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把寫完的稿子,扔給了老三朱載垕,幾個兒子裏麵,這小子還算心細,讓他檢查一下錯字,順便再瞧瞧,有沒有晦澀難懂的地方。


    這是朱厚熜從王嶽身上學到的一個技巧。


    很多人為了顯示自己的才華,寫文章的時候,最喜歡賣弄,明明三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事情,非要從三皇五帝說到孔孟聖賢,覺得自己一肚子學問,實際半點用處沒有。


    正確的,通俗的,能廣為流傳,影響力巨大的書籍,才是好的出版物。


    “裕王,你說父皇的這些見聞出版之後,能不能成為暢銷書?”


    “能啊,父皇無所不能!”小家夥發自肺腑誇獎。


    朱厚熜笑得開心,該死的王嶽,讓你嘲笑朕,說朕除了當皇帝,別的屁也不會,而且當皇帝也是個三流皇帝,這迴朕就讓你瞧瞧,朕要寫一本書,一本能秒殺你所有作品的書!


    至少在賣書這塊,朕先超過你。


    朱厚熜握緊了拳頭,結果不小心扯到了肋骨,臉立刻變色了。


    “父皇,你沒事吧?”朱載垕急忙跑過來,關切問道。


    朱厚熜擺擺手,氣咻咻道:“沒事,等我抽空練武,下迴打迴來!”


    敢情還是王嶽打出來的傷。


    朱載垕猶豫了半晌,好幾次想問最後卻還是搖頭了,他可沒有那麽大的膽子,還是乖乖拿著稿子跑吧!


    隻不過他沒問,卻不代表朱厚熜不會說。


    “你們都別亂猜?父皇跟太師就是?就是……”朱厚熜想了好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詞匯?“反正我們沒有鬧翻?也不可能鬧翻,太子娶了他女兒?我們都是兒女親家了……裕王,你說老親家會隨便翻臉嗎?”


    裕王雖然小?卻也知道不會?可問題是你們身份特殊啊!


    “父皇,太師以下犯上……”


    “別說了。”朱厚熜擺手,“你這四個字用的就不好。原本在大明,朕也不好說什麽?可到了海外?乘坐在大船之上,俯視巨鯤遨遊,朕突然想通了,哪有什麽九五至尊,哪有什麽天子皇帝?不過是一介凡人罷了。”


    朱厚熜拉著朱載垕,父子倆並肩坐著。


    “王嶽跟我說了很多壓在心裏的話?他說我奸詐、好色、貪財,還說我扒了龍袍?隻怕連填飽肚子都困難。我就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廢物。我這些人處置了不少人,可論起來?我還不如那些人……”


    朱厚熜滔滔不斷?講著王嶽說過的話?一口氣講了一刻鍾還多,都沒重樣!


    朱載垕懵了,傻了,瘋了!


    太師也太敢說了吧?不但敢說,還敢動手,你能想象,王嶽一邊揮拳,一邊痛罵朱厚熜的場景嗎?


    那畫麵簡直不敢想象啊!


    父皇啊,你怎麽不生氣啊?


    朱載垕傻傻看著老爹,朱厚熜輕輕一笑,搖頭歎氣道:“他說的都對,我幹嘛生氣?”


    都對?


    “父皇,你開創大明中興盛世,功勞勝過太宗皇帝,太師,太師太過分了!”小家夥腮幫子氣得鼓起來。


    朱厚熜忍不住捏了捏,笑嗬嗬道:“傻孩子,父皇是運氣好罷了。在大明,父皇趕上了變法的良機。在海外,父皇趕上了大航海。恰巧身邊又有楊閣老,張閣老,陽明公,尤其是還有太師,父皇幹得最多的事情,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假如沒有父皇摻和,沒準他們能幹得更好!”


    “到了今天,我突然想通了,有人說君主是天下大害,其實沒有什麽錯。”


    誰能料想到,朱厚熜竟然開始自我批評了,這頓痛打的效果也太好了吧!又或者說,他就欠揍啊!


    朱載垕越想越覺得自己老爹有點可怕……朱厚熜見這小子眼珠亂轉,氣得舉起巴掌,給了他一下子。


    “父皇是告訴你,就算以後有了封地,可以為所欲為,腦筋也清醒點,別真的覺得自己什麽都行!最好身邊有個時時能提醒你的諍友,要有一麵鏡子,要有自知之明!”


    這就是父皇的教誨嗎?


    難道要想當個好的藩王,還要找個能揍自己的?這也太可怕了,朱載垕甩了甩頭,他真有點怕了,要不幹脆留在呂宋算了,他可不想跟著老爹繼續走下去了。


    奈何朱厚熜是不會答應的,他怎麽能滿足讓自己的兒子統治呂宋這麽點的地盤嗎?他又更多大野心,而且這個打不能白挨啊!


    所以船隊在呂宋短暫停留,廢除了燕窩進貢之後,繼續南下,一路到了馬六甲。


    在這裏能看到的東西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當年鄭和留下的營地,挖掘的水井,立下的碑文,甚至還有許多老兵的後代,屈指算來,已經是一百年了,他們依舊保持著父輩的習慣,盡管他們之中,有些人的五官已經更偏向南洋人,身材也矮小很多,但隻要一張嘴,立刻就親切起來,再把族譜捧出來,簡直就成了一家人。


    朱厚熜興致勃勃,在馬六甲到處遊覽。


    隻是他到來不久,就有一支很龐大的船隊,到達了馬六甲。


    有人出使大明,而且還不是一般人,是來自奧斯曼帝國的人,而且他還是蘇萊曼的女婿,叫做呂斯泰姆。


    王嶽接見了他,呂斯泰姆是個很年輕的人,充滿了精力,他帶著一個上了年紀的隨從,還有一名通譯。


    簡單見禮之後,王嶽就笑道:“貴國要去大明,必定有緣由吧?”


    呂斯泰姆道:“尊貴的太師先生,其實在很多年前,我們就曾經派遣過使者,希望能和大明合作。隻不過貴國並沒有迴應我們,這麽說或許也不對,貴國竊取了我們的火銃工藝。”


    王嶽沒有否認,隻是淡淡一笑,“貴使是來要賠償的嗎?”


    “不不不!”


    呂斯泰姆急忙擺手,否認道:“我們無意冒犯大明,相反,我們希望能夠和大明合作,真誠地合作,彼此成為最好的盟友。”


    王嶽淡淡一笑,“既然是結盟,總要有個對手吧?”


    “有!”


    呂斯泰姆沉吟片刻,似乎有些猶豫,並沒有說下去。


    “你擔心我做不了主?”王嶽主動說破。


    呂斯泰姆沉吟道:“這的確是兩國的大事,非常重要,我很希望麵見大明的皇帝……”


    “不用了!”這時候穿著布鞋,腳上還帶著泥土的朱厚熜從外麵走了進來。


    “太師足以代表朕,還有,你剛剛說什麽大明竊取你們的火器,我勸你最好想清楚點,別跟大明翻曆史的賬。不然朕就支持俺答汗,畢竟他可是蒙古正統,恢複黃金家族的統治,也是不錯的!”


    朱厚熜說話像是連珠炮,通譯急忙告訴呂斯泰姆,這位駙馬爺的臉色也變了,隻是跟在他身後的老者巍然不動。


    朱厚熜邁著大步,從呂斯泰姆身邊擦肩而過,也看了眼老者,並沒有說什麽。


    他走到王嶽的旁邊,隨便拉了一把椅子,就坐了下來,很是隨便。


    “太師和朕是從小長大的玩伴,幾十年君臣相得,勝過兄弟,你們對太師務必保持尊重,不然什麽都不要談了。”


    呂斯泰姆一陣遲疑,隻能訕訕道:“原來如此,請見諒。怎麽又想到,在大明也是這樣。我們的大帝也有一個很好的朋友,他的位置相當於貴國的宰相。”


    “哦?真是巧合啊!朕準備造訪貴國,說不定可以見見。”


    呂斯泰姆滿臉尷尬,“抱歉了,帕夏大人已經死了。”


    “死了?是病死的?”


    呂斯泰姆臉紅了,“不,不是,他,他背叛了大帝……”


    “哈哈哈!”朱厚熜突然朗聲大笑,“朋友之間,貴在交心。身為皇帝,不能真的當孤家寡人,身邊哪怕還有一個朋友也好。朕想來,你們得大帝一定十分孤單啊!這樣很不好,甚至還會影響他的健康,影響貴國的國策。”


    “朕聽說過,貴國武德充沛,戰無不勝,開疆拓土,所向披靡。但是朕以為,這位帕夏大人死了,貴國對外用兵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朱厚熜不住搖頭,呂斯泰姆聽得目瞪口呆,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他身後的老者卻笑道:“陛下真是睿智,敝國更想和貴國結盟了。”


    朱厚熜瞧了眼王嶽,結盟的事情,還是你說了算。


    王嶽依舊和煦笑道:“我們可以支持貴國,攻取維也納,甚至是更多的疆土。貴國能給大明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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