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的父親和住在對麵西廂的劉姐老公,都是附近一個黃酒作坊的工人,當他們得到春梅哥哥的報信以後,也興衝衝地趕了迴來。


    一家四口團聚以後,又得知春梅被那些歹徒灼瞎了雙眼,還有這些年生不如死的遭遇後,免不得又是一場抱頭痛哭。


    劉姐是個熱心腸的人,她幫著眼神不好的白萍張羅出了一桌飯菜。桌子就擺在小天井裏,菜色非常的簡單,卻非常具備當地的特色。肉色紅潤的臘鴨,鬆鼠桂魚,五香豆腐幹,茶油青魚幹,鯗凍肉、蝦油雞、糟溜蝦仁等一樣一樣的端上桌來。


    雖然看不見,可是這些菜散發出來的香味,卻讓春梅垂涎欲滴。她悄悄的在安馨耳邊說道:“姐姐,我又聞到了家的味道。”安馨微笑著沒有說話。


    春梅爸爸還拿出了幾壇子珍藏多年的黃酒,還有那種古樸的白瓷描青花的酒杯,擺在了安馨和李元昊的麵前。並且給兩人滿滿的倒上了那琥珀色如蜜般的酒液。


    春梅爸爸是個實誠的漢子,話雖然不多,可是為了表示心中的感激,就一杯一杯不停的給兩人敬酒。李元昊和安馨不好推脫,隻得陪著他一起喝著。黃酒的度數很低,酒味甜中還帶著些許酸澀苦辣,可謂是五味俱全。這一喝,就從黃昏喝到了月上三竿。


    隔壁響起了十點檔電視劇的聲音,桌上的菜還剩了不少,可桌下卻多了幾個已經喝空了的酒壇子。春梅爸爸大著舌頭,有些含糊的說道:“囡囡,是爸爸對不起你呀!當年要不是我讓你獨自一人在屋門口玩,你也不會被那些天殺的給抱走。也不會讓我們骨肉分開這麽多年。”


    春梅低著頭沒有說話,還是作陪的劉姐勸慰道:“好了,如今孩子迴來了,是一件高興的事。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了,不提了。”春梅爸爸含糊的說著,人卻慢慢的往桌子下滑去。李元昊和春梅哥哥忙一邊一個抓住了他。阻止他繼續下滑。春梅哥哥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真是對不住。我爸他可能是太高興,所以喝醉了。”


    李元昊卻不在意的說道:“沒事,我幫你把他一起扶進去吧!”於是兩人一起。把已經爛醉如泥的春梅爸爸扶進了屋子裏。


    這黃酒的度數雖然不高,卻會讓人在毫無防備下上頭。這幾壇子酒下肚以後,安馨也覺得有些微醺了。好在白萍早就收拾出一張幹淨的床鋪,熱情的挽留兩人留宿。於是盛情難卻之下。安馨和李元昊當晚就住在了這個江南小鎮上。


    伴隨著這濕潤空氣中甜辛的酒香,安馨香甜的入睡了。可是沒過多久。她又開始做夢,夢中的她來到了那條幽靜的青石板路上。


    安馨暗暗歎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又開始魂魄出竅。對於這種自己都不能控製的狀態。她隻有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了。


    安馨漫無目的的在這夜深寂靜的小鎮上遊蕩著,小橋悠悠,流水潺潺。巷子深深是這個小鎮給她的感覺。路是花青的,橋是深褐的。房是低矮的,牆是雪白的,雨是細潤的......


    也不知在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似乎沒有止盡。安馨此刻是個魂體,這無處不在的淅瀝小雨對她並無影響,卻給這個幽靜的江南小鎮更加增添了一絲明媚的風情。


    難怪自古以來的文人墨客,皆喜歡拿江南風情大作文章,尤其是這江南的雨。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聽雨深閨裏,小窗拂疏影;聽雨斷橋下,情人淚離別。


    江南的雨總是多情,江南的雨是婆娑的舞娘,在長江以南的的天地裏跳著獨屬於它自己的風情。雨下在茅簷上,落在深深的閨閣裏,落在青石板街上,落在離別的人的眼裏,落在明月柳梢頭,落在每一個江南人的骨血裏,落在遊子的千絲萬縷愁緒中。


    也不知是在何處傳來了雞鳴狗叫之聲,天邊隱隱的露出了一條金邊。安馨在垂眸間,卻隱約聽到耳邊傳來李元昊焦急的唿喚聲。她心中一驚,猛地睜開眼,卻瞧見了李元昊正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己。


    見安馨終於睜開了眼睛,李元昊的心情卻並沒有放鬆,他不解的說道:“為什麽......”他有些猶疑,不知道該如何啟齒。剛才那意想不到的一幕讓他現在還覺得心有餘悸,後怕不已。


    “為什麽沒有唿吸,沒有心跳,就像是一個死人?”安馨卻微微一笑,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你自己也知道?那到底是這麽迴事?”李元昊不解的問道。


    作為自己的枕邊人,當然最容易發現自己在睡夢中的異樣。安馨並沒有打算隱瞞,她隻是還沒有等到開口機會。如今既然被李元昊給發現了,於是她就斟酌著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了他。


    不管他會不會把自己當成怪物,或者是從此以後疏遠自己,他總是有權知道真相的。再加上如今有個神通廣大的魃,一直在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夫妻,要是李元昊在茫然不知的時候被魃給暗害了去,她也不會原諒自己。


    李元昊在詭案組多年,也不知道見過多少奇人怪事,可是沒想到最奇的人居然會是自己的妻子,最怪的事,就發生在自己的身邊。


    李元昊饒有興趣的問道:“你是說在上一世,我們就已經相識了,我還為了你......不,為了皇位起兵造反?”


    安馨先是一愣,她沒想到李元昊感興趣的居然會是這些,於是她老老實實的說道:“其實在上一世,我對你並沒有什麽印象,隻在宮廷家宴上,隔著老遠見過幾麵而已。


    最親近的一次,還是我陪著拓跋清禦駕親征。仗打到最後,拓跋清卻被你給俘虜了。我憑著胸中那一絲悍勇之氣,孤身闖了你的營帳。可奇怪的是,我沒有受到一點有力的阻攔,居然就直接到了你的中軍大帳。


    你在屏風後麵接見了我,隻是問了我幾個問題後,居然就把我和你辛辛苦苦俘虜的拓跋清都給放了。而且第二天。你在大獲全勝的情況下。居然就這麽退兵了,等於把這大好河山拱手讓給了拓跋淸那個小人。


    當時,雖然世人都讚我不愧是安將軍的女兒。虎父無犬女,隻身一人就可以退十萬叛軍。而我也借著這個天大的功勞,迴到後宮後,一躍成為了人人稱羨的貴妃娘娘。隻有我自己知道。你退兵其實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李元昊卻不讚同的說道:“怎麽可能沒有關係,一定是那個時候我就對你情根深種。可是你卻沒有發覺,還傷了我的心,萬念俱灰之下,所以我才會選擇退兵的。”


    安馨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麵上露出了一抹羞澀。李元昊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立刻糾纏著她,一迭聲的詢問道:“你快說。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安馨微微一笑,說道:“上一世。我的確是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你對我的情意。反而是在這一世,也不知道是我魂魄迴歸,還是突然開了竅,居然想起了很多以前被忽略的事情,才體會到那時你深刻的情意。”


    李元昊得意的說道:“我就說為什麽看見你的第一眼,就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我還真是疑惑過,難道是因為你和靜宛的那幾分相似,才會讓我覺得熟悉,可是我對靜宛明明就沒有那種感覺呀!到現在才算是明白,原來我們這一輩子的緣分,是在上一世就被注定的。”


    聽他這麽一說,安馨的臉上卻露出了幾分苦澀,她垂下了頭,低聲說道:“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嗎?”


    “介意什麽?”李元昊奇怪的反問道。


    “介意我是一縷來自幾百年前的冤魂。”安馨悲傷的說道:“說不定什麽時候,這副軀體就再也承載不了我的魂魄,我就會在你的麵前消失。”


    “不,不可能。”李元昊溫柔的把安馨摟進自己的懷中,然後斬釘截鐵的說道:“老天爺既然安排了我們在幾百年以後還能再續前緣,那我們的緣分就絕不會這麽短。你也不要老說自己是什麽冤魂了,你明明就是老天爺看我太孤獨了,所以給我的最大恩賜。”


    在李元昊溫暖的懷中,安馨終於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兩行淚珠卻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她猜想過李元昊在知道真相後的各種反應,卻唯獨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麽簡單的接受了。說出這個憋在她心中最大的秘密以後,終於不用再忐忑不安的胡思亂想了,安馨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李元昊摟著她靜默了一會後,突然提議道:“既然說你這種離魂現象和你練的無上心經有關,那我們何不上白馬寺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你這魂魄出竅的方法。”


    “白馬寺?”安馨疑惑的重複道。


    “對,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應該要主動出擊。”李元昊堅定的說道:“說不定在白馬寺可以找到我們想要的答案。”


    天大亮了,白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訝異的發現世界在自己的麵前變得清晰起來。她驚喜的叫來了家裏人,春梅了然的說道:“一定是姐姐治好了你。她曾經還想幫我治眼睛來著,後來發現我的眼睛是被灼傷的,根本沒得治,她才放棄的。”


    白萍想要問個清楚,於是來安馨他們休息的房門前敲門。可是她敲了很久,裏麵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白萍疑惑的推開大門,卻發現裏麵居然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安馨和李元昊倆人,此時已經踏上了去古城洛陽的火車。盡管希望渺茫,他們還是不想放棄唯一的希望,但願在白馬寺能夠尋找到解決的辦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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