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激怒之下,把大明官員的底兒都給泄了可見憤怒之盛,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自己幹嘛要這麽龐大的勢力,人越多,就越容易出事,攤上一個坑貨,簡直能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他現在已經不是那麽閑庭信步,悠然自得了。這一次攻擊梁儲,是他重塑威信的關鍵一招。


    可誰知道先是讓王嶽給攪合了,接著又因為許德治落網,還不知道要承受多少損失,楊廷和的心情能好就怪了……他風雨淒淒,而朱厚熜卻是大喜過望。


    剛剛奶哥哥陸炳把調查的結果送上來,他一看就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啊,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無恥之徒?”


    狀告嶽父,殘害原配,貪財好色,陷害忠良,卻又被枕邊人出賣……戲文上也不敢這麽寫吧!


    “陸炳,快,快擺駕詔獄,朕要親眼去瞧瞧。”


    陸炳為難,“陛下,詔獄那種地方,聖駕如何去的?不如等王嶽把事情問清……”


    “不行!”


    朱厚熜斷然擺手,“這怎麽行!什麽熱鬧都讓小富貴先看,朕算什麽?吃剩飯的?簡直豈有此理!”


    朱厚熜想了想,“不用儀仗了,咱們輕車簡從過去,就看個熱鬧。”


    陸炳哭笑不得,這算什麽熱鬧啊?


    還真別說,在朱厚熜眼裏,就是天大的熱鬧!


    那幫文成向來以正道君子自詡,把朱厚熜當小孩子教訓。


    時至今日,還在繼統繼嗣的事情上糾纏不清,根本不聽他的指揮。


    讓你們驕傲,讓你們清高?


    這迴朕就把你們最不堪的一麵撕開!


    讓天下人瞧瞧,大明的士大夫,究竟是何等成色!


    “快點,別耽誤了。”


    朱厚熜急吼吼趕來,可是映入眼簾的一幕十分無趣……一個中年人,蓬頭垢麵,跪在王嶽的腳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大人饒命啊,大人賞小的一條活路吧!小的願意給大人當牛做馬!”


    朱厚熜頓時一臉嫌棄,就是這麽一條癩皮狗,也值得他來瞧?


    朱厚熜覺得敢不計一切,怎麽也是個狠人,可現在看來,卻是個很不起眼的雜碎,頓時讓他大失所望。


    “王嶽,你查到了什麽?”


    王嶽這才注意到朱厚熜,忙起身施禮,而後道:“陛下,這個東西說他願意舉發左都禦史金獻民,還願意供認禮部尚書毛澄的罪狀,若是陛下想知道,他還願意把楊廷和的罪證交出來!”


    “知道的還挺多的!”朱厚熜冷哼道:“他一定有要求吧?”


    “那是自然,他希望陛下能饒他一命。”


    朱厚熜沉吟片刻,冷笑道:“若是他能把事情都說出來,饒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聽到了天子的話,許德治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拚命磕頭作響。


    “陛下,罪臣願意說啊,讓罪臣說什麽,就說什麽。”


    許德治一心求生,王嶽卻冷哼了一聲,“陛下,還是聽聽他之前幹過什麽吧!比如他是如何陷害嶽父一家的!”


    朱厚熜頓時沉下臉,“許德治,你當真如此喪心病狂?”


    許德治一臉為難,他真的不願意說,雖然他已經不知道臉皮為何物,但是當麵處刑,還是反複鞭屍,實在是受不了……他沉默,王嶽嗬嗬道:“怎麽,還要把你的夫人叫來,讓她跟你對質嗎?”


    一聽那個婆娘,許德治都瘋了。


    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認識了這個瘋婆子……按理說,溫婉可人的女子多少?他怎麽就碰到了一個坑夫的貨呢?完全沒有道理啊!


    愣了片刻,他還是說了。


    可許德治也是一肚子委屈,“都說是十年寒窗苦,罪臣可是足足讀了十八年,才考上了進士。都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可我朝俸祿太低,那點錢還不夠罪臣租房的。那個該死的婆娘,仗著家裏有點錢,就瞧不起罪臣,還跟罪臣說,你考上了進士,又有什麽用?還不是和以前一樣,要吃我們家的,用我們家的。”


    “罪臣,罪臣一怒之下,就想讓她知道,考上了進士有什麽用!這麽多年,他家裏都靠著罪臣的功名,減免田賦,罪臣就用了一個小小的手段,略施薄懲……”


    朱厚熜看了眼王嶽,是這麽迴事嗎?


    “陛下,許德治家境貧寒,十幾年讀書,前後三次進京趕考,都是他嶽父出的錢,他設了個圈套,把自己兼並的土地,算在嶽父名下,還順便將一個病死的人,說成是嶽父的爪牙打死的。然後就來了一個大義滅親,把他嶽父逼死,又休了原配,對了,他還順手搶奪了嶽父的家產!”


    “什麽?”


    朱厚熜忍不住站了起來,這世上還有這麽無情的人嗎?


    “許德治,你當真幹得出來?”


    許德治委屈巴巴的,他簡直太冤了……“陛下,臣,臣早年苦讀,無論寒暑,幾次進貢院,參加科舉,寒風之中,手腳僵硬,飽受風霜之苦……這功名來的不易啊!那個賤婢目中無人,區區商人之女,也敢嗬斥臣,他是咎由自取啊!換成誰,也不會她的!”


    “呸!”


    朱厚熜狠狠啐了一口,“你自己是衣冠禽獸,別人也都是衣冠禽獸嗎?你連對自己有恩的嶽父都下得去手,可見無惡不作!”


    王嶽冷冷道:“陛下聖明,這個畜生仗著自己言官的身份,多次肆無忌憚,巧取豪奪。其中皇家之地的虎房,就是他跟國子監祭酒楊和一起吞下的。”


    提到了這個案子,許德治更覺得自己冤枉,“陛下,臣,臣就是在酒桌上這麽一說,全都是楊和自己幹的,他是打算把虎房吞下來,然後送給會試主考毛澄,他,他為了自己兒子當狀元,可是挖空心思,陛下……楊和才是真正的大奸大惡!他現在被抓,就誣陷忠良,臣簡直冤死了。”


    “住口!”王嶽怒哼,“你把虎房的事情推給楊和,那外城呢?你讓自己的外室近期大肆購買土地,然後以此訛詐朝廷,索要五萬兩賠償,並且讓他們給順天府遞狀子,你又上書彈劾梁閣老,這總不是假的吧?”


    “這,這更是冤枉啊!”許德治哭了,“王大人啊,都是戲子無義,我就是瞎了眼睛,讓一個戲子給騙了,他們孤苦無依,是我給了他們活路,他們說自己活不下去,我隨口說朝廷要征用土地,會給他們補償的,誰,誰知他們就貪得無厭,獅子大開口……這,這跟我半點關係也沒有啊!”


    王嶽忍不住氣笑了,“許德治,既然你這麽說了,那就請那個無義的戲子,來跟你說吧!”


    許德治大驚失色,還沒等他開口,一個年輕的女人就撲了進來,她紅著眼睛,伸手就抓許德治的臉。


    猛地不提防,讓她抓出了五道鮮血淋漓的血槽!


    許德治吃痛,哇哇大叫。


    這女人還不罷休,又是好幾下狠的,她的指甲裏滿是血肉。


    “姓許的,我就是個唱戲的,我下賤,可我有良心!不管怎麽說,你給我了一口飯吃,我都不該背叛你。可你剛剛把什麽都推到我們身上,那也就別怪我不客氣!”


    她一扭頭,“大人,這個姓許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他這些年,每次受賄,每次害人,都樂顛顛寫在一個本子裏,他還半夜還偷著拿出來,看得哈哈笑。”


    王嶽和朱厚熜都哭笑不得,這是什麽愛好啊?


    “你知道這個本子在哪裏?”


    “他有一次醉酒說過,就在他的書房裏。”


    “好,立刻去搜!”


    ……


    一個時辰之後,記錄著許德治諸多惡行的小本本終於到手了。


    這個簡直不能用小本本形容了,而是一本書,一本實實在在的大書……不光記載了他貪贓枉法的事情,還花了許多心思,專門記錄女人,由於內容過於刺激,就不能寫了……反正朱厚熜和王嶽兩個少年,都看得臉紅了!


    “渣滓,醜類,畜生!”朱厚熜怒罵道:“朕必殺之!”


    王嶽沉吟道:“陛下,相比殺了他,更重要的是把這玩意刊印出來,讓天下人都瞧瞧,一個禦史言官,能下作到什麽程度!”


    朱厚熜眯縫起眼睛,嗬嗬道:“沒錯,朕正要問問那些人,還有臉對朕指手畫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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