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座!”姚山茶急忙扶住椅子。

    “這天還沒亮就……”於培光對著辦公桌麵兩眼發直,“他們人在哪兒?”

    “客堂裏,參座。”

    “要人,這可怎麽辦呐?”

    “那有什麽不好辦的,”秘書常茹抬起頭來,“有詩這樣寫過,軍人的生命輩同朝露、晶瑩剔透瞬間即視,何況出生入死馳騁疆場那是軍人的使命;再說了,人又不是參座您去重慶借來的,是她們自己跑來的;要,憑什麽要?”

    姚山茶點頭附和:“是呀參座,常秘書說的沒錯,他們憑什麽要人。”

    “兒戲,他們講理還要人?”於培光的眼皮抬了抬,“征芳,隨我去見。”

    “是。”征芳一個立正,跟了出去。

    相視一笑,姚山茶望了身後一眼,“還大獲全勝呐,倒不知該算誰的功勞。”

    常茹的眼睛始終留意著門外:“尚未能知啊、諜戰這東西瞬息萬變,歐陽的人是迴來了,可蘭芯還沒消息。”

    “怎麽!”姚山茶眉頭稍動,“征芳那醋壇子不是說,她們趕到時、滿屋子的人都已經……”

    “我的擔心就在這裏,”常茹拉開抽屜,拿出小巧秀麗的勃朗寧往於培光的椅子上瞄了瞄;“歐陽雖說得了不勞而獲的頭功,但卻因此失去了父親,她那種嗅覺靈敏的虎狼脾氣、我擔心蘭芯會不會……隻怕到時、連我也不知這槍的扳機向誰扣動。”

    “刁兄!”於培光進們就伸書兩手,“嗬呀,不知刁萬兄駕到,於謀軍務纏身未曾遠迎;失敬失敬呐,還望刁兄海涵。”

    刁萬伸手與他一握:“公事公辦,於兄不必客氣,這位是我的部下卓雲少尉。”

    “喲?”於陪光的手往高處抬了一下,加深笑容才伸了過去;“飛雲映雪之容、風花雪月之貌,少年得誌非同凡響;你呀、準是時常幹些男扮女裝的漂亮事,對吧?”

    卓雲露出一絲笑:“承蒙誇獎。”

    “哎,老弟別不好意思;”於培光望睃了身邊的部下一瞥,“就像這征芳小姐,若是西服革履的男裝一配,無論走到哪裏都總是若得富豪千金呀小家碧玉什麽的留連顧盼秋波頻傳。”

    征芳滿臉紅霞地嬌顛起來:“參座……”

    “坐,請坐。”於陪光屁股落凳就收了笑容,“可惜這裏雖是濃墨重彩的詩禮之鄉,卻並非歌舞升平的尋歡之地;兄弟此番肩負重任迴鄉破案,本以為自己的家鄉嘛、輕車熟路水到渠成;殊不知,仿佛遍地是陷井、處處是雷池,所以我是每每失算處處碰鼻、處處留神還栽天大的筋鬥;刁兄您試想,對一方山水了如指掌的我尚且如此,就別說遠道而來的軍統弟兄了是吧?”

    刁萬想說,笑話,若非戴老板事先有所交待,就憑土共那等流氓地痞似的叼蟲小伎也能跟堂堂國軍的鐵腕特工捉迷藏?那不等於……可一想到下落不明的林晗昕等人,他隻好把來到嘴邊的話衝新做了調整:“是呀,這種地方的人原本就像箐深林密的山川難以捉摸,可上峰三令五申、一再嚴令對這裏的人情世故要施順應民心的懷柔政策;故而叫你辦起事來畏首畏尾躊躇不定,以致落得……”

    “就是,”於培光深深點頭,“那些膽大包天的不法份子正是鑽了懷柔措施的空子,以致弄得我們顧此失彼處處被動;我部剛一到達,這些房頂上就出現了多少年來不曾有過的梁上君子,接著並是跟蹤、綁架、火燒民宅和飛鏢殺人的惡性事件就層出不窮,至使有著百年曆史的逍遙樓飯莊在傾刻之間化為灰燼,至使許多街坊人家在失去親人的悲痛中哭聲鼎沸;比如昨天、林晗昕上尉一行剛一到達,我唯恐有失就立即實行全鎮戒嚴的保護措施,可結果還是……我一聞知有重慶方麵的來人往進了保安中隊就馬不停蹄的前往關照,恰在這時又聞宋師長蒞臨,我當即命令杜望泉親自帶兵護衛、再命蒼洱英前去接待;本想先讓她們到彝山飯店用餐後就接進我府中住下,誰知啊,一進彝山飯店就出了問題。”

    “彝、山、飯、店,彝山飯店;”刁萬自言自語地重複著,“那是什麽樣的場所?”

    “四十來年的老字號了,”於培光說,“其規模和檔次僅次於逍遙樓,曆來都是官賈政要和逸老闊少往來食宿的留連之地,從未出現過風聲水響的一差二錯;像這樣的所在,誰都不會懷疑它是賣人肉包子之類的黑店。”

    “當時的情況是……”

    於培光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我部蒼洱英中尉和林上尉她們前腳剛進去,我和宋師長的後腳就到了,在簷口我還問貴客何在、店主迴說在廳裏品茶;結果,所有的軍警把飯店翻了個底朝天,除了在後院的院牆外發現幾片被人踩碎的瓦渣、她們六人就像蒸發了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麽此刻,飯店內外的情況怎樣?”

    於培光望了眼透進窗來的晨曦:“從事發之此,該店就被我部圍得水泄不通;據報,除了店主因受了驚嚇魂不守舍外、其餘員工一如既往。”

    刁萬突然正視著很想伸懶腰的於培光:“那你認為這些究竟怎麽了?”於培光忍不住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恕我直言,據種種跡象分析、是林上尉誤會了我嚴密護衛的好意,憑借她們的身手翻牆出走、去執行她覺得她應該執行的軍務去了。”

    臨時辦公室的窗簾後麵,姚山茶也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你覺得、彝山飯店的戲究竟是誰演的,還能演多久?”

    常茹在黑夜醒來的空氣裏作了個深深的唿吸:“無論誰演的,都該到曲終人散的時候了,這不正是於參座所希望的嗎?姚,你猜到那個跟魔鬼一樣可怕的幽靈是誰了嗎?”

    姚山茶睜大雙眼:“你說是蒼……”

    常茹搖頭:“不、她不是軍人,她是個令任何人都無法想象或難以捉摸的俏麗佳人。”

    姚山茶慢轉著睜大雙眼:“究竟是誰?”

    常茹點了支煙,她的笑容剛剛隨著濃濃的雲霧吐出,一陣急促腳步聲由遠而近,急急走來的人是少尉牛雙角,他衝著敞開的房門喊了聲:“山茶中尉,參座命你速去。”

    “知道。”姚山茶言出即行,腳才出門、猛聽得身後“啊”的一絲呻吟;迴頭,隻見常茹胸脯前挺,煙火掉在地上。她驚覺事情不妙,又聽得窗外有衣服落地的響聲……

    “誰!”姚山茶怒喝一聲,縱身跳下了樓。

    “不好啦,殺人了!”牛雙角竭嘶底裏地大叫起來,“常、常秘書被人殺了!”

    腳步響、樓板哼,望著血泊之中殘喘猶存的常茹,於培光目瞪口呆嘴皮發紫:“這……”

    刁萬打起手電,從常茹的耳後拔出一隻帶血的金色蝗蟲。

    “啊,”於培光用顫抖的雙手摸著自己兩隻耳朵的根部,“蝗蟲飛鏢!又是那個魔鬼。”

    “卓雲少尉。”刁萬迴頭,身邊哪有卓雲的影子。

    原來,卓雲在踏上樓梯的刹那驚見一團黛色的影子越過院牆翻飛而去,並疼的一個縱身欲翻牆追擊,又見地上有團影子在劇烈動蕩,扭頭竟是姚山茶:“你怎麽了?”

    “我沒事你快追。”姚山茶縱身下樓時、右腳被一根往日裏晾曬衣物的麻繩給褂了一下,若非身手了得準被跌個半死,可褲腳卻被撕了個底朝上,她咬牙按了按因落地太重而被跺傷的腳膀、隨即一個旱地拔蔥彈跳而起,唿啦一下越過了高牆

    也許那影子也被什麽意外給耽誤了須臾,卓雲一出院牆就幾乎追上了,他拚了全身的力企圖追上,高矮不齊縱橫交錯的屋廈在他跳躍錯落的腳下就像行走石板路一樣輕鬆自如;無奈那影子點磚踩瓦的神速更勝一籌,腳尖隻偶爾在相隔無常遠近不一的屋脊間輕輕飛吻就水鳥踏浪般的翱翔而去,簡直像塊被狂風卷走的紗巾一樣輕盈漫妙;眨眼之間、幾條街的樓房就被甩在了遠遠的後麵。突然,那影子在一座樹木參天的院子上空像斷了翅膀似的跌了下去;卓雲一驚、一蹬前麵的瓦脊倒翻筋鬥落了下去。他著陸之際,露著一隻雪白修腿的姚山茶也悄然落地。

    “彝山飯店!”姚山茶吃驚不已,她望著夢遊一樣發愣的卓雲說出了夢話一樣的語言;“彝山飯店。”

    “洞!”卓雲撲上前去。

    飯店後花園裏的假山不知讓什麽樣的力量給移了個位,露出一個垂直地下的椎圓形洞穴……

    “洞?他娘的他爸,還真是座黑店。”姚山茶嬌喘不已地跑來就要往洞裏跳。

    “別!”卓雲緊忙拉住並將她她按到地上,“洞裏的人聽著、你已被我們團團包圍,頑抗隻有死路一條、還不放下武器趕緊出來。”

    姚山茶把撕開的褲子捏了捏:“再不出來我就開槍了。”

    卓雲一看沒反應,拔出手雷就往裏扔;可除了“轟”的一聲、還是沒反應。

    爆炸聲驚動了圍在院牆外的軍警,杜望泉帶著部下衝了進來:“怎麽迴事,姚……地道!還真他媽的是賊窩;弟兄們,還不快把店裏的男男女女都給我抓起來。”

    “是。”看樣子,連長武根生的手像癢了一夜似的,禮才敬了一半就扭身朝房門衝去。

    “還用抓嗎?”姚山茶哭笑不得的掃了杜望泉一瞥,“都他爸的早從這裏溜了。”

    沒過半分鍾,武根生就像被人扔出門來的東西一樣奔下了台階:“報、報告副座,店、店裏空無一人。”

    “金蟬脫竅!”杜望泉望了一眼素不相識的卓雲,氣極敗壞指著洞口冒出的硝煙大吼大叫:“都愣著幹什麽還不給我追,就是追到陰司地府、也得給我一個不少的抓迴來。”

    “是,”武根生大手一揮,“弟兄們,想立功請賞的給我上。”

    “不、”卓雲急忙阻止,“停,都站住。”

    可官威之下的士卒哪敢猶豫,隨著一串“是。”“是。”“是。”吼聲,一個一個又一個的士兵都槍杆一抖就往洞裏跳……

    “站住!”急急趕來的於培光邊跑邊喊,“都給我站住。”

    搶先跑到跟前的刁萬一把抓住正往下跳的杜望泉:“你瘋了!中了埋伏怎麽辦?”

    “啊!”洞裏傳出慘叫聲,還有像似皮鞭掠風的響聲。“啊——”“啊……”

    一聲接一聲的慘叫從洞口飛出,襲得洞外的人毛骨涑然……

    “暗箭!”姚山茶的嬌容扭曲了。

    “是暗道機關。”刁萬抹了一把滿頭的汗。

    “混蛋,”於培光抬手扇了杜望泉兩耳光,“你是怎麽帶兵的,士兵是你碗裏的餃子嗎,啊?”

    姚山茶啪的一個立正:“報告參座,這是我的責任,由於擒敵心切,沒能顧及後果;事……”

    於陪光指著姚山茶的腦門暴跳如雷:“那你何不跳下去?”

    “我……”姚山茶聲淚俱下地瞪了於陪光一眼,扭身就往洞裏跳……

    “中尉!”卓雲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說的將她扯了迴來;“你嫌去的還少是不。”

    “卓雲,”刁萬對指桑罵槐的戲曲沒興趣,“你轉告於參謀長,有勞他給我準備足夠繩索、火炬和手電。”

    卓雲:“是。”

    於培光:“少校,請問你這是……”

    刁萬翹首望了一眼漸漸轉藍的天空,拍拍兩手笑了笑:“我要下地獄,去翻閱閻王爺的生死簿,順便領略一番轉世輪迴的魔窟風光。”

    “不不不,”於培光連連搖頭擺手,“我說什麽也不能讓您等去冒這樣的險。”

    刁萬給槍夾裏壓足子彈,再往腰間一插:“放心吧、於參謀長,無論機關暗道怎麽兇險,不過是人的傑作……中尉,你想不想走一迴?”

    “報告長官,姚山茶樂意奉陪。”

    杜望泉朝於培光敬禮:“參座,請允許我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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