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岑曦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繼續吧,她卻餘悸未消,根本無法全情投入;若不繼續,她又擔心這筆爛賬會越滾越大,再等下次償還會吃不消……

    蕭勉就那樣看著她,沒有任何表示。

    通話切斷,手機屏幕也暗下去,屋裏重新恢複安靜。岑曦被盯得頭皮發麻,下意識擁緊衣襟,開口時有點哆嗦:“喂……”

    蕭勉“嗯”了一聲,之後又沒了下文。

    喉結隨著他的發聲性感地滾了滾,岑曦不太敢正視他,腦子轉了又轉,最終隻吐出一句話:“我餓了。”

    像是驗證這句話的真實性,岑曦剛說完,她的肚子便發出短促的悶響,音量不大,但恰好讓他倆聽見。

    這下她又臉紅了,而蕭勉不住低笑。

    岑曦一下班就趕往機場,迴程被堵在半路,一到家還上演了場耗費氣力的戲碼,確實會餓。蕭勉頓覺自己欠缺思量,他伸手將人抱起,舉步往樓上走去:“那叫外賣吧。”

    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清明,岑曦知道他不會亂來,整個人都放鬆不少。其實她心裏多多少少有點歉意,此時乖巧地伏在他肩頭,提議道:“我來做吧,你想吃什麽?”

    蕭勉也不拒絕,沉吟了下,他說:“冰箱裏有什麽?做點簡單的就好。”

    岑曦換了一身衣服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她才記起自己兩天沒逛超市。把剩餘的雞蛋、火腿,以及用來敷臉的小黃瓜全動用了,她勉強做了個炒飯,端出去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

    幸好蕭勉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他隻是吃得很慢,岑曦不知道他在細細品味,還是難以下咽。當他又把一勺炒飯送進嘴裏,她忍不住問:“是不是比飛機餐還難吃?”

    蕭勉咀嚼的動作一頓,接著望向她:“我的不滿表現得那麽明顯嗎?”

    岑曦撇了撇嘴,他不由得發笑:“開玩笑的,我在想事情而已。”

    “想什麽?”岑曦問。

    蕭勉用勺子將四散的飯粒撥到一起,很自在地說:“我很困惑,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妹妹什麽了。”

    此話一出,岑曦又不淡定了。抽過紙巾擦了擦唇角,她故意模糊焦點:“那丫頭的手還沒好,明天迴家我爸媽肯定又嘮叨了。”

    蕭勉說:“她看起來古靈精怪的,膽子也不小,應該不害怕你爸媽嘮叨吧。”

    想到那對讓人放心不下的歡喜冤家,岑曦既是無奈,又覺得好笑:“該害怕的人是我那位還沒有正名的妹夫。”

    蕭勉有點感慨:“看來你爸媽對女婿的要求很高,不巧兩個女婿都不合他們心意。”

    岑曦沒有否認:“以後換你挑女婿,你就明白我爸媽的感受了。”

    轉念一想,她又對蕭勉說:“其實我爸媽對你沒什麽惡意的,尤其是我媽。她就是那樣的性子,嘴上不說,但肯定是打心裏對你好的。”

    蕭勉不假思索就說:“我知道。”

    岑曦準備繼續為母親說好話,沒想到蕭勉竟是這樣的反應,正要出口的話滯在舌間。

    讀懂她內心的困惑,蕭勉便說:“上迴到你家裏吃飯,我聽見你跟你媽的談話了。抱歉,當時我打算進廚房添點開水,不是存心偷聽的。”

    思及那天跟母親的談話內容,岑曦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她不知道蕭勉聽了哪一段,更不知道他聽了多少,但聽他那篤定的語氣,所聽的想必是最重要的部分。

    還記得蕭勉在彌月宴喝多了,總用怪異又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她說她被盯得心慌,而他話了句頗有意味的話。她不懂他的意思,結果他卻直言,是她不想懂而已。

    時至今天,岑曦總算明白其中含義。蕭勉那麽聰明,肯定能夠察覺她對他、對這段婚姻有所保留,不過他自己察覺是一迴事,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且她竟沒有否認又是另外一碼事。他肯定憤怒又失望,想到這裏,她愧疚不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們就此陷入沉默。

    岑曦驟然覺得食不知味,幹脆放下了勺子。她深吸了口氣,要道歉似乎不妥,想解釋又覺得沒什麽好解釋的,真是難為至極。

    蕭勉貌似不想勉強她表態,看她擱下餐具,便主動收拾餐桌,並丟下一句:“你先去休息吧。”

    結婚這麽久,蕭勉進廚房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使餓極了,也鮮少自個兒動手。一個連飯都不做的男人,竟然願意洗碗,他這樣失常岑曦自然不會走。她站在廚房門口,並沒有打擾他,直到他把擦幹淨的盤子放進消毒櫃,她才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展開手臂自後方抱住他。

    半個影子斜斜地投在料理台上,蕭勉知道岑曦走過來,卻不料她有這番舉動。他稍稍轉過腦袋,而她已經收緊手臂,並將臉貼在自己背上。

    這樣的姿勢還真讓蕭勉不習慣,剛動了一下,岑曦便已

    開口:“蕭勉……”

    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那雙環在自己腰間的手上,看見無名指那枚婚戒,蕭勉的表情柔和了幾分:“我在。”

    其實岑曦沒有打過腹稿,就連進來抱住蕭勉,也是一時衝動的。聽著他脈搏跳動的聲音,她斟酌了片刻才說下去:“我真的真的很久沒想其他人了,現在我心裏裝的全是你。”

    話音剛落,蕭勉就笑了。

    他的笑聲從胸腔內傳來,很沉。岑曦耳朵微微發燙,很不滿地問:“你笑什麽!”

    蕭勉拉開岑曦的手,轉過身麵向她:“每次被我看穿,你都會賣乖。”

    這男人雖然笑著,那語氣卻難以捉摸。被他一語道破,岑曦有點羞,更有點惱,甩開他想走掉,但步子沒邁出來,人已經被他拉迴來。

    岑曦咬著唇,一雙美眸染著薄怒,看見她這模樣倒是歡喜,蕭勉倒是歡喜:“這次……明顯比之前的有誠意多了。”

    越說到後麵,他的聲音越是低下去,最後那幾個字,幾近是貼在岑曦耳際擠出來的。

    此際換岑曦被抱住,動彈不得。摸清蕭勉的態度,她終於舒懷,卻又不住發問:“你真的不生氣?”

    蕭勉喜歡逗她,同時也懂得適可而止,要是真把人惹毛就不好收拾了。他斂起笑意,很認真地迴答:“不爽,但不生氣。”

    見她張了張嘴,一副要說話的樣子,蕭勉便點住她的唇,繼續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從開始到現在,都很好。”

    他說得含蓄,但岑曦知道他所指的開始是什麽時候。那是他們的初見,也是她這輩子最黑暗的一天,如今迴望,她難免平添幾分惆悵。

    留意到岑曦的情緒有所波動,蕭勉將她擁入懷內,略帶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其實他就喜歡岑曦不低頭、不妥協,也不講和,她也許不知道,那瞬間的自己,真是耀眼得可怕。

    岑曦迴抱著他,在那寬厚溫暖的胸膛蹭了蹭,她終於將困惑已久的問題問出口:“我不辭職,你也不介意嗎?”

    “為什麽要辭職?”蕭勉像是聽見笑話,“你不值得為那個男人放棄任何東西,不管是你的驕傲,還是你工作。”

    蕭勉沒有說謊,他確實不介意岑曦留在cooing發展,即使要跟她要跟高衡共事。與其鼓動岑曦用辭職來逃避,還不如讓她正視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劣等男人,根本不足以忌憚,他真正在意的,從來都是岑曦對自己的態度

    。

    岑曦真心實意地笑了。這男人到底是不一樣的,他的雙眼比旁人看得更遠,他的胸懷也比旁人更加廣闊,她發覺自己越來越為他著迷,也越來越願意向他袒露心扉:“起初我還真想過辭職的,可我要養家,又得還房貸,沒鋪好後路之前,我是不會走的。後來平複了,我又覺得辭職很窩囊,根本不是我的風格。做錯事的不是我,該羞愧的人也不是我,該待不下去的人也是他,我為什麽躲著他,為什麽要辭職!我要是逃掉了,他肯定會沾沾自喜,覺得我還放不下這段感情,也放不下他。所以我偏偏要留下來,我要讓他知道,他在我眼裏早已經不算什麽,我還要讓他知道,離開了他的我過得有多好多幸福。至於被他威脅,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比我想象中還要卑鄙,我根本防不勝防。當然了,我承認我雖然決心跟他一刀兩斷,但剛開始沒法抽離,我會傷心,會難過,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地掉眼淚……”

    聽完岑曦的心底話,蕭勉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這不怪你。你畢竟不是一塊木頭,而是一個有知覺、有感情的人。”

    岑曦躲開他的手,故意問他:“所以說,就算我跟他藕斷絲連,你也不怪我了?”

    蕭勉平靜地吐出兩個字:“不怪。”

    岑曦剛咧開嘴,他就換上了語氣,陰森森地警告:“但肯定會給你好看的。”

    雙手搭在他的肩頭,岑曦一臉無畏地說:“我好害怕哦。”

    蕭勉微微勾起唇角,明明是笑,卻偏偏生出一絲危險的意味。岑曦很警覺,察覺不對勁,立馬逃開。

    可終究是慢了一步,蕭勉長臂一伸就拽住她的衣領,看她還鬧騰,他便把人橫抱起來,大步朝客廳走去。

    被拋到沙發的時候,岑曦兩隻拖鞋都甩掉了,她抬腳踢過去,蕭勉卻敏捷地閃開,隨後伸手在她身上亂撓。她怕癢,一邊躲一邊笑,笑得腰都直不起來,最終不得不求饒。

    鬧夠了,岑曦安安靜靜地縮在他懷裏歇息,歇著歇著,她又覺得無聊,手開始在他身上亂摸亂碰。蕭勉不自覺直起身體,手繞到她腋下,一使力就將她拉起來。

    隻來得及短促地驚唿,岑曦已經換了個姿勢,此際正跨坐在他的腿上。她還樂著,蕭勉問她:“笑什麽?”

    岑曦也說不清自己高興什麽,好像有蕭勉在身邊,就會莫名歡喜。她抵著他的額頭,喃喃道:“答應我,以後都跟我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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