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空湛藍如洗,雪後初晴的陽光灑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給這座古老的宮殿增添了幾分莊嚴肅穆的氣息,驅散了前些天的陰霾。今日,乃是大明新君登基的日子,整個皇城都沉浸在一片忙碌而又緊張的氛圍之中。


    皇宮的各個角落,太監和宮女們往來穿梭,他們身著嶄新的服飾,神色恭敬而又專注,精心布置著登基大典的場地。


    太和殿外,漢白玉的台階被擦拭得一塵不染,欄杆上雕刻的龍鳳栩栩如生,仿佛在迎接著即將到來的重大時刻。殿內,巨大的紅漆立柱頂天立地,金色的龍椅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威嚴的光芒,四周的牆壁上繪著精美的壁畫,彰顯著皇家的尊貴與威嚴。


    高務實早早便來到了皇宮,他依舊穿著那襲大紅紵絲坐蟒袍,頭戴國公八梁冠,腰佩玉帶、白獺,神色肅穆而又沉穩。


    “元輔,時辰差不多了,該去迎接太子殿下了。”身旁的一位司禮監太監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高務實微微點頭,雖然麵色淡然,但語氣溫和,“有勞公公前麵帶路。”小太監聽得如沐春風,陪著笑在前引領,朝著太子所在的鍾粹宮走去——這鍾粹宮是朱翊鈞當年的“潛邸”,前不久卻是福王住著,太子則由皇後帶著在坤寧宮居住,如今臨時將太子搬來此處,為的自然是政治象征性目的。


    一路上,高務實步伐穩健,眼神堅定,心中默默思索著接下來的諸多事宜。他很清楚,今日的登基大典,不僅是新君繼位的儀式,更是向天下昭示大明穩定與傳承的重要時刻,容不得半點差錯。


    然而,他能在其他方麵確保大典順利,卻唯獨有一件事沒有十足把握,隻能期望這兩日的臨時抱佛腳——作為外臣,他和小太子朱常灝並不熟。


    這位剛剛學會走路,甚至還走不太穩的小太子萬一認生,今天的大典儀式就有可能出現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麻煩。畢竟皇後娘娘不便在滿朝文武麵前出現在皇極殿,所以今日的大典,他高務實必須時刻站在小皇帝身邊充當監護人,可如果小皇帝認生……


    為了盡量避免這一尷尬局麵,這兩日高務實被兩宮要求每日與小太子相處至少兩個時辰,還在皇後的親自教導下,讓小太子叫熟了“高先生”這個稱唿。現在,隻能期望這些措施能有效果了。


    不多時,高務實來到了太子的宮殿。太子身著一襲華麗的童裝,頭戴太子冠,正由宮女和太監們圍繞著,做著最後的準備。見到高務實進來,太子那雙明亮的眼睛中露出一絲好奇與懵懂,他雖年紀尚小,但也隱隱感覺到今日之事的不同尋常。


    “殿下,臣來接您前往皇極殿,舉行登基大典。”高務實微微躬身,語氣恭敬而又溫和地說道。


    太子眨了眨眼睛,奶聲奶氣地問道:“高先生,什麽是登基大典呀”


    高務實心中一暖,蹲下身子,微笑著解釋道:“殿下,登基大典就是您要成為皇帝啦,以後您就是大明的天子,要肩負起治理天下的重任呢。”


    太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我要當皇帝,孝順母後還有高先生。”


    高務實輕輕摸了摸太子的頭,“殿下真是聰慧仁孝,日後必定是一位賢明的君主。不過,您的孝順隻能對您的‘母後’而言,對臣卻不能稱孝順,隻能稱之為愛護。”


    “為什麽呀”小太子顯然不是很明白,“母後說,父皇大行前讓我向對他一樣對高先生呢。”


    高務實麵色一僵,強笑道:“先帝愛護為臣,是為臣三生之幸,但君臣總有分際……唉,等您做了皇帝,將來慢慢就會懂得這些道理。”


    說罷,高務實直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將太子抱在懷中,朝宮外的天子儀仗走去。一路上,太子安靜地靠在高務實的懷裏,眼睛好奇地張望著四周,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新鮮感。


    等到了高務實將他放上龍輦,便打了聲招唿準備迴到自己的肩輿邊——這是先帝特許,作為獎勵給高務實的特權。然而太子卻不肯讓他走,怯生生地道:“高先生,你和我一起好嗎”


    朱翊鈞當初倒是多次令高務實與他同乘一車,但人家那是有足夠堅固的權力基礎來作這種政治宣示,與小太子如今的情況不同。隻是,跟這樣小的孩子很難解釋,高務實便隻能笑著道:“臣不敢逾越,若太子希望臣隨時伴駕身側,臣就在您龍輦旁邊行走,您看可好”


    太子點了點頭。就在高務實鬆了口氣的同時,卻不料他忽然指著旁邊一位約莫五六歲年紀的華服童子,道:“那讓洛哥哥陪我好嗎”


    高務實怔了一怔,略微遲疑,轉頭朝那童子招了招手:“洛兒,你過來。”


    這童子自然便是朱翊鈞遺詔中定下的“太子伴讀”高洛了。他年紀雖也不大,但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出身,輕快地上前,毫不猶豫的叫了一聲:“父親。”


    這其實是有違禮法的,畢竟名義上他已經被過繼,其“父親”按理說該是那位當年的癆病鬼。隻是奇怪的在於,曆來很注重禮儀的高務實並未糾正,反而微微頷首,吩咐道:“太子命你相伴左右,你是太子伴讀,此乃本職,要好好做。”


    “是,父親。”小大人一般的高洛立刻應聲,然後看了一眼龍輦,似乎在判斷自己爬上去是否需要旁人相助。高務實再次點頭肯定,並且側身一步讓開了路。


    高務實身邊的小太監看來有些擔心,伸手打算扶一把,卻不料高務實悄然抬手按住,微微搖頭,小太監隻好作罷。


    高洛倒是沒注意到這一幕,而是端正姿勢,盡可能穩當地按住扶手用力一拉,同時腳下用力,自個兒登上了龍輦,走到太子身邊,衝後者笑道:“太子弟弟……”話一出口又察覺可能不對,下意識瞥了父親一眼,麻溜地改口道:“殿下,臣奉教令來了。”


    太子笑嘻嘻地拉他在身邊坐下,問道:“洛哥哥,今天就是你說的大場麵嗎等下我們一起看哦。”


    高洛有些尷尬,亦或者有些害怕父親責怪,連忙附耳過去與太子悄悄說了兩句,太子趕緊一臉嚴肅坐好,還不斷瞥眼偷看高務實。


    高務實有點哭笑不得,雖不知兩個小孩兒有什麽秘密,但卻不自覺地想起當初自己初見朱翊鈞時的情形……他歎息一聲,搖了搖頭,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落寞,收斂了笑容,淡淡地吩咐身邊小宦官道:“時候不早了,起駕吧。”


    太和殿外,文武百官早已身著朝服或者賜服,整齊地排列在廣場上。所有人神色莊重,眼神中既有對先帝的緬懷,又有對新君的期待……嗯,演技都還不錯。


    當高務實抱著太子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全場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務實和太子身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聲,緊接著,全場百官齊聲高唿,聲音響徹雲霄,仿佛要將這份忠誠與敬意傳遞到皇宮的每一個角落。


    高務實感覺到小太子朝他懷裏鑽了鑽,便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小聲道:“他們都是殿下的臣子,殿下不必畏懼。何況,還有臣在呢。”


    這話顯然確實有效,小太子雖然沒說話,但是輕輕“嗯”了一聲,身體也放鬆了一些。高務實很滿意,抱著太子穩步走上台階,每一步都走得堅定有力。來到太和殿內,他將太子輕輕放在龍椅上,然後站在太子身旁,目光掃視著殿內的眾人。


    “陛下口諭:眾卿平身。”高務實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在大殿內迴蕩。


    百官紛紛起身,站得整整齊齊,等待著登基大典的正式開始。此時,殿內的氣氛緊張而又莊重,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懈怠。


    禮部尚書於慎行站了出來,他身著華麗的官服,手持笏板,神色莊重地宣布登基大典開始。首先,是祭祀天地、宗廟、社稷的儀式。按照祖製,這是新君登基必不可少的環節,寓意著新君順應天命,接受祖宗的庇佑,肩負起治理天下的重任。


    高務實抱著太子,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來到了宮殿外的祭祀台。祭祀台上,擺放著各種祭品,香煙嫋嫋升騰。高務實按照儀式的流程,帶領太子進行祭祀。太子雖小,但也在高務實的引導下,有模有樣地進行著祭祀動作。整個祭祀過程莊嚴肅穆,周圍的官員們都靜靜地看著,似乎充滿了對天地、祖宗的敬畏之情。


    祭祀完畢後,便是登基儀式的核心環節——宣讀即位詔書。於慎行再次站了出來,他展開詔書,聲音洪亮地宣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洪惟我祖宗誕膺天命,肇開帝業,為生民主,幾百年矣。聖聖相承,誌勤於治,武功文德,紹休前聞。


    暨我皇考皇帝,恢宏政治,厚澤深仁,德被四海,慈及八荒,存以衍皇明萬世無疆之祚。不幸奄茲遐棄,遺命神器,付予眇躬。


    顧哀疚之方殷,奚遽忍於繼承而親王勳貴文武群臣及軍民耆老,累表勸進,誠切意堅。朕不得已,仰遵遺命,俯徇輿情,於臘月二十七日,祗告天地、宗廟、社稷,即皇帝位。


    自惟涼薄,勉懷永圖,嘉與中外親賢,率循至道,惟敬是持,惟誠是立,惟仁義是行,惟古訓成憲是式,庶臻於治,康我兆民。其以明年為泰昌元年,大赦天下,與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條列於後……”


    於慎行的聲音在廣場上迴蕩,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眾人的耳中。百官們靜靜地聆聽著,心中默默念誦著詔書的內容。這份詔書,不僅是新君登基的宣告,更是大明未來的走向,每個人都希望從中聽出更多的意思。


    宣讀完畢後,於慎行將詔書呈遞給高務實。高務實接過詔書,微微躬身,向太子說道:“殿下,請接過詔書。”


    太子看著詔書,眼中露出一絲好奇。他伸出小手,接過詔書,高務實則在一旁輕聲說道:“殿下,從現在起,您就是大明的皇帝了,將來要好好治理天下,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太子用力地點點頭,“我會的,高先生。”


    接著,便是受璽儀式。司禮監掌印太監小心翼翼地捧著皇帝玉璽,來到太子麵前。高務實接過玉璽,輕輕放在太子手中,說道:“殿下,此乃皇帝玉璽,是先帝留給您的。”


    太子看著手中的玉璽,感覺沉甸甸的。他緊緊地握住玉璽,忍不住上下翻看了一番。可惜,受璽隻是儀式,高務實很快微笑著從他手中又拿了迴來,遞還給司禮監司儀。


    此時,殿外的廣場上再次響起了百官的歡唿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此起彼伏,久久迴蕩在紫禁城的上空。


    高務實站在太子身旁,看著眼前的場景,心中感慨萬千。他忽然想起前世讀史時看到張居正那句話——“吾非相,乃攝也”,不禁暗道:權力果然是毒藥,讓人於沉醉中失去理智,自覺萬機在握,卻忘了初心。


    登基儀式繼續進行,接下來是新君接受百官朝賀的環節。百官們按照品級,依次走到太子麵前,行三跪九叩之禮。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神情恭敬虔誠,口中高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務實站在太子身旁,時刻關注著太子的情況。他輕聲提醒太子,何時該賜平身,何時該說些勉勵的話語。太子在高務實的引導下,表現得十分得體,雖然年紀小,但仿佛也有了幾分皇帝的威嚴。


    朝賀完畢後,高務實再次向太子低語了幾句。太子點點頭,然後高聲說道:“眾卿平身。朕初登大寶,有賴眾卿忠心輔佐。日後,朕與諸位愛卿齊心協力,共保大明江山永固。”太子的聲音雖稚嫩,但這幾句話似乎是提前背過,隻是被高務實提醒該說了,因此說得倒還流暢。


    百官們紛紛謝恩,同時也算放下心來——誰都怕今天出現什麽意外。此時,登基大典已接近尾聲,但高務實卻絲毫不敢放鬆。他知道,接下來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比如對太皇太後、皇太後加尊號,又比如大赦天下的具體事宜、對有功之臣的封賞、對朝政的進一步整頓等等。這些事情,每一件都關係重大,必須謹慎對待。


    “元輔,接下來該進行登基後的第一道旨意的頒布了。”於慎行走到高務實身邊,輕聲提醒道。


    高務實微微點頭,“多謝榖山公。”說罷,高務實接過禮部提前備好的呈文看了幾眼,便開始代為宣布新君口諭:“……朕初踐祚,乃念百姓之苦,特赦天下罪犯,除十惡不赦之徒外,其餘皆減罪一等。著戶部盡快統計受災地區,發放賑災糧款,以解百姓燃眉之急。又,大行皇帝在位時,諸多將士為保衛大明江山浴血奮戰,陣亡將士之家屬,當給予優厚撫恤,不得有誤。”


    雖然條陳是於慎行寫的,但此刻高務實宣布的話才是“聖諭”,因此於慎行依舊需要迅速記錄下來,然後呈遞給高務實審閱。高務實仔細看了一遍,確認無誤後,說道:“即刻頒布天下,務必讓百姓知曉朕之旨意。”


    “遵旨。”於慎行領命退下。大典的剩餘環節繼續進行,不過已經不必細說了。


    在登基大典的整個過程中,高務實始終保持著不驕不躁、虛懷若穀的態度。他雖手握重權,以先帝遺詔之命而為首席顧命大臣,但在百官麵前,他的表現與以往毫無二致,依然謙遜有禮,每與人言談,都讓人如沐春風。錯非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乍一看隻怕還真以為“一切如故”呢。


    大典結束後,太子在高務實的陪同下,返迴了乾清宮休息。今後就要搬來乾清宮照顧皇帝成長的王皇後問明了大典順利舉行,對高務實表示了感謝——因為要明天才會上尊號,此刻她仍然是皇後身份,這雖然有點怪異,但曆來如此。


    不久之後,高務實辭別帝後母子,迴到了他熟悉的文淵閣大通房,與內閣二位商議接下來的朝政大事。此時的內閣雖然隻有三位輔臣,但氣氛依然凝重,趙誌皋與周詠都明白,新君登基隻是第一步,接下來才是關鍵,尤其是……


    “元輔,如今新君已然登基,接下來內閣是否要根據大行皇帝遺詔增補閣臣了”趙誌皋看著高務實,主動做起捧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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