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士林的話,讓湯慶和其他三個年輕人目瞪口呆。


    “崔士林,你這是火上澆油!我不答應!”湯慶身為正使,加上總兵,豈會把崔士林放在眼裏。


    崔士林也不惱怒,他嗬嗬一笑,自言自語道:“怪不得師父讓我過來,就是知道,我能處理你們處理不了的事情……你們啊,說到底,還是太君子了,太膽小了……”


    他絮絮叨叨,不停翻找,湯慶幹脆忍不下去了,給兒子湯克寬一個眼神,別發愣了,外麵還在割肚子呢,這可玩笑不得。


    湯克寬邁步要走!


    “站住!”


    崔士林這一次怒喝,這一迴,他的手裏多了一個玉牌。


    “湯慶接旨!”


    接旨!


    湯慶懵了,怎麽迴事?


    “聖上密旨!崔士林名為副使,實則有臨機專斷之權,此玉佩乃是聖上之物,見之,如朕親臨!”


    崔士林笑嗬嗬道:“湯總兵,你瞧瞧吧!”


    湯慶下意識接在手裏,掃了一眼,的確是禦用之物,崔士林的話,他就信了八分,可湯慶想不通。


    “現在倭國群情激憤,那麽多人爭著剖腹,萬一激起民變,咱們沒法收場啊!”


    崔士林笑了,“我說湯總兵,咱們有什麽好怕的,你讓湯克寬守著碼頭,不行咱們就一走了之,有什麽好怕的。我跟你說,這幫倭寇也就是上茅房攥拳頭,他們假豪橫,還爭搶著剖腹,他們怎麽不爭搶著跟咱們拚命?他們沒這個膽子!你們之前打的幾戰,已經把倭寇的膽子打沒了。”


    “這次隻要聽我的,準能把倭寇最後一口氣也給打沒了,從此之後,他們就隻能乖乖聽話。你相信我,真的不用退縮的!”


    湯慶眉頭緊皺,還是不敢鬆口。


    可是俞大猷頓了頓,卻道:“總鎮,我覺得崔大人的話有道理,剛剛是卑職無能,卑職不該退縮,請大人責罰。”


    湯慶歎了口氣,“責罰什麽?他們是跟咱們玩命,這麽多年,誰見過這個?”


    俞大猷頓了頓,低聲道:“大人,其實當年吳越爭雄的時候,越國曾經讓犯人在陣前集體抹脖子,嚇壞了吳兵,越國趁機大勝。若我們真的怕了,反而中了倭國的奸計!”


    崔士林撫掌大笑,“這才是聰明人,倭寇的這點伎倆,別跟咱們哥們耍!走,跟我出去!”


    崔士林帶著俞大猷,重新出現在了營門口,此刻倭國武士已經死到了第十三個。


    他們選擇剖腹,可是這種死法有個毛病,就是需要時間很長,有的甚至會持續幾個小時以上,等血流幹了,才會掛掉。


    倭人也承受不住,所以才弄個人在旁邊砍頭,也好減輕痛苦。


    很顯然,今天的場景行不通,他們是來表現勇武的,怎麽能幹那麽丟人的事情!


    所以有人肚子剖開,鮮血淋漓,趴在地上,痛苦抽搐,卻怎麽也不死……周圍的觀眾也從激昂中清醒過來。


    有人甚至衝著明軍怒吼,為什麽不停止?你們還想幹什麽?難道要血水化成河流,淹沒明軍嗎?


    坦白講,不少大明的將士也怕了,誰見這個場景不頭皮發麻,不寒而栗啊!


    就在這時候,崔士林和俞大猷重新出現。


    崔士林坐在營門口,一擺手,讓人送來個太師椅,他學著王嶽喜歡的姿勢,斜靠著椅子,將一隻腳放在椅子上,滿臉的不屑。


    “怎麽?都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這點小場麵,還有什麽好怕的?”崔士林笑嗬嗬道:“忘了嗎?在十天之前,我們燒了幾十艘倭船,這幫倭寇在火堆裏不停痛叫掙紮,全都燒成了炭!那可是好幾百人!這才到哪裏?”


    崔士林訓話之時,有人牽著兩條惡犬過來,崔士林笑了,“瞧見沒有,這還是上好的細犬哩,趕快讓它們嚐嚐人肉的味道。”


    牽著狗的士兵也有點惶恐,走到了前麵,竟然鬆開了繩子。


    這下子可熱鬧了,這兩條兇性十足的惡犬沒有去吃眼前的內髒,而是直撲向那幾個還沒死透的家夥。


    它們張開大口,鋒利的犬齒刺入腹部的傷口,半死的人發出淒厲的哀嚎!


    光是聲音就讓人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這不是人間!


    這是地獄!


    嘔!


    俞大猷差點吐了,他也受不了。


    崔士林卻仿佛沒事人似的。


    “再多弄幾條狗來,隻有三十個人,哪夠吃的!”他斜了一眼,那些還沒有切腹的家夥,冷冷道:“快著點,你們舍不得死嗎?”


    此話一出,又一個家夥邁步出來,這一次他的步伐可沒有那麽堅定了,在他的眼神中,能明顯看到一種叫做惶恐的東西。


    能像櫻花一般,絢爛死去,是武士的無上榮耀,可是在如此恐怖的場景之下,他的勇氣已經開始輸給了本能。


    一霎時間,所有人都在盯著他。


    包括明軍,也包括那些看熱鬧的倭國百姓。


    尤其是那些倭國百姓,他們的情緒已經到達了頂點,距離爆發,隻剩下最後的一絲。


    明軍這邊也加強了戒備,隨時準備大戰一場。


    湯慶、盧鏜、湯克寬,還有其他的士兵,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承受著萬眾矚目,那個武士實在是受不了了,他抓著武士刀,神色猙獰,突然刺向自己的腹部。


    好樣的!


    倭人瞬間情緒沸騰,果然倭國的武士,無所畏懼,明軍根本嚇不到我們!


    殺!


    他們甚至全身繃緊,想要衝進明軍的營地拚命,哪怕沒有任何武器,他們也在所不惜!


    可就在這一瞬,那個把刀子刺入自己腹部的家夥承受不住了,刀子進去還不到二寸,他還有一線生機。


    這家夥跪在地上,哇哇怪叫,痛苦流涕。


    而且他還衝著明軍的大營不停磕頭,甚至向前跪爬。他說的明軍聽不懂,但是倭人聽得明白。


    這位大英雄正祈求上國原諒……他想活命,他不願意死!


    眼睜睜看著樹立起來的神,轟然倒塌,對倭人的打擊可想而知,甚至有好些人,在一瞬間,也跪了下去。


    他們用力拍打地麵,放聲大哭。


    詢問著要自殺的武士。


    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不能悲壯赴死?有什麽好怕的,不就是一條命嗎?


    更有甚者,衝著這家夥吐口水,破口大罵,說他不是英雄,不配做武士,他就是個敗類!無數的咒罵,讓這個受傷的家夥,更像是一個野獸,飛快爬向崔士林,在他身後,留下了一道猙獰的血跡……


    崔士林終於緩緩站起,他滿臉含笑,走向了這個家夥,他甚至伏身去查驗傷口,臉上充滿了悲憫之情。


    不要怕的,上國是仁慈的,會原諒你的。這種傷根本不重,隻要有醫生,就一定能治好的。


    他仰起頭,以最卑微的姿態,迎接新主人的垂青。而崔士林也滿臉笑容,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抓住了武士刀的刀柄,他單手用力,猛地向前一推。


    噗!


    長長的刀鋒,從背後刺出,緊接著崔士林手腕轉動,稍微一絞,這家夥的肚子就已經成了一鍋粥。


    崔士林再飛起一腳,把死不瞑目的屍體踢出去。


    做完這一切,崔士林嗬嗬冷笑,“死就死嘛!何必跟自己過不去!英雄不是好裝的,給他們準備鶴頂紅,剩下的人不想切肚子,就服毒。我大明隻講究殺人償命,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花樣。”


    他說完之後,一甩袖子,吊兒郎當,晃蕩著迴了大明軍營。


    在這一瞬間,所有倭人都被這個並不高大的家夥鎮住了。


    是徹徹底底降服了。


    要你的命而已,不管你怎麽折騰,得罪了大明,你就死定了!想用剖腹這一套嚇唬人,做夢去吧!小孩子才會被嚇到。


    三十個人,自己剖腹十三個,讓崔士林捅死了一個,剩下的十六個乖乖抓起了鶴頂紅的瓶子,一張口就灌下去了,很快渾身抽搐,吐血而死。


    幹淨利落,沒有太多的痛苦,看著這幾個人的死法,那些倭寇竟然沒來由鬆了口氣,……真的,死就是死,非要在是上麵玩出花樣,發明高級的死法,本身就是害怕死亡!


    崔士林或許都想不到,他這次的舉動,竟然扭轉了倭國幾百年的習俗,高大上的剖腹,被徹底拋棄了。


    “崔爺!你真是爺們,我服了!”


    盧鏜法子內心讚美,就在這時候,突然崔士林一張口,壓抑的胃液膽汁,混著食物殘渣,全都噴了出來。


    崔士林的臉慘白慘白的,這時候俞大猷也過來了,他來得匆忙,扶崔士林的時候,身體碰到了崔士林的大腿外側。


    崔士林渾身哆嗦,俞大猷下意識低頭,原來是一柄匕首正刺在腿上——若不是劇烈的疼痛刺激,誰能忍得住那麽惡心的事情啊!


    可話又說迴來,這位能往自己身上插刀子,能談笑風生,誰也看不出來。


    這一聲“崔爺”,實至名歸!


    崔爺牛逼!


    為崔爺賀!


    為大明賀!


    “別他媽瞪眼睛瞧著了,快叫軍醫過來,你們想看著崔爺死了啊!”崔士林發出了殺豬一般的聲音,盧鏜,俞大猷轟然答應,他們趕快找人。


    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才把傷口處置好,期間崔士林不停詢問,他會不會死,疼得哇哇怪叫,不停罵娘。


    弄得大家夥都迷惑了,這位是剛剛的崔爺嗎?


    別是掉包了?


    “你們可都看見了,寫請功表的時候,把我這段好好寫上,不許漏一個字。”崔士林兇巴巴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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