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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一幕,實在是令人觸目驚心。


    銀月沒有絲毫猶豫,疾馳而下。


    “盧瑋!……”


    銀月臉色煞白,一邊飛奔,口中一邊急切地唿喊。


    但除了唿唿的風聲,再沒有任何聲音迴應她。


    幾件土坯房已經完全被山上滑落的山石和泥土所掩埋。


    房前寬闊的坪地也已經被土石覆蓋大半。坪地旁邊的原來的那棵合抱的大樟樹竟然也已經被壓得傾倒在一邊,隻露出小半粗壯樹幹和茂密的樹冠。地麵到處都是殘枝斷葉,一片狼藉。


    “盧瑋!”


    銀月不甘心地喊道,可是依然沒有人迴應。


    她彎腰去搬土堆上的石頭,但扒拉了幾塊,終究感覺吃力了。


    她剛才消耗了太多的靈力,還沒來得及調整內息。而山上滑下的巨石泥土太多,一時半會兒想來也根本搬之不盡。


    她遲疑了一下,眼中現出決然之色,心中暗念法訣:


    天狐本相!


    變!


    她竟再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直接現出了原形!


    她的全身骨骼應聲劈啪作響,瞬間化成了一隻高達六七丈的九尾狐狸,狐尾舞動,如同千手觀音。


    黑夜裏,狐狸卓然獨立,雙目黝黑發亮,猶如夜空中閃爍的明星。狐狸通體白色,一身毛發蓬鬆順滑。九條狐狸尾巴隱隱有靈力透出,氣息驚人。其中,一條狐尾呈乳白色,另外八條尾巴皆為銀白色,澄亮發光,竟有著金屬的流動質感。


    銀月現出本相後,身後的九隻狐尾隨之暴漲,每一隻都長大成水缸粗細,又如同挖掘機一般伸開的手臂。


    狐尾揮動,土石翻滾。


    憑借著強大的身體力量,銀月很快就挖到盧瑋所在的臥室,她小心地翻開倒塌的房梁,裏麵竟然沒有人。


    難道?


    銀月一愣,她連忙去翻挖自己的那間房屋所住。


    “盧……”


    幾分鍾後,她失聲叫出來,卻哽咽難成。


    她在前去山穀探查時,曾把一床被子卷起來,變成了自己的模樣,用毯子蓋著放在床上。不過“她”隻可以做簡單的動作,卻不能言語。


    如今,“她”正安靜地躲在一張石桌下麵,麵無表情,對著銀月眨著眼睛。


    “她”的身體完好無損,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盧瑋趴在桌麵上,臂膀伸得筆直。他竟然用身體護住了整張桌子,留出了一個空間。


    銀月小心地搬開壓在盧瑋身上的石頭和土塊。


    看著血跡斑斑的他,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決堤一般,淚如雨下。


    忽然,她想到了什麽——


    她重新化為人形,然後把自己的靈力小心翼翼地輸進去。


    在她的感知中,盧瑋的肋骨幾乎全斷,內髒早已是殘破不堪,明顯已經油盡燈枯。


    正在銀月心如死灰的時候,她感覺他動了一下——


    “盧瑋!”“盧瑋!”……


    或許,是在靈力源源不斷的滋潤下,也或許是銀月急迫的唿喊起了作用。


    他猛地咳出兩口血,竟然半睜開了眼睛。


    “小月……是你嗎咳咳……”他麵露微笑,緩緩說,“你你……沒事就就好……”


    “你怎麽這麽傻呢?”銀月握著他的手,啜泣道。


    她能夠想象得到,當地震和山崩來臨時,他衝進房子,卻來不及帶她,隻能把她藏身桌下時的場景。


    天意弄人,真相是如此的殘酷,充滿諷刺意味。她本來告訴他,她不怕山崩,她是有法術的,而且他庇護的是一個假的替身。


    可是,此時此刻她的心裏發堵,這些話又如何能說的出口?


    “好美的花啊……”盧瑋說,“好……”


    “嗯……”


    但銀月隨後一驚。


    此時漆黑一片,盧瑋一個凡人根本看不到什麽,何況是花……


    “盧瑋!”


    盧瑋的手忽地垂了下去,銀月看到,他的瞳孔在消散。


    銀月猛地站起身來,手指揮動間,無數道光芒組成奇怪的圖案射入到盧瑋的腦中。


    靈狐印!


    這是天狐族的密法,據說可以封印一個人的意識。


    然而,即便銀月完成了密法,他終究不再說話。


    一分一秒過去了,他再沒有絲毫起色。


    他的身體逐漸的冰涼,伴隨著銀月的心一點點冰冷。


    他的生命力喪失太快了,即使她用密法封印意識,暫時留住靈魂也無濟於事。


    她不是醫生,也並不懂得治愈係的法術。如果曉靜在這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沒有如果……


    銀月似乎看到盧瑋的靈魂從身體裏漂浮出來,越升越高,最後消失在天空。


    “盧瑋!……”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你跑到離家這麽遠的地方,就不怕客死他鄉麽?”她開玩笑似地問道。


    “有什麽好怕的。”他迴答說,“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拽什麽文!我聽不懂。”她說。


    “我那有一櫃子的書,你又不看。來來來,我給你解釋,這兩句話是說……因此,有個叫陶淵明的詩人也說,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


    曾經的生活場景,似乎又重新迴到了眼前。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她喃喃自語。


    她的心如同被針狠狠地刺了一下,沒想到她昔日的玩笑話,竟然一語成讖。


    “吼——”


    遠處忽然傳來野獸受傷一般的吼叫聲,那叫聲頗為淒厲。


    銀月卻聽得清楚,那並不是野獸的叫聲,那是將臣的怒吼聲——隻是這吼聲中竟然充滿了不甘、痛楚和無奈。


    她愣了一下,環顧四周——


    四周連微弱的手電光也沒有了,除了隱隱約約傳來的嘶啞的啜泣聲,鄉村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昔日熱情善良的村民如同任人宰割過的羔羊,無情地被黑暗吞噬。


    銀月把盧瑋抱起,彎下腰放在石桌下麵,躺著那床已經重新變成原貌的被子上。


    之後,她起身漂浮到了空中,銀牙一咬,雙手轉動中,一團炙熱無比的巨大火球凝結而出,猛地擊在屋後的山體上,


    “轟隆!”


    一聲巨響過後,山峰劇烈的搖晃。無數的山石混合著泥土如急流般滾滾而下……


    一眨眼的功夫,整塊坪地就被土石完全掩埋,堆成了一座小山包,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佇立良久。


    銀月轉身朝著山穀的方向疾馳而去……


    ……


    夜深了。


    窗外的金陵城依然燈火闌珊。


    曉靜看著床上靜靜躺著的紫萱,默然無語。


    她緊緊地蜷縮著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團,如同黑夜中被驚嚇的小貓。


    “唉——”曉靜一聲長歎。


    她沒有料想到,堅強無匹的天狐族銀月公主,居然也會有如此柔弱無助的時候。


    要知道,這麽多年來,曉靜和藍藍雖然名為銀月的貼心侍女,她也從來沒讓她們操心過。


    可是,今晚例外。


    她在陳述往事的時候,心情頗為激動,不能自己。曉靜心中憂慮,忍不住暗中對她施展了催眠術。


    催眠術是治愈係的末枝,每一個精通治愈法術的修真者都懂。如果換做是平日,這點催眠術對於銀月來說,不值一提。可是如今她方寸大亂,情緒失控,不知不覺間就著了曉靜的道,最後沉沉地睡去。


    臨睡時,她的手裏還緊緊地攥著,那張《烈焰紅唇》的油畫。隻是,油畫的紙張已經皺得不堪,上麵竟有斑斑淚漬。


    曉靜默默地看著這幅畫和沉睡中的紫萱,眉頭微微蹙起——


    盧瑋因她而死,她更多的或許是內疚,不一定是愛他。但盧瑋死後再次輪迴,似乎不止不休,這到底會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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