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殿下,這位館陶王可是你的親弟弟?”


    魯王臉都黑了,切齒怒道,“我恨不得沒有這麽個兄弟!”


    “那容易啊,你可以上書宗正寺,革除他的宗室身份。”王嶽笑嗬嗬道。


    魯王立刻就點頭了,且不說館陶王之前興風作浪,光是藏到青樓,還拜了媽媽當幹娘,就把朱家人的臉都丟光了,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了。


    “王大人,我這就上書,請求革除宗室身份,開除玉冊。”


    “僅僅如此嗎?”


    王嶽又淡淡問了一句。


    “這個……館陶王的爵位也要廢掉,貶為庶人。”魯王一邊說著,一邊偷眼看王嶽,他現在已經完全認命了,隻有乖乖聽話,才有活路。


    王嶽神色淡然,挑起眉頭,輕問道:“這樣就夠了?”


    “不夠嗎?他,他到底是朱家人啊!”


    王嶽啞然,“朱家人就是免死金牌嗎?魯王殿下,你的記性應該很好啊!”


    長王嶽淡淡的笑容中,魯王讀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他懂了!


    寧王叛亂,被正德給宰了,館陶王興風作浪,圍攻鷹衛,衝擊衙署,還截斷漕運……這些事情加起來,跟造反也差不多了。


    “殺!這個畜生必須殺!”


    魯王切齒咬牙,可心裏卻不是滋味。


    當初他和館陶王爭奪魯王位置,確實是恨不得宰了他。


    但話又說迴來,畢竟是一家兄弟,兔死狐悲,物傷其類。而且朝廷的刀,能殺館陶王,也能殺他魯王。


    放在以往,他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可此刻他完全被王嶽捏在手裏,不殺館陶王,這些罪名就是他的,那樣的話,死的人可就是他了。


    “王大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大人不用客氣。殺了他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王嶽哈哈道:“殺了?要怎麽殺?”


    “這個……”魯王愣住了,還能怎麽殺?


    砍頭唄!


    幹淨利落,就會一刀。


    不過王嶽說了,恐怕還有些別的可能。


    通常情況下,殺人可以用繩索勒死,可以喝藥,當然,也要比較慘烈的,諸如腰斬,五馬分屍,還有更嚇人的千刀萬剮……


    館陶王畢竟不是大奸大惡,更何況他還是宗室子弟,應該網開一麵。


    “王大人,若是能給他留個全屍,那就再好不過了?”


    “全屍?”


    王嶽突然大笑,“魯王殿下,我這裏正好有一樣東西,要請你瞧瞧!”


    魯王遲疑,這時候外麵有了動靜,足足十幾個士兵,推著一輛加固過的馬車,到了台階下麵。


    王嶽和魯王一起出去,站在房簷下,隻看了一眼,魯王的臉色就變了。


    炮烙!


    這個銅柱子他太眼熟了,正是館陶王弄出來的,用來懲罰下麵的人,


    凡是忤逆王府,或者是拖欠王府田租,以及那些不願意受擺弄的商賈……前後不下十人,死在了炮烙之下。


    魯王還曾經在外麵聽到過聲嘶力竭的慘叫。


    那根本不是人能發出來的,光是聽了一次,他就好幾夜沒睡著覺。


    館陶王敢跟他叫板,就應在一個字上,那就是狠!


    也正因為如此,王嶽出手,館陶王嚇得躲進了青樓,才顯得那麽滑稽諷刺。


    如今王嶽將銅柱弄來,傻子都明白怎麽迴事。


    魯王顫抖著聲音,“王,王大人,他,到底是宗室啊!”


    王嶽笑嗬嗬道:“沒錯,所以就不誅殺九族了,魯王以為呢?”


    這位王爺渾身一顫,他緩緩抬頭,看了眼王嶽笑容可掬的英俊麵龐,急忙低下了頭,失去了麵對王嶽的勇氣。


    明明長相沒什麽變化,可為什麽會感覺迥然不同?


    這位也太狠了吧!


    炮烙一位宗室郡王,你也下得去手啊!


    “魯王殿下,您是不是有些心疼?或者覺得本官處置不公啊?”


    “沒有!”


    魯王嚇得尖叫起來,聲音都變了。


    “作法自斃,咎由自取,他這是報應!”


    “那好,就請魯王殿下,隨著本官,一起當這個監斬官吧!”


    魯王臉都綠了,哪怕是普通人,他也不敢看,現在輪到了館陶王,自己的兄弟啊!竟然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弄成了人肉燒烤。


    這,這也太嚇人了吧!


    隻不過身邊的王嶽,好像才是真的恐怖!


    “王大人,就,就依你了!”


    ……


    兗州剛剛經曆了一場大亂,有些地方還在往外冒煙,百姓商戶,足有上千人無家可歸,淒慘無比。


    這都是那些宗室造的孽!


    人家都是皇天貴胄,別說螻蟻一般的升鬥小民,就算是官府的大老爺們,也是毫無辦法,被人欺負得像個孫子似的。


    誰讓這個天下姓朱啊!


    楊檀是個木匠,幾十年的手藝,他做的家具很有名氣,就連濟南都有人特意過來,重金購買。


    他靠著本事,養大了五個兒子,都給他們娶妻生子,開枝散葉。


    楊檀相信,這年頭隻要肯努力,做事情上心,就會越過越好。


    他年輕時候,連一畝田,一塊瓦都沒有。


    不還是靠著雙手,置辦了這麽大的一片家業!


    那些窮苦人,根本是好吃懶做,榆木腦袋,一點不知道變通,也不肯吃苦。他們就算餓死,也不值得同情。


    在木器行被燒之前,他就是這個看法,堅定不移。


    可是在這一次宗室之亂當中,一群人無緣無故衝到了他的木器行,放火焚燒,堆積如山的上好木料,被付之一炬。


    已經做好的一百多件家具,也都變成了黑炭。


    他沒法交貨,想要重新做,連材料都沒有了。


    那些訂貨的客人可都是交了錢的!


    讓自己拿什麽補償他們?


    “賊老天!你怎麽不降個霹靂啊!”


    老頭清點了所有的東西,他隻從一堆黑炭裏,找出了一把自己慣用的刻刀。


    或許這就是老天的意思,讓自己死吧!


    他緊握著刻刀,朝著手腕比了比,隻要一下子下去,就可以解脫了……可為什麽啊?自己沒幹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麽要落這麽個下場?


    錯的明明是那些宗室啊!


    要怪就怪你不姓朱吧!


    老頭正想一死了之,突然外麵想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爺爺,爺爺!”


    一個少年衝了進來,老頭楊檀下意識將刀收進了袖子裏。


    “你來幹什麽?”


    少年沒注意到老頭的異常,隻是興奮道:“爺爺,剛剛我看到了,衙門貼出了告示,說是要用炮烙處置館陶王!”


    “炮烙?館陶王?”這倆字能放在一起嗎?


    “爺爺,是真的,就是妲己用的,陷害忠臣的辦法,要處置館陶王!這家夥作惡多端,這迴終於有報應了!爺爺,你高興不?”


    “高興,高興!”


    老頭嘴上說著,突然伸出巴掌,狠狠抽了孫子一下。


    “你做什麽夢呢!人家姓朱啊!”


    少年被打得委屈巴巴的,眼淚都出來了。


    “爺爺,告示都貼出來了,不信你自己去看,我又沒撒謊!”


    老頭楊檀遲愣半晌,猛地往外麵衝去。


    反正他都決定一死了之了,若是能在臨死前,看一個熱鬧,也就算值了!


    可他怎麽也不相信,會有宗室王爺,被處以炮烙之刑!


    這不是扯淡嗎?


    跟他懷有同樣看法的人,絕不在少數,生在兗州,跟這幫無法無天的朱家人住在一起,就是老天爺的懲罰。


    上輩子作孽,才會落到這個下場。


    人心早就麻木了,連夢都不敢這麽夢。


    哪有什麽青天大老爺,就算有,也不管用,人家老朱家就是天啊!


    就在一片的懷疑聲中,兗州府衙前麵的空地,樹立起一根比人還高的銅柱,在銅柱的背麵,有添加木炭的方孔,在銅柱旁邊,就擺著一堆蜂窩煤。


    一切都就緒了。


    館陶王被裝在囚車裏,沿著曆次殺人的經典路線,開始了遊街!


    直到此刻人們才注意到,哪裏是館陶王一個!


    竟然足足有十七個人之多!


    全都是宗室子弟!


    而且還都是惡名昭彰那種!


    真的要炮烙了他們嗎?


    這是真的嗎?


    楊檀老漢,跌跌撞撞,跟著囚車,他瞪大了老眼,迫切要看得真切一些。


    “是,真是啊!”


    倒數第二輛囚車裏麵,裝著的人,就是那一天燒了他的木器行的兇手!這家夥幹得壞事還遠不止這些,難道他也要享受炮烙嗎?


    那可真是老天有眼啊!


    無數和楊檀一樣的人,追著囚車,一直跑到了刑場。


    這時候形成周圍,已經被人山人海給淹沒了,目之所及,全都是人,大家夥的目光都落在銅柱上麵。


    哪怕到了此刻,人們還都在懷疑,真的會嗎?


    王嶽穿著麒麟服,笑嗬嗬出現,後麵緊跟著魯王,這位王爺看著人山人海,魂兒都飛了,更不知道邁哪一條腿。


    “王爺,今天不殺館陶王,有朝一日,這些百姓就要殺了你,還有你的後人!這個道理你懂的!”


    “懂!我懂!”


    魯王顫顫哆嗦,坐在了監斬官的位置上。


    此刻劊子手已經將蜂窩煤塞了進去,點燃火焰,從銅柱的頂端,不斷冒煙,這就跟鐵皮煙囪是一個道理。


    漸漸的,最下麵的銅柱開始變色,魯王突然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受刑的,哪怕離著幾十步,後背額頭,全都是汗水,不停往下流淌。


    如果不趕快動手,他就先被烤熟了。


    “行刑!”


    這時候足足四個壯漢拖著館陶王的四肢,就向著紅彤彤的銅柱靠上去,燒烤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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