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一方勢力的首腦,越不能陷入理想而無法自拔,隻有麵對現實才能收獲成功,或者免於失敗。


    當然,有時候失敗已經不能避免,那麽至少也得及時止損,為此甚至可以斷臂求生。


    紮薩克圖圖們大汗就選擇了斷臂求生。


    這日清晨,連天都還沒有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圖們汗便拔營北走,隻留下約莫三千騎兵在後方大營製造出大軍仍在的假象,意圖欺騙與他相距十餘裏之外的恰台吉大營。


    恰台吉這邊昨晚子時左右已經收到了西線的消息,他有預計圖們可能要走,不過他是按照正常狀況下的判斷——即圖們至少應該等天色開始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再走,為此他還提前做了些準備,預備留下青把都守營,自己率主力北上堵截,以糾纏住圖們汗。


    就是這天色未亮和天色剛亮的半個時辰左右時差,導致恰台吉撲了個空。


    麵色凝重的恰台吉下馬看了看地上的馬蹄印,再次翻身上馬,用極其簡單的語言下令:“追!”


    而此時的高務實則還在磨洋工,但為了避免被日後某些人抓住小辮子,他還是派出了麻承勳部迴去堵截圖們汗的退路——麻承勳原本就有這個任務。


    其實把漢那吉也挺想趕緊去堵圖們,可惜他在高務實麵前不太敢說,因為高務實跟他說的理由看起來也非常充足。


    高務實說,今天上午先臨時整編辛愛殘部,為了確保整編順利,需要他的大軍彈壓局麵,而這件事事關他和鍾金哈屯婚事的順利完成,馬虎不得,不能出任何意外。


    提到和鍾金哈屯的婚事,把漢那吉再著急也隻能幹瞪眼,畢竟這是土默特將來穩定的一大基礎,於是隻好耐著性子看高務實搞整編。


    整編降軍這件事高務實經驗很足,畢竟他光在安南都幹了好幾次了,不過這一次情況稍有不同,因為他不可能把自家騎丁派出去掌握辛愛殘部的實權,隻能從麻家達兵中抽調部分蒙古族人摻水——麻家達兵其實最早的意思就是“韃兵”,蒙古族和迴族都很多,抽調起來倒是很容易。


    不過這個摻水是臨時性的,將來移交給鍾金哈屯的時候肯定要把人收迴來,要不然鍾金哈屯雖然是鐵杆親明派,怕是也得腹誹了。


    既然隻是臨時整編,完成整編倒也就比較快了,尤其是在辛愛本人的出麵下,還沒到中午,就已經大功告成,把漢那吉心急火燎地請求趕緊出兵。


    高務實沒有拒絕,帶著大軍開拔。


    此時的這一行大軍人數甚眾,中軍護衛是高務實自家親衛和京營騎兵以及麻家達兵,前方剛剛臨時整編完成的辛愛殘部,後方是張秉忠部步兵——現在借了把漢那吉所部的備用戰馬成了騎馬步兵,而最外圍自然就是把漢那吉的土默特西哨主力。


    全軍超過六萬人,無一人例外全都是騎馬行進,基本上可以看做六萬鐵騎,聲勢比圖們汗剛進土默特時沒有絲毫遜色,甚至因為一直在打勝仗,氣勢上可能還要更盛三分。


    稍稍出乎高務實意外的是,他本以為張秉忠部由步兵臨時客串騎兵可能會嚴重拖慢大軍的速度,誰料張秉忠部雖然不是騎兵,但居然人人都會騎馬,騎術雖然比較普通,但對大軍行進速度的影響卻根本不大。


    高務實擺出一臉欣慰的假笑把張秉忠叫過來一問才知道,原來宣大這些年騎兵總量雖然下降了,但由於財政上有所加強,訓練強度倒是提升了,這些步兵居然都經過了十多天的馬術訓練,騎馬打仗固然是說笑,但光是行動卻也還能湊合一下。


    高務實心裏直翻白眼,麵上卻還要溫言慰勉,直誇張秉忠準備周全,甚有先見之明雲雲,誇得張秉忠這個老實人一張老臉笑得稀爛。


    本來,速度快了點也沒什麽大事,隻要圖們汗腦子沒抽風,這會兒應該已經跑出近百裏了,誰知道昨天防守辛愛時立下大功的張萬邦這小子又跑出來湊熱鬧,獻策道:“侍中,有道是兵貴神速,卑職觀侍中家丁騎術甚佳,所部戰馬更是難得的良駒,不如命他們先行趕往圖們撤退的必經去路堵截,即便不能堵住,至少也能減緩圖們撤退的速度,給我大軍圍剿此獠創造機會……”


    他話還沒說完,先被自家老爹給批評了,張秉忠瞪著眼道:“你懂什麽,侍中乃是皇上的全權欽使,容不得冒半分危險,高家家丁既強,自然首先要護衛欽使安全,你怎能建議他們去堵截圖們?”


    然後轉頭向高務實請罪:“犬子年少,甚不知事,狂言亂語,還請侍中見諒則個。”


    高務實笑了笑,道:“無妨,令郎也是為擊破圖們考慮,無論錯對,目的總是好的。”


    這話聽起來好像很大度,其實說穿了就是三個字:不采用。


    張萬邦有些失望,解釋道:“欽使的安全其實沒有問題,達兵和京營都可以留下,再加上我部善守,總能確保欽使安全無虞……”


    “孽障,閉嘴!”張秉忠大怒道。


    張萬邦平時其實不太怕他父親,但當著高務實的麵,他卻不敢頂撞,隻好悻悻然閉嘴。


    高務實十多年前就見識過這廝的膽大,也知道他的建議並沒有什麽問題,便道:“其實三錫(張萬邦字三錫)所言也不無道理,隻是我料恰台吉昨晚收到戰報之後,應當也會有所準備,圖們即便要走,也會被他糾纏,再多派上我的家丁四千騎也未必有什麽大用……”


    張萬邦聽了,也隻好作罷。


    麻貴其實挺想出戰的,因為他侄兒麻承勳昨日已經立下大功,反倒是他這個做三叔的隻是在固守沙城時立了一功,卻還沒撈到什麽野戰立功的機會,因此想了想道:“侍中,末將覺得三錫此言的確也有些道理,要不這樣……”


    他輕咳一聲,道:“末將領著辛愛殘部去堵截圖們,達兵等都先留下,就請張將軍代掌,足可以護衛周全了,同時……辛愛部新附,軍心不穩,此去也是給他們一個立功的機會,相當於投名狀。一點淺見,請侍中斟酌決斷。”


    麻貴出來說話,高務實還是打算給點麵子,便道:“麻總戎,你確定辛愛部現在可以指揮如意?”


    “如意談不上,但他們此時應該不會抗命,畢竟辛愛及諸子盡在侍中大軍之中,他們不聽令又能如何?”


    高務實思索了一下,微微點頭:“那好吧,麻總戎,就辛苦你一趟……你且記著,咱們此戰已經立下大功,但兵法有雲:‘歸師勿遏’。圖們若是急著逃走,其麾下察哈爾部又是戰力猶存,如果逼迫過甚,可能引起強烈反擊,到時候損失過大反而不美——你是知道辛愛部將來要交給鍾金哈屯的,應當知曉這其中的意義。”


    麻貴一點就透,當下頷首道:“多謝侍中提點,麻貴明白。”


    高務實點了點頭,批準道:“那你點兵去吧,萬事小心,切勿逞強。”


    “謝侍中關心,末將去了。”麻貴一抱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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