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的確有些權柄,隻不過他終究是個宦官罷了,你一個給奴才做奴才的東西,還有什麽好自豪的?”王嶽微微笑著。


    蔣三不敢置信地看著王嶽,這小子說什麽渾話?敢瞧不起人家立皇帝?劉瑾雖然缺了點東西,但人家可是比爺們還爺們!


    當年劉瑾掌權的時候,那威風,簡直不用說了,六部九卿,滿朝文武,誰不懼怕三分,人家雖然沒有兒子,但是他的兒子孫子,比誰都多,想拜幹爹的,能從皇城到山海關。


    哪怕劉瑾已經死了十多年,在蔣三的心裏,依舊有為人當如劉公公的感慨。


    “劉公公雖然是奴才,可他幹得那些事,比朝中的閣老尚書有良心多了!你們這兩位年紀輕輕,要不是靠著祖宗的餘蔭,還真比不上人家劉公公的一根手指頭!”


    王嶽和朱厚熜互相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忍不住了笑。


    “真沒有想到,劉瑾在民間的聲望還不低啊!”


    王嶽失笑道:“所以說公道自在人心,先帝當初殺了劉瑾,的確是有些欠妥當。”


    “豈止是欠妥當,簡直是自斷手臂,自掘墳墓!”朱厚熜毫不客氣道:“若是劉瑾活著,我那堂兄也不至於突然駕崩啊!”


    蔣三手腳被捆著,側趴在地上,聽到朱厚熜說堂兄,悚然一驚。


    “原來是宗室子弟!”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拿腦袋碰地,“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該死!要說小的別的本事沒有,可小的認識不少公公,能幫著你們跟宮裏通氣,有了宮裏的太監幫忙,你們就不用害怕皇帝陛下了。”


    “不必了,我本來就不怕皇帝!”


    “吹牛!除非你是天子!”


    正在這時候,李春帶著一些人,押解著蔣三的七個夫人,還有那位七爺,二子,以及蔣家的打手,到了朱厚熜麵前。


    他們單膝點地,“陛下,已經抓獲蔣家上下,並沒有一個漏網,請陛下發落!”


    陛下?


    蔣三癡癡看著朱厚熜,這是造了什麽孽?怎麽撞到天子的手裏了?


    他眼前一黑,直接死過去了。


    其餘那些被抓的蔣家人,也都懵了,有人哭,有人叫,有人連哭都不敢,隻能抽抽搭搭。


    倒是那個二子,眼睛冒光,瞧我這個眼力,愣是能把皇帝請迴家,這是多大的福氣啊?


    “陛下,陛下,草民這也是歪打正著,陛下饒了草民吧!”


    他嘭嘭磕頭,卻沒有料到,老漢李才猛地撲過來,伸手揪住了二子的耳朵,用力把他提起來,疼得這家夥鬼叫不斷。


    “陛下,給,給草民們主持公道!這個東西簡直壞透了,他仗著蔣三的勢力,幹了太多的壞事,他逼死了整整一家人啊!”李才跪在了地上,涕泗橫流。


    ……


    蔣家覆滅了,十裏八鄉都被驚動了,聞訊趕來的人之多,簡直超出了想象。好些人家,扶老攜幼,全家都出來,過年趕廟會,都沒有這麽熱鬧過。


    來的人太多了,大家夥都想瞧瞧,遠近聞名的蔣三爺,到底是什麽下場!


    那些被蔣三禍害的人,更是迫不及待,跑過來想要伸冤。


    壓抑在心中的情緒迸發出來,在路上又是哭,又是笑,瘋狂往這邊跑……很多人或許想不通,一個村霸豪強,至於大家夥這麽發瘋嗎?


    那些閣老尚書,倒台了多少?


    左順門暴打百官,那可是血肉橫飛的大場麵,難道還比不過一個蔣家?


    說句實話,在這些百姓的心裏頭,還真不行!


    那些閣老尚書,朝中的血雨腥風,對於普通人來說,都太遙遠了,遙遠到跟牛郎織女,桃園結義差不多,屬於傳說中的“故事”。


    大家夥聽到,隻會發出一聲讚歎,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隻有在士林中,才會對這種事情念念不忘,並且當成一件大事,寫進書裏,記錄到史冊裏。


    可蔣三不同,他結結實實,籠罩在百姓的頭上。


    他作威作福,征收田租,執掌刑罰。


    被他的打手破腹的百姓,可不止一個!


    朝廷也曾有過動作,比起清丈,當不管上麵怎麽變動,蔣三依舊是說一不二的豪強,依舊主宰著大家夥的生死。


    誰敢不尊著三爺,輕則挨打,重則喪命。


    別管多大的官,永遠都動不了三爺。


    而且那些官老爺沒過幾年,就要換一批……官場上有個規矩,永恆才是權力,那些不斷更換的主官可以不用在乎,而那些執掌基層權力的吏員,才是需要巴結的存在。


    這個道理放在地方上,就是官員太遙遠,士紳豪強說了算!


    這就是民間最大的現實!


    而朱厚熜和王嶽卻打破了這個規矩!


    他們剪除蔣家,幾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可就是這一句話,來得何其艱難!


    “吾皇萬歲!陛下聖明!”


    越來越多的百姓,聞訊前來,他們跪在滿是砂石的土地上,叩拜天子,感恩戴德。尤其是那些被蔣三禍害的人,看到了他們全家,包括七位夫人都被抓起來了,無不歡欣鼓舞,紛紛跪在地上,大聲鳴冤。


    有人更是當場痛哭,想起冤枉的親人,直接昏了過去。


    在這時候,負責保護天子的錦衣衛已經來了,尤其是陸炳,他更是憂心忡忡。


    “陛下,人太多了,趕快走吧,先迴宮,然後再安排人處理就是了……萬一這些人裏,藏著歹人,後果不堪設想啊!”


    朱厚熜一把將陸炳推到了一邊。


    你丫的也跟朕玩這套?


    怕不安全,就多安排一點人手。


    朕親手除掉了蔣家,怎麽可能把彩留給別人?


    朱厚熜堅持要見百姓,跟大家麵談,陸炳擔憂,就是不答應,幸好有王嶽在旁邊,“去找幾個年高有德的,能把話說明白的,至於其他人,都暫時先退後,路遠的可以迴家等著。”


    陸炳終於點頭了,他去安排,可問題是老百姓哪裏願意走啊,大家夥隻是暫時退後,全都往這邊盯著,一個個興奮到了極點,卻又要極力壓製,不敢表現太過,生怕到手的好運氣會飛走。


    就像是一群走在兌獎路上的幸運兒似的。


    “朕剛從安陸搬到京城不久,算起來咱們住得不遠,都算是同鄉。朕沒有照顧好大家夥,致使惡徒橫行無忌,朕慚愧啊!”


    這一句話,惹得被選出來的老者,哭成了一片。


    何德何能?


    敢讓天子道歉,怕不是要被天打雷劈啊!


    看著百姓們激動的樣子,朱厚熜忍不住感歎,那些文官什麽德行?朕下罪己詔,他們還說朕虛偽,不斷做文章,散布不利天子的言論。


    你看老百姓多樸實,一句話,就換來他們感激涕零。


    朱厚熜是越來越覺得文人可惡,百姓可愛了。


    “朕在這裏跟大家說幾件事情……第一,蔣家這種惡徒,朕是不會姑息養奸的。”


    一句話,宣布了蔣家的死刑,而且還是很徹底那種。


    “不光是蔣家,凡是那些殘害百姓,為禍一方的敗類,朕都不會客氣,一定全力以赴,鏟除幹淨!讓大家夥安居樂業,過安穩的好日子!”


    “吾皇萬歲!”


    老人們跪在地上,紛紛磕頭謝恩。


    “這第二件事,就是朝廷清丈田畝,把土地給你們,那就是你們的!隻要負責繳納田賦,承擔徭役即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別的事情。更不是誰的施舍,也不用感恩戴德,你們隻要知道,這是朝廷的意思,是朕的意思,就足夠了!”


    “陛下萬歲!吾皇聖德!”


    朱厚熜每說一句話,就有鄉老磕頭謝恩,在外圍的百姓雖然不知道具體說了什麽,但天子加恩,一準是好事情。


    “吾皇萬歲!”


    山唿之聲,聲震四野。


    查抄蔣家是黃昏的時分,四周百姓聚集過來,已經是半夜了,現在都到了後半夜,朱厚熜卻一點都不困倦,他把王嶽叫過來,讓王嶽跟大家講清丈的事情,講重編魚鱗冊,講公平稅賦,減輕負擔。


    這些措施,全都得到了百姓熱烈的迴應。


    隻要不增加什麽負擔,又能方便省事,幹嘛要反對?


    老百姓也想不通,那些官老爺為什麽要想那麽多奇奇怪怪的主意,弄出那麽多苛捐雜稅,來折騰大家夥!


    簡直沒有道理!


    朱厚熜眼睛發亮,老百姓比官員通情達理多了,果然那些文官讀書越多,心思越多,就越是讓人厭惡。


    一直聊到了東方發亮,他這才伸了個懶腰。


    “不能再耽擱了,朝中還有事情處理,等過些時候,朕還會過來,瞧瞧這些事情到底落實如何!”


    皇帝陛下在錦衣衛的護送之下,返迴京城……而這些百姓竟然也默默送著天子,龐大的人群從一條條山路湧出,匯聚到官道上。


    迎著初升的朝霞,一眼望不到頭……龐大的人群向著京城進發,別人沒怎麽樣,先把守城的士兵嚇壞了。


    我的老天爺啊?


    怎麽這麽多人?


    難不成是有亂民?


    或者……敵襲?


    “關——城——門!”


    守門官瘋狂大吼,嚇得趕快關城門。


    城裏手忙腳亂,朱厚熜看在眼裏,氣不打一處來。


    “告訴他們,朕是大明天子!誰敢阻攔?”


    當朱厚熜邁步進城的時候,身後有萬千百姓,一起跪倒,恭送天子的人群,一眼望不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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