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翰的舉動來看,傻子也知道,太仆寺很肥,而且肥得流油,問題是一個養馬的衙門,哪裏能賺這麽多錢?


    不會是賣馬糞肥田?又或者,他們把馬匹轉賣了?


    王嶽思忖了片刻,他沒時間猜謎,但是不知道底細,就會影響接下來的行動,而且唐寅已經去要聖旨了,總不能打個啞炮吧!


    王嶽想來想去,隻有請教老前輩了。


    一張兩寸寬的紙條,送去了天官府。


    而此刻的楊一清,正坐在葡萄架下麵,品著雲南的普洱,怡然自得。


    老頭沒騙王嶽,他玩得都是真的。


    隻不過他還有一半的話沒說。


    楊一清知道,自己入閣困難,不是自己實力弱,而是實力太強了。


    不論是資曆,才智,還是他背後的勢力,全都是頂尖的,文官們有多忌憚王陽明,就有多忌憚楊一清。


    在這種條件下,哪怕是天子,也未必敢放楊一清入閣。


    既然如此,那就隻有一個辦法,把勢力交出去。


    交給別人,老楊是不放心的。


    但是王嶽好歹還算有點底限,給他肉吃,他不會反過來扇自己一個巴掌。至少比其他黑心老鬼強多了。


    培養王嶽,自己又能安度晚年,一舉兩得的好事情,楊一清怎麽會拒絕呢!


    “別管你小子多精明,一樣鬥不過老夫!這就是曲高和寡啊!”


    楊一清品著茶,哼著小曲,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老人家要享受隻屬於他的快樂!


    “老爺,老爺!”


    管家唿唿氣喘,跑了過來。


    楊一清氣得把極品紫砂杯摔在桌上,怒吼道:“什麽事情?用得著大唿小叫的?”


    管家連忙苦兮兮道:“大事,是,是小王大人的事!別的事兒,小的們也不敢打擾您老。”


    王嶽!


    楊一清伸手接過來紙條,趕快看了起來,上麵的內容也很簡單,就是問太仆寺的底細。楊一清略微沉吟,突然眼前一黑!


    壞了!


    出大事了!


    老頭子急得一躍而起,可又眼前發黑,險些摔倒。管家嚇壞了,趕忙攙扶,“老爺,沒事吧?”


    “怎麽沒事?快!”


    管家點頭,“小的這就去找太醫……”


    “找個屁的太醫,扶我去書房,快點!晚了就來不及了。”


    楊一清急匆匆到了書房,大口喘息。


    這麽短的時間,他已經想通了怎麽迴事。


    太仆寺那是個無底巨坑……到底有多坑人,反正這麽說,從九邊的將領,到內閣九卿,沒一個能跑得了。


    楊一清現在就想不通,那個臭小子是怎麽摸到太仆寺的,到底是誰告訴他的?


    他會不會宣稱是老夫幹的?


    楊一清太知道王嶽的陰險了,這小崽子給自己扣個屎盆子,那是一點不意外。假如真的是那樣的話,自己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楊一清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麽不妥。因為這事情真的是太大了,而且爆發的也太突然,誰都沒注意到,怎麽就突如其來?


    現在的太仆寺卿是個書生,很廢物的,真正主事的是陳翰……陳翰!


    楊一清的腦袋又大了幾圈。


    這貨不是科甲正途出身,也沒有在外麵曆練過,完全是靠著他爹陳金的恩蔭入仕,一直以來,都是當些虛職,就在陳金致仕之後,升為太仆寺少卿。


    陳金!


    這又是個讓楊一清頭疼的人。老頭今年都快八十了,資曆比楊一清還老,當初他當甘肅巡撫,人家是兵部尚書,正是他的頂頭上司。


    陳金致仕之後,還給他寫信,求著照顧兒子陳翰。


    而陳翰也以對待叔父的姿態,對待楊一清。


    就這麽說,如果不是王嶽出手,換成任何一個人,楊一清都必須保陳翰。


    但是偏偏就是王嶽出手了!


    又是在他下了血本之後!


    這不是要命嗎?


    楊一清已經沒有可能和王嶽翻臉,但是陳翰……哎呦,我怎麽這麽倒黴啊!


    楊一清沉吟了片刻,時間已經不準他猶豫了。老頭用左手抓起毛筆,思忖半天,寫下四個字:“南馬折銀”。


    寫完之後,楊一清就叫來一個心腹,趕快給王嶽送去,然後老頭顫顫哆嗦,去了葡萄架下,片刻之後,老頭嘴歪了,眼也斜了,口水流的滿衣襟都是……楊天官突發中風,生命危在旦夕。


    楊一清病倒,消息很快傳到了宮裏。


    朱厚熜也剛剛下達旨意之後,正準備繼續詢問太仆寺的事情,楊一清又出事了。


    “今年這是犯太歲了?”


    朱厚熜想了半天,還是讓黃錦帶著藥,連同兩位太醫,去瞧瞧楊一清,看看老大人如何了。


    黃錦剛走,陸炳就來了。


    這可是熱鬧,皇宮都成了走馬燈。


    “又是什麽事?”


    陸炳湊到了朱厚熜的耳邊,低聲道:“陛下,王大人正在追查太仆寺的賬目,他發現在太仆寺有銀山!”


    “銀山?能有多少?”


    陸炳伸出一根指頭,朱厚熜大驚,“什麽?一群養馬的,竟然有一百萬兩?”


    陸炳哭了,“不是一百萬兩,是一千萬兩!”


    “什麽?”


    朱厚熜連著問了三遍,都得到了同樣的答案。


    這位皇帝陛下掉頭就跑,直接往宮外跑!


    朱厚熜完全無法想象,一千萬兩會是多少!


    真是太多了!


    要知道大明朝一年太倉的歲入,折合成白銀,也不過四五百萬兩,據他所知,太倉最多時候,存有的銀子,也不過五百萬兩左右。


    等到他登基,太倉不但沒錢,還欠了一大堆的外債。


    一千萬兩,比兩年的歲入還多!


    尤其可怕的是,這一千萬兩還是實實在在銀子!


    銀子啊!


    朱厚熜的眼睛已經冒光了。


    他真的很需要這筆錢。


    老娘蔣氏跟老祖母邵氏,已經給他物色了好幾個妃子。


    雖然皇帝的女人多的是,但是人生第一次大婚,還是最重要的禮節,甚至要超過登基大典。


    當初朱厚照成婚,花的錢不多,隻有區區五百萬兩!


    怎麽也不能輸給堂兄啊!


    可問題是大明朝哪有五百萬兩給他揮霍啊?


    正在朱厚熜愁得掉頭發的時候,王嶽突然送來了一千萬兩的大禮包,朱厚熜的興奮,可想而知!


    他帶著陸炳,飛一般,趕到了太仆寺。


    而此刻的王嶽,正在麵對著琳琅滿目的賬冊,五體投地。


    這哪裏是替朝廷養馬的太仆寺!


    簡直就是京城最大的貸款錢莊啊!


    既然是錢莊,那就要有資本的來源……這些銀子是哪來的?


    很簡單,一切的奧妙就在楊一清的那四個字上。


    誰都知道,在冷兵器時代,最重要的戰略資源就是戰馬。


    誰掌握了馬匹,誰就掌握了騎兵,誰有了騎兵,誰就能橫行天下。


    作為一刀一劍殺出江山的朱元璋,從立國之初,就非常重視馬政,在各地廣設馬場,豢養戰馬。


    幾十年間,大明的騎兵都維持了相當強悍的戰鬥力。


    但是自從朱棣之後,皇帝越來越不把馬政當迴事,加上氣候原因,南方的馬場養不出好馬……這時候天才的文官就站出來了,既然戰馬不合格,索性就不要戰馬了,改成征收銀兩。


    朝廷有了銀子,還怕賣不到戰馬?


    這個邏輯很神,神就神在哪怕幾百年之後,也有人說同樣的話,幹嘛要守著耕地紅線,缺糧可以去市場上購買啊!有錢還會缺吃的嗎?


    很顯然,這種思維都會遇到一個麻煩,那就是人家不賣怎麽辦?


    還有錢賣不到的東西嗎?錢不是萬能的嗎?


    對不起,在戰略物資上麵,再多的錢,就是不管用。


    大明需要的戰馬,大明的敵人蒙古最多。


    試問人家會無條件滿足明軍的胃口嗎?


    征收上來的銀子,根本換不到足夠的戰馬,最近幾十年,明軍隻能龜縮在墩台裏麵,遙望著來去如飛的蒙古人,喟然長歎。


    不過這些事情,不是太仆寺需要在乎的,相反,他們簡直高興壞了,大把的銀子存在太仆寺,發財的機會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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