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裝官員鄭朝西與饅頭凹附設中學在校學生刁儀李紅椒之間有關兩腿連心處引發的那樁官壓一方、有驚無險的玫瑰陷井事件發生在饅頭凹生產隊公房大門的鐵環被拍響之前,而我的鼻孔嗅到那縷玫瑰氣味而使我禍福與共的準確時間、是在饅頭凹生產隊公房大門的鐵環被另一隻手再度拍響之後,具體準確的時間應該是淡月半現萬籟俱寂的淩晨一時左右。

    饅頭凹生產隊公房大門的鐵環在夜幕降臨不久的萬家燈火時光被我的夥伴趙曉雲那隻鋼琴演奏大師一樣藝術的右手音符奇妙的拍響,於是門裏傳出我夥伴趙曉雲的父親、糧食倉庫保管員趙一合的腳步聲。

    大門啟開的一條縫裏伸出保管員趙一合那顆竹筍似的人頭,我夥伴趙曉雲抓住那線畜謀以久的有利時機,將他父親趙一合的手往外拉:“爸,有情況你過這兒來。”

    保管員趙一合一邊挪步一邊說:“什麽情況這樣神密?”

    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身影就在那瞞天過海的時刻從夥伴趙曉雲的身後通過那條縫隙遁形到緊靠門窗的木板風箱後麵,我在風箱後麵火速調整極為舒服的躲藏姿式時聽見夥伴趙曉雲在縫隙口上低聲說:“爸,不好了,我被學校開除了。”

    “啊!”保管員趙一合吃驚不小,“為什麽?”

    夥伴趙小雲借題發揮真有一套:“人民群眾舉手當選的新任校長說一律不準地富反壞分子的兒女進入貧下中農革命後代的政治課堂、因此把我開除了,爸,我看你這肥水在內裝窮叫苦的保管當不長了。”

    保管員趙一合將兒子往門裏一拉:“怕什麽屎我是貧農。”

    夥伴趙曉雲說:“爸你有所不知,再次清理階級隊伍的革命運動即將全麵展開,爸你曾在國軍上校刁萬身邊當守門侍衛的曆史恐怕,我得到可靠消息、我村有個幹部的曆史問題相當嚴重。”

    “誰!?”趙一合半信半疑。

    趙曉雲俯首貼耳的陰冷之風吹得他的父親趙一合兩腿發軟:“據鄭朝西最新了解的情況,婦女隊長陳海梅就是當年成都盛源綢緞莊的侍女尋征、由於她在盛源偷盜的金銀珠寶難計其數因此要對她立案調查;爸,如果陳海梅在功名利祿軟硬兼施的利害麵前來個立功贖罪的表現、把你的曆史像綢莊掌櫃馮品的曆史一樣多點少筆斷章取義的供出來……爸我走了。”

    “真是年亂歲兇禍福並蒂,倘若這娘們今日座上賓明天階下囚可還真的有些麻煩。”保管員趙一合將厚實沉重、澀音怪氣的大門關緊後他自言自語的嘀咕聲就漫遊在遠離燈光的黑暗中,“倘若這娘們的褲襠真有什麽三好兩歹風吹草動的話、別的不說我跟她隔鍋吃飯偷雞摸狗的露水夫妻可就棒打鴛鴦彼此難顧了,好在今宵她得來;邪、先乘這人跑狗咬貓餓肚子的時光先睡一陣到時再說,反正雷電不霹睡夢之人。”

    我那落草取暖雷電不驚的斷續纏綿的人間噩夢是被公房大門的鐵環讓手再度拍響時驚醒的,鐵環拍響之前,我噩夢纏身的臉上淒風橫掃淚雨紛飛。

    保管員趙一合迴房擰暗煤油燈光不久就傳出那夜報平安心想事成的鼾聲,好在我掩體藏身穩垂魚鉤的風箱後麵天意撮合的堆著一些亂七八糟的麻袋,於是我就把胸有成竹坐懷不亂的身子以逸待勞在保管員趙一合的鼾聲裏迴味著我的夥伴趙曉雲在出師路上對我的叮嚀聲。

    夥伴趙曉雲的三聲巴掌剛在我家牆外拍響我就陡然出現在他身後,他笑了聲說:“你這不存心讓我三魂出竊嗎你、如此神速幹嘛你幽靈野鬼無處不在似的,不過想在這種年頭活出命來還得像你這雷厲風行神出鬼沒的騷樣才行。”

    我說:“我恐怕下輩子也無法煉就你稱心如意的生存之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稍等東風。”夥伴趙曉雲說。

    我心裏一熱真想擁抱我的夥伴:“你如此這般俠肝義膽叫我如何謝你趙曉雲?”

    “嗨、”夥伴趙曉雲說:“丈夫行事不言謝,再說我這也是圍魏救趙假途滅虢的一舉兩得之勞;刁一你少女兒家有所不知,不過等今晚的行動水到渠成你自然真相大白;你任憑風浪起穩坐鉤魚台的最佳角落是我父親寢室門口的風箱背後,從此刻開始一切見機行事;刁一,跟你這樣苦海成長精明能幹的女孩共事我無憂無慮信心實足。”

    昏昏欲睡的困意猛然襲來的時候,我夜幕下的笑臉還盛開在夥伴趙曉雲那派運籌帷幄指點江山的將帥風範裏——

    先是朦朧看見我家小院的木門被卷著落葉的狂風吹開,接著看見養母鰻鱺一絲不褂披頭散發的撲進門來哭著將我擁進懷裏:“瑾,娘在喜瑪拉雅山的冰峰腳下受盡淒涼百般孤獨,娘經年累月白天黑夜都在盼你去荒草叢中與娘為伴可你為何總也長不大?走吧瑾,跟娘到聖山腳下的雅魯藏布江裏洗澡去。”

    養母鰻鱺將我背到背上轉身卻看見我養父丁育旺像鐵塔一樣立在門口。我在養母鰻鱺的背上饑餓難忍地啃著一截燒紅薯,我養父丁育旺說:“鰻鱺,你我雖是夫妻、但陰陽阻隔,瑾是我的太陽我的希望你無論如何不能背走。”

    養母鰻鱺吼出與俠肝柔腸溫文爾雅相去甚遠的暴戾之聲:“閃開,瑾是我收養珍愛的女兒不是紅顏禍水陳圓圓、勝過唐朝女皇武則天,你不是土匪頭子李自成、不是英雄豪傑吳三桂、更不是獨夫民賊假太監,而是跟討飯光榮的雇農尤武一樣是個隻會貪花不能縱欲的廢物。”

    隨著一縷貪婪淫邪的幽藍之光從我養父丁育旺的眼中升起,他雙手抖開一張降妖伏魔驅鬼避邪的巫符。我養母鰻鱺渾身顫抖的在幾粒雪花一樣蹦跳的亮光裏發出一聲風悲鶴唳的慘叫,接著我轟然落地、耳朵聽見幾根棍棒倒地的聲音。我在養母鰻鱺雷驚花落隨風飄散的院中看見幾截火燒紅薯一樣長短粗細參差不齊的白骨,我捧著養母鰻鱺的遺骨淚如泉湧啞然失聲;就在那時我的養父丁育旺滿臉猙獰的淫笑著向我撲來,他扒開我的胸衣搓揉我的胸脯時我聽見轟隆轟隆、間隔有序起伏悠長的雷聲……

    我睜開默然隱泣的雙眼,保管員趙一合的鼾聲震撼在漆黑的夜中,我抬手抹去腮邊的淚時、朦朧的眼前浮現出車水馬龍人群熙嚷的市井;軍人走動標語滿牆的街上,我小姨黑妞身穿湛青旗袍腳穿高跟丁點的乳色皮鞋,腕挎油黑晶亮小巧靈瓏的皮匣、手拎鮮紅豔麗雪花相間的太陽傘與我迎麵走來。

    小姨黑妞雍榮華貴步態高雅,當她與我擦肩而過時她矜優高昂玉墜閃爍的頭顱微偏內側:“瑾、我的兒,為娘日裏夢中都在找你,你為何麵對娘親不理不采形同路人?”

    我與市無爭、奔放灑脫的飄飛腳步處於半停狀態:“女士,你我南春北雪各盡風騷。你剛才叫我什麽,瑾?不對。我是一枝寒梅。”

    小姨黑妞的紅花太陽傘在我眼前霞光燦爛地撐開,於是我看見滿天飄舞的雪;小姨黑妞的淚珠閃爍在雪光裏:“孩子,我知道你像一枝寒梅剪落在雪中,但不管怎樣孩子、我真是你的母親安壁禾;你姓名叫刁一對嗎孩子?”

    記得我說:“我是否刁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假如你真是安壁禾的話那麽你身邊該有位天真浪漫不識善惡的牧羊少女對吧?”

    小姨黑妞說:“是的,她是朵潔白無瑕的雪蓮。”

    我說:“她像雪蓮不是雪蓮,她是我三生三世丟失的金蘭,你千萬別誘她婚配,否則她將在滲透著騙局色彩的婚姻裏芳心破碎英年早亡;不過,你能用什麽能夠說明問題的東西證明你日裏夢中都在找我?”

    小姨黑妞手指胸間眼呈悲光:“用我腥紅的心髒潔白的肺腑證明吧、孩子,血液含情真偽昭然。”

    我搖搖頭:“算了女士,肺腑能讓人看見、那麽人世哪來的悲歡離合恩怨情仇。”

    “孩子,你如若不信、我掏出肺腑表明心跡。”小姨黑妞噙著淚水說著、倒揮手掌當胸劈下,一堆五顏六色金光璀燦的腸子像珍珠瑪瑙珊瑚翡翠在我驚恐萬狀的眼中轟然落地時、風情萬種撕心裂肺的叫了聲:“瑾!”

    我頭暈目眩天翻地覆的淚雨紛飛在霞光萬道的紫色雲霧中,一株婷婷玉立的纖荷在我小姨黑妞站立剖腹的地方拔地而起,枝繁葉茂迎風婆裟地盛開著白雪籠翠馨香四溢的木槿花;我手撫翩荷翹首花傘,一滴一滴的淚下、我喃聲纏綿:“小姨,小姨,小姨啊、母親。”

    ……在保管員趙一合起伏均衡的鼾聲裏,我耳畔四周嗡嗡如潮嚶嚶狂吠的蚊蟲眾誌成城潸然淚下地聆聽著我危機四伏悲風鳴咽的啼哭聲;我猛然看見我家院門被踢開,官員鮑天招和民女金鳳子並肩走進院來。我在陽光下的浴盆裏洗澡,我養父丁育旺在屋門背後的縫裏擠扁眼珠。

    官員鮑天招和民女金鳳子那對武夫淑女破門而進時我家院中的苦梀村哢嚓一聲攔腰折斷,濃蔭蒼翠的枝葉從我水洗陽光的肉體上空飄然而下。

    於是,我在最危險的安全國度裏透過細碎的綠色陽光看見我家院中的外來人一個槍杆生輝傲氣巍然、一個瞻前顧後雲鬢籠寒;官員鮑天招在喊叫那聲“丁育旺”之前伸手端起民女金鳳子的下巴,鼻孔噴吐著棷欖枝一樣清香的硝煙說:“我軍神威所向披靡,這棵樹麵對我的到來聞風喪膽攔腰折斷的情景、你觸目驚心毛骨悚然吧?”

    民女金鳳子手摸褲帶的眼珠在官員鮑天昭的掌心裏遊動:“明察秋毫不可思義。”

    官員鮑天招大笑一聲才喊:“丁育旺!”

    養父丁育旺拉開屋門的同時迴答:“有。”腳被門檻絆了一下就非爬似跪的出現在院中。

    官員鮑天招在噤若寒禪的民女金鳳子眼中揚起昂首挺胸的笑容:“我輕輕一聲你就腳癱手軟呆若木雞,那我拍拍短槍豈不讓你鬼哭狼嚎屁滾尿流;丁育旺聽著,我是帶著人證前來發放死亡通知書的,你的老婆虞鰻鱺在川藏公路築路大軍宿營地、因藏匪劫營被槍殺;但具體被殺的原因是虞鰻鱺繼續與黨和人民為敵,在西藏寒風蕭瑟野草枯揚的白山黑水與蔣幫特務美帝間諜藕斷絲連;因此她的敵情被我軍雪亮的眼睛發覺,所以罪有應得的死於美蔣特務欲蓋彌彰的殺人滅口;這隻能聽《藍色的多瑙河》扒音盒就是虞鰻鱺勾結美蔣的聯絡罪證,當時的目擊證人就是金鳳子,這是《死亡通知書》。”

    我的養父丁育旺沒等官員鮑天昭把話說完,尖唳一聲:“鰻鱺呀”就兩眼發直昏倒在地。

    “娘呀娘。”我哭喊著,淚雨飄落浴盆、圈環團圓。

    官員鮑天招伸長脖子悸喊一聲:“誰!”

    那時的羞恥與我無關,我鑽出枝葉的肉體嚇得官員鮑天招麵如土色大叫一聲:“火!”手中的扒音盒往地一扔拉起民女金鳳子就跑。

    民女金鳳子兩眼茫然言聲淒楚的叫我一聲:“瑾。”

    我撿起扒音盒抹去心愛灰塵的時候聽見民女金鳳子跑到牆外的聲音:“你鬆手呀跑什麽、哪來的火,那分明是未穿衣裳的刁一,一個刁一把你嚇得屁跌屎淌還吹什麽屁的某軍威風所向披靡。”

    官員鮑天招的聲音:“你沒見火!隻見刁一?怪!糟了、虞鰻鱺的罪證扒音盒丟了!”

    我怕他倆去而複返奪走我的扒音盒,於是當我把關閉的院門用脊背抵緊的時候,咚咚心跳的身後傳來門環拍響的聲音……

    保管員趙一合手裏的電筒在門環的響聲裏照亮,摳著褲襠忙去開門。

    我抹去淚光的眼睛看見東山頂上的缺月已渺渺升空。

    保管員趙一合輕輕拉開的門縫裏擠進手拎吊籃的婦女隊長陳海梅,吊籃裏滲出雞肉的濃香。

    悄悄話:“看你大睡如小死,死得山珍海味都忘了。”

    悄悄話:“望你望的,東西脹得叮叮響,害得我幻想連翩意動神搖、總聽飛機嗡嗡怪叫嚶嚶啼哭,還看見門口有團火球在轉動。”

    我在暗處的目光照見婦女隊長陳海梅的一臉橫肉笑得非常迷人:“你這色膽包天貪心不足的東西恐是夢見火輪仙子刁一姑娘跟你同床吧?”

    我噘起嘴皮舔了舔。

    保管員趙一合嘻皮笑臉的捏了陳海梅乳房一把:“誰有心思與你瞎扯,我真的看見火輪在門口轉,不過轉得萬分憂傷、柔腸百結的樣子;但話說迴頭、刁一那妞天姿國色有誰不想。”

    陳海梅留在寢室門外的後腳停了:“你別爬灰呀老趙,刁一跟曉雲那廝好著哩。”

    趙一合推女人一把:“那是我家曉雲前世燒香廣積善緣修來的福氣,我能傷風敗俗奪子所愛嗎真是的,不過我聽說刁一對振海也不錯。”

    “刁一那騷貨對誰都不錯。”陳海梅放下吊籃瞄了火輪轉動的門外一眼,“可惜丁育旺跟丁育鹽是同宗弟兄、門裏是不能通婚的,要不我家振海夢裏都喊刁一;再說刁一跟我家風水冒犯素有宿仇。”

    趙一合說:“刁一那妞在我看來是個肚大量寬不計得失的姑娘,隻是生不逢時境遇欠佳而已。”

    “得得得,”陳海梅拎拎褲腰,“別再刁一長刁一短的了要不你日刁一去; 開暈喝酒還是先上床日搗?”

    “喝酒。”趙一合伸個懶腰,“酒足飯飽幹那事才他媽的有排山倒海氣貫長虹的猛勁。”

    我一動不動坐享其成(那是夥伴趙曉雲事先巧設的隱體)的眼睛透過窗欞的方格看見婦女隊長陳海梅將一隻煮熟的肥雞和一小盆燭紅的火腿端出吊籃擺上條桌。

    保管員趙一合往抽櫃裏摸出酒瓶:“涼了吧,這裏不能起火的麻煩真多,那些倉中無米腸子生鏽的貧下中農同誌們嗅到這裏的香味還得了;哎!這種年月連吃喝這種維持東西脹的小事都得偷雞摸狗似的謹小慎微。”

    我咽咽口水閉上雙眼,聽趙一合問:“怎來得這麽晚?”

    陳海梅答:“學校出事了。”

    我心格登一聲狂跳如雷,莫非刁儀縱火了!

    趙一合問:“什麽樣的屁事要誤你我那事?”

    陳海梅說:“是鄭朝西那狗日的溜進學校耍流氓。”

    “啊!”趙一合顯然大吃一驚,“學府聖地少兒搖藍竟遭殘踏,這個人麵獸心豬狗不如的新黨法西斯汙染了誰?”

    陳海梅唏噓著玩蛇被蛇咬、興盡悲來的嗟歎:“上床捉奸形同投懷的事件經過是這樣,李紅椒黃昏返校的石榴裙咬上了鄭朝西色膽包天的跟蹤追擊;李紅椒走進校門時發現跟蹤非常驚慌,因此她一上樓梯就慌不擇路的鑽進刁一的宿舍,窮追不舍的鄭朝西發現校園前後無人就撲進門去;正往牆上掛書包的李紅椒警覺險情時發出驚叫,可就在那時房門卻被一隻突然伸進的手拉上並從外麵扣緊,接著外麵嚷起刁儀大喊捉賊的叫聲;那時我領著三十多人在校園後麵的地裏挖紅薯,聽到叫喊就提著鋤頭扁擔湧進校園,隻見走廊上來迴奔走著喬校長和刁儀二人。喬校長向眾人簡單扼要的介紹了正在發生的情況,眾人義憤填膺的怒吼著要將鄭朝西拖出門來活活打死裸屍喂狼;喬校長力排眾議說鄭朝西的虎狼行徑盡管人神共怒天理難容,但他執法犯法還得依靠法律嚴懲、否則私設公堂打死人命的責任誰也承擔不起;唯今之計最為重要的是保護色狼行奸的犯罪現場立即報案;正好郵遞員騎著自行車來給喬校長送電報,我家振海就借了郵車去弩箭街報案;當時,所有在場的和聞訊趕來的男女眾人興高彩烈磨拳擦掌的認為、這迴鄭朝西多行不義人髒俱獲罪不容恕,弩箭公社人民群眾可除一害了;哪知鮑天招獲悉案情率隊趕來的結果卻是網開一麵放虎歸山;鮑天昭興師動眾衝進校園的時候天色已黑,他衝上摟梯的第一行動是不問青紅皂白就打開扣緊的房門說了聲鄭朝西同誌你受驚了;然後他轉向眾人高舉雙手大聲宣布說、饅頭凹的貧下中農革命群眾同誌們你們聽著,鄭朝西同誌衝進刁一臥室是執行命令例行公事與踐踏行竊之類的醜惡行為毫無關係,因為我們發現這所學校的內部和周圍有敵情,因此我命令鄭朝西同誌對這裏的一切加強搜索警戒,鄭朝西同誌衝進這間宿舍的原因你們知道嗎?因為裏麵住著國民黨反動軍官刁萬的女兒刁一,所以我們懷疑刁一通敵、所以必須對其臥室突擊搜查;不料,卻中了某些人坑害幹部的陷井。”

    趙一合哈哈一笑:“這反咬一口的高帽子還真夠重的,那喬德邁那呆子怎麽說?”

    “他一介右派能說什麽。”陳海梅拍胸脯,“是我老娘問他、鮑天招你憑什麽說我們有人坑害幹部?鮑天招有持無恐的笑答,就憑我剛才打開的房門;李紅椒說鮑天招你別以權霸惡仗勢欺人,既然鄭朝西執行任務怎麽進門就扒我衣服?鮑天招問扒光了嗎?李紅椒說如果刁儀把門關晚一點、那麽後果不堪設想;鄭朝西把一朵口水吐到李紅椒臉上罵、你放屁;刁儀指著鄭朝西的腦門罵,你這條披著軍裝的豺狼你把刁一給奸了還如此猖狂;鮑天招攔住鄭朝西說,好、你說他奸了刁一、刁一有權依法上訴、我們有權依法懲處;刁儀又說他還奸了另一女生。鮑天招問那女生是誰?刁儀有些口吃地說那女生不願張揚此事;鮑天招哈哈大笑說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嗎。”

    “就這麽完了?”保管員趙一合問。

    婦女隊長陳海梅說:“當然這麽完了,鄭朝西叫鮑天昭給保走了,不過刁儀說還有好戲看的;我家振海說狼都跑了、狽還有戲,如果那門再晚點扣那才有戲;那李紅椒搧了我家振海一耳光說再晚一點我的褲衩還能保嗎?”

    趙一合問:“莫非刁一真讓姓鄭的奸了?”

    陳海梅說:“誰知是真是假,刁一那妞神不露色的穩精著哩;不過讓姓鄭的給奸了也好,免得弩箭壩的男人獐頭鼠腦饞貓似的。”

    我躲在窗外的眉頭動了一下。

    趙一合幹笑兩聲:“那姓鄭的東西真是中了人死花樹做鬼風流的邪門,奸了刁一還好說,就算刁一時運不濟活該倒黴;可那李紅椒可是根正苗紅的貧下中農革命後代呀。”

    “你懂屁。”陳海梅打了個嗝,“其實李紅椒的曆史在鄭朝西的檔案管理中並不清白;鄭朝西了解到李紅椒的真實姓名應該叫刁玉,是她母親跟順意街到弩箭街做棺木生意發了橫財的刁丕金屋藏嬌日搗出來的;後來刁丕在土改時期作為資本家被槍決,她母親嫁到饅頭凹李鐵拐床上為偶,刁玉才改為李紅椒;因此李紅椒對那筆與人私生的曆史寢食不寧耿耿於懷。”

    趙一合也打個隔:“那鄭朝西恐是日飽了撐的,誰的曆史都弄那麽清楚幹嘛、難道要像閻王一樣巧設生死簿?”

    陳海梅說:“鄭朝西鮑天昭那兩個獨夫民賊假太監日的,他們調查編撰的戶籍檔案比閻王殿上的生死簿還陰險毒辣千百倍;上麵不僅記載著你給刁府當待衛、我給盛源做侍女的曆史,還記載著如今的刁一是假的。”

    我一個冷噤。

    趙一合顯然讓酒嗆了,一連幾個噴涕:“刁一還有假!難道你我也是假的。”

    陳海梅嗔怪著:“像見鬼火驚張失氣幹嘛,刁一是真是假難道你心裏還沒數?我問你,刁一像刁萬、像安壁蘭嗎?”

    趙一合沉吟半響:“似乎都不像。”

    “對唦。”

    我的眼睛亮了,看見陳海梅在窗欞方格裏翹起的嘴皮;“刁一分明是假的;如今的刁一分明就是當年盛源三秀安壁禾小姐換了衣妝,她的鼻子嘴角她的身段像安壁禾,她的眉頭眼角她的血氣方剛就像黨國軍官卓雲少校;你知道嗎,鄭朝西為了弄清刁一的真假虛實前幾年專程去了西藏找虞鰻鱺對質,可就在他找到鰻鱺的那天夜裏、鰻鱺卻莫明其妙的叫人開槍打死了。”

    啊!我險些叫出聲來(就在那時,表姐刁一就下定了跳遍地球也要查明養母鰻鱺真正死因的決心)。

    “還有這等傷天害理的醜事?”趙一合酒杯一頓。

    陳海梅咬牙切齒:“鄭鮑二人的醜事層出不窮數不勝數,近來他們又處心積慮的調查起知名人物的陳年資產來了。”

    趙一合的眉頭動了動:“是呀,我聽說他們又在複查你在盛源時期的所得;海梅,你當時真的搞了不少軟件呀?”

    陳海梅雙手抱胸一聲長歎:“真人麵前不說謊話一合,我當初明裏暗裏的確實弄了不少;可我將它藏在花園空心牆裏的秘密不知怎麽漏的竟讓安壁禾那勺貨知曉,因此解放軍操家時她把我藏寶的穴位給點了,落得我竹籃打水一場徒勞,安壁禾那沒被卓雲日死的騷貨。”

    趙一合將信將疑:“為此你懷恨在心,在軍人麵前捏造馮掌櫃的罪狀?”

    陳海梅的嘴皮咂得怪響:“趙一合你這是什麽話,有些地方我陳尋征確實有些驕橫霸氣胡攪蠻纏,但食君之祿感君之恩的良知我還是有的”

    趙一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海梅,上床吧。”

    陳海梅起身撲赤一笑:“你這公驢。”

    我頓時臉熱如火心驚肉跳的伸直手指插進耳朵,可是沒過多久我手摳褲襠的毛病發著了。

    婦女隊長陳海梅和糧食倉庫保管員趙一合各抬一袋大米從公房樓上下來的時候我已將公房的大門輕輕打開,我站在燈光能及的亮處平心靜氣的說:“大叔嬸子,你們上床上樓的辛苦了。”

    “你!”趙一合被肩上的大米壓到在地。

    陳海梅目瞪口呆冷汗淋漓:“你、你是誰?”

    我說:“火輪仙子下凡呀嬸子。”

    “刁一!”趙一合掀開米袋坐起身來,“你、你想幹什麽?”

    我說:“不幹什麽,隻請二位把米袋扛到我家去。”

    “這、這。”陳海梅腿打哆嗦舌頭痙攣。

    趙一合手拄米袋驚魂脯定:“你休想。”

    “不扛也行。”說著,我舉手拍了三掌,於是大門的鐵環響了三聲(她跟夥伴趙曉雲的傑作)。

    陳海梅問:“門外是誰呀刁一?”

    我說:“沒有誰嬸子,是一雙隨時跟蹤你們的眼睛,如果你倆今晚拒絕與我合作或是我和家人從今晚後出了差錯,那雙眼睛就把看到的一切公諸於世;怎麽樣大叔嬸子?”

    趙一合扛起米袋:“好,你探路。”

    我說:“不,我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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