白姐姐,其實剛剛……”


    “剛剛怎麽了?”白夏反問,眸色清澈,似是真的不解她在說什麽,許晚晚一噎。


    沒看到嗎?


    “好了,天很晚了,你快些迴去,自己走夜路當心點。”


    “嗯…”許晚晚情緒不高。


    白夏站在路燈下目送著她離開,許晚晚不放心的頻頻迴頭。


    許晚晚一直到很久以後都還記得這個晚上,白夏站在路燈下送她走時候的身影。


    她那個時候還不懂得她覺得奇怪的地方是什麽,後來自己經曆過一遍才懂。


    有種放棄叫心如死灰,白夏那個時候大抵是落寞失落的。


    許晚晚走後,白夏在路燈下站了很久,視線落在剛剛陸衍北站過的地方。


    素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撫摸著肚子,眼底漸漸沉寂下來,許久,她隻輕嗤了一聲。


    似自嘲,似苦笑。


    一日複一日,月月光陰消散。


    肚子八個多月大的時候,白夏要起身就很艱難了。


    夜裏常常會腳抽筋,睡的很不好。


    好在孕吐反應沒了,不像先前吃了就吐。


    原本瘦削的臉有了點肉,身子豐腴了些。


    她不常出門,一出門就會將自己裹成個粽子。


    白夏變得開朗了許多,其餘的人也安下了心,覺得她總算是走出了陰影。


    隻有白夏自己知道,她從沒徹底走出來過,隻不過是刻意淡忘了。


    偶爾一個人待著,思緒放空的時候,白夏也會想起來,去年盛夏,他們初相識,然後步入了婚姻殿堂。


    去年深秋,他們還在一起。


    隆冬時,他出差了,在過年的那天迴來了。


    這人就是奇怪,她與單君遇的過去,現在想想,好多細節已經記不清了,仿佛是上個世紀的事。


    可與陸衍北的點點滴滴,她不用細想,都還記得當時她說過的話,陸衍北的神情。


    不過是一個春去冬來,她的人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雲端重新跌落泥沼,這次,她是任何掙紮的力氣都沒了,任由自己被慢慢的吞噬淹沒。


    日子雖單調乏味,好歹風平浪靜。


    她的生活很規律,不過就是常常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麽。


    仔細想了想,缺了什麽呢?


    約莫是缺了一個噓寒問暖的人,缺了半個心髒,缺了占據了七情六欲,主宰了她喜怒哀樂的那部分魂魄。


    不能想,她告誡自己不能再去深想。


    怕深想後,那股蔓延在四肢百賅的疼痛會複發,她怕她會窒息。


    所以不是走出來了,而是選擇性的遺忘,她是個懦夫,一直在逃避一個已經成為現實的事實。


    偶爾,也會去看看邢森的三叔。


    她知道了邢森的三叔名為邢宣譽,那個叫囡囡的女人,本名姓韓,叫韓惜媛。


    不是特別清楚他們之間的故事,不過聽說那個韓惜媛跟邢宣譽以前也挺相愛的,最後鬧到了這種結局。


    邢宣譽終身未娶,膝下也沒有子嗣。


    白夏還挺羨慕這種感情,至少忠貞不渝。


    都老了,什麽都記不得了,獨獨記得跟她有關的那部分。


    白夏還問過邢森,是不是她跟那個韓惜媛長得真的很像。


    邢森遲疑了一會兒,說,“的確很像,我第一次看到你,還幾乎要錯認你就是三叔口中念的那個囡囡了,不過三叔都這麽大年紀了,再怎麽想,你也不可能是韓惜媛。”


    很像韓惜媛,可惜沒有韓惜媛那麽好的命。


    她還沒有過那麽喜愛她,喜愛到忘記了一切還記著她的人。


    陸衍北沒主動說要離婚,也沒找律師來找她,孕期期間,夫妻不能離婚。


    她也就等著,等到他親自送來離婚協議書的那天。


    從最親密到行途陌路要多久?


    不過一個轉身的瞬間,就能分道揚鑣。


    白夏算是看透了,這世間,情愛這種東西最不牢靠,也最不可信。


    她從沒去找過陸衍北,也沒找過蘇婉兒。


    世界明明這麽大,偏偏他們總是能撞到。


    白夏跟邢森在水榭亭閣吃飯,湊巧的是陸衍北也在這裏。


    而且邢森臨時有要緊事要辦先走了,她是出來上廁所,在走廊上撞到了陸衍北。


    看到他的時候,白夏還愣了會兒。


    心思千迴百轉,躊躇不定。


    好半晌,她才想清楚了。


    這麽尷尬的關係,還是不打招唿不說話的好,就當不認識,就當沒見過。


    白夏手扶著腰,撐著笨重的身子往前走。


    擦身而過時,目不斜視,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她看了眼標誌後,挪步拐彎往洗手間走去。


    一拐彎,白夏腳步猛地一頓,停在原地。


    “小姐,您沒事兒吧?”


    “啊?”白夏後知後覺的看向服務員,“我怎麽了?”


    “小姐,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很難受嗎?”


    “我沒事兒”白夏搖了搖頭。


    是很難受啊,就是難受才走不動了。


    能走到這裏,都是極限了。


    白夏艱難的咽了咽湧向喉嚨的酸澀,“抱歉,我有點走不動了,你能扶我去趟廁所嗎?”


    “好的”服務員扶著她過去,她每走一步都覺得心髒在緊縮,一點一點的收緊,等到她走到廁所時,已經無法正常唿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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