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齋”的老板叫李牧,雖然看上去是六十出頭的樣子,可是他實際上已經滿七十了。李牧的一生也可以說是一個傳奇,他從八十年代初的時候就開始搗鼓古董,舊貨買賣。由於那個時候的人對古董還沒有什麽概念,還真就讓他誤打誤撞的低價購進了幾樣好玩意。後來他托香港的朋友拍賣了出去後,狠狠的賺了一大筆,就這樣積累到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從此以後他就一發不可收拾,什麽賺錢就搗鼓什麽,八十年代後期他就專門收集那些散落在民間的明清時代的家具。不管是黃花梨,紅酸枝木,烏木,雞翅木,紫檀木等等,隻要是老物件,他就一律收走。


    而那時的人們還沒有意識到這些家具的貴重,隻要給點錢就賣給他,他積累到一定程度以後,就全部賣到了海外。在那個時候,一件紫檀條桌在海外拍賣價高達32.5萬美元,相當於人民幣270萬。就這樣,李牧很快就成為了在本市排名靠前的超級富豪。


    到了九十年代後期,民間的這些明清家具已經被這些古董商人收購的差不多了,家裏還有的,就是已經意識到了這些家具的珍貴性,不會再那麽輕易賣出去了,再想要收購,就必須要花上一筆很大的代價,這麽以來,商人們的利益就開始大幅度的降低。


    這個時候,李牧就果斷的放棄了收購古董家具,這個已經等同雞肋的行當,他又把目光轉向了玉石投資。剛開始,他的收益相當不錯,他囤積的大批玉石籽料在幾年以後,價錢就開始大幅度的上揚,這又讓他狠狠地賺上了一大筆。就這樣,通過這些年的積累,他的身家在最多時達到了數億。


    有了錢以後。他卻開始迷茫了,錢對他來說,已經隻是個數字而已,他卻覺得沒有了人生目標。這時有人帶他去參加了緬甸翡翠公盤的原石拍賣會。到過那裏的人,在體會過那種一刀天堂,一刀地獄,連靈魂都在顫栗的極-致-快-感後,都會對那種感覺極度著迷。有的人甚至會產生一種病態,就像是吸-了-毒一樣,平時都是無精打采,做什麽事都覺得沒有意思,可是隻要一到賭石的時候,就會精神百倍。神采奕奕。


    李牧很快就成為了這樣的人,在最初小賭了幾次後,他嚐到了足夠的甜頭,便瘋狂的迷戀上了這種感覺。可惜是,伴隨了二十年的好運氣。在這時似乎完全拋棄了他,從此他的賭石業就完全陷入了低潮。不管他賭的毛料表現再好,可是每一刀下去,他就直接到了地獄,地獄似乎變成了他的老家,而天堂卻已經離他越來越遠。


    可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不服氣。他就象是一個已經輸紅眼了的賭徒,不相信自己會永遠這麽倒黴。他原本堪稱龐大的身家(當然,他的身家在本市可以說的排名靠前,可是到了緬甸的翡翠公盤,卻什麽都不是了。)很快就開始縮水,他的妻子怎麽勸都勸不住。最後一氣之下帶著兒子離家出走,不知所蹤。


    可是,此刻的李牧已經徹底的沉淪,就算是有九頭牛都拉不迴來,他就是不信會這樣一直輸下去。他總是在想著能夠賭中一次,那麽就什麽都可以重新迴來。


    在他又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花三千萬投到一塊表現相當完好的全賭毛料時,他的心也在顫抖,因為他也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這才是真正的一刀天堂,一刀地獄。賭垮了,他就身無分文,要是賭漲了,而且還要是大漲,他又可以恢複以前的風光,可惜幸運女神依然不肯再眷顧他了。


    在他操縱著切石機把那塊毛料一分為二十,他的心也同樣的被一分為二了,因為裏麵除了石頭就是一些結晶體,一點玉肉的影子都沒有,他又瘋狂的把塊已經明顯是賭垮了的毛料分割成了數十塊,可是依然連一點玉肉的沒有,在那一瞬間,他絕望到甚至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最終他沒有死,不過也和行屍走肉差不了多少,迴到本市後,李牧每日裏就是渾渾噩噩,混吃等死。好在,他有錢的時候為人還比較爽快,又好仗義疏財,還是結交了一些實心實意的朋友,林坤的爺爺就可以算是其中一個。如今他落魄了,還是有幾個人對他伸出了援手,幫他在這條街上盤下了這個門麵,讓李牧又做迴老行當,隻不過一切都要從頭做起。


    李牧甚至還給這件古玩店起名為“清心齋”,他也是要告誡自己不要再度迷失,一定要真正做到“清心”二字。他還把當年在翡翠公盤上切垮了的毛料碎石也放在店子裏,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以隨時給自己提個醒。


    如今距離那個最瘋狂的時候已經過去有十年了,李牧也再難重現當初的輝煌,他就靠著這個店麵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每日裏和客人鬥鬥嘴,和老朋友們談談心,似乎也過的很愜意。


    今天林坤一進店子裏,就對李牧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要買“清心齋”裏最貴的一樣東西,李牧有些遲疑,他不知道林坤所謂最貴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因為他這裏是古董鋪子,當然絕大部分是家夥,都是一些仿真的工藝品,可是真貨同樣也還是有一些的。可是價值就不太好判斷了,因為古董的價值本身就沒有絕對的定位,完全要看收藏者的喜好。


    比如說一個玩瓷器的,他就會覺得瓷器比其他的什麽玉器啦,木器啦等等都要珍貴。而同樣的道理,要是一個喜歡收集玉器的,那麽在他的眼裏,同等條件下的玉器就會比其他的器皿要價值更高。


    所以林坤提出這樣沒頭沒腦的要求讓李牧很為難,可是林坤的爺爺在這些年給了李牧不少的幫助,是他的至交好友,所以他也不想敷衍老友的寶貝孫子。於是李牧還是忍痛割愛,拿出了他收藏了有段時間的一個玫瑰紫釉葵花花盆。


    這個花盆是北宋時期的均瓷作品,它高15.8厘米,口徑22.8厘米,足徑11.5厘米,花盆呈葵花形,盆身裝飾著六條外凸裏凹的線條,把花盆均勻地分成了六瓣狀,宛如一朵盛開的葵花,富麗典雅,精美絕倫。


    按照宋代的標準,均瓷花盆以天青色,月白色為上品,紅色為貴,紫色為尊,裏外施以不同釉色的花盆可謂囊括了當時瓷器的最佳顏色,稱得上是花盆中的極品。


    這個花盆的曆史價值無法估量,因為它的工藝代表了宋代的瓷器生產的第一個高峰。李牧並不舍得把它給賣出去,尤其是當林坤說,他隻不過是和別人打賭,所以才需要買它時,李牧就在心裏暗暗搖頭,真不知林老兄英雄一世,怎麽會有一個這麽混的孫子。


    於是李牧提議,林坤也不需要花錢買這個玫瑰紫釉葵花花盆了,他就當是借給林坤用了,等林坤和人打賭完了以後,再把這個玫瑰紫釉葵花花盆還給李牧,這樣也就是皆大歡喜了。


    林坤當然也求隻不得,真要他花個幾百萬買一個破花盆,他也覺得是糟蹋錢,還不如買一個遊艇玩玩,沒事還可以約上幾個美女一起出出海,遊遊泳,釣釣魚,那不是有意思多了。所以李牧一提出這個提議,林坤就一口答應了下來,如今萬事俱備,就坐等著安馨兩姐弟來自投羅網了。


    安馨一進“清心齋”,她就習慣性的用內力掃了一遍這個店麵,結果她發現林坤麵前的桌子上有一個花盆狀的瓷器正在散發出絲絲靈力,而且看樣子,它所蘊含的靈力並不比自己手裏的這個紫檀花架少。


    安馨的心裏咯噔就是一下,看來這間鋪子裏不光是麵積不小,裏麵的貨色也還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不像自己剛才在外麵逛了一圈,二百多個攤位,基本上賣的全部都是假貨。


    這時李牧親自倒了一壺茶出來,壺是清代陳曼生的作品之一井闌壺,茶是福建的大紅袍,當然不可能是那六株茶樹上的出品了。不過,這茶香悠遠清香,應該也是出自福建那邊,而且品質也是相當的不錯。


    李牧熱情的招唿道:“來,小坤,嚐嚐我這大紅袍,味道很不錯的。”


    林坤卻是毫不領情的說道:“這玩意我可喝不慣,淡了吧唧的,什麽味道也沒有,您老還是留著慢慢喝吧。”


    李牧沒想到自己會熱臉貼了一個冷屁股,他舉著茶壺一時有些尷尬。這時安馨正好走到李牧的麵前,她也聞到了這悠遠的茶香,於是她頗有些興致的說道:“茶香悠遠而綿長,清幽而淡雅,請問老爺子,我能討杯茶喝嗎?”


    李牧也是太寂寞了,所以就連林坤這個毛頭小子來了,他都會這麽熱情的招待。如今一個漂亮有禮的丫頭向他來討茶喝,他又怎麽可能不肯,於是他樂滋滋的給安馨倒上了一杯琥珀色的茶湯,然後說了個“請”字。


    安馨端起來,一口就喝了下去,然後讚歎道:“真是好茶。”


    李牧頓時喜笑顏開,林坤卻冷笑一聲說道:“安馨,你就別在這裏討好賣乖了,我告訴你,這家店子裏最貴的古董,如今在我的手上了。這次我是贏定了,你就乖乖的等著給我做女傭吧,你要記得,一定會是貼身的那種喔。”說完,林坤一夥人全部猥瑣的笑了起來。


    李牧卻有些吃驚的問道:“你就是安馨嗎?是金安國際的大小姐安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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