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舟溫潤一笑,並不生氣。


    “本官方才說過,倘若按照大魏律法,怕對道長不妥。”


    “我徒兒少不經事,如何和令弟成的婚,如何拜的堂,本官心裏有數,想必道長心裏也有數,真按律法深究到底,怕難以保全雙方顏麵。”


    “況且,道長來此,怕也不是想我那徒兒挨頓板子,有何訴求不如一並說來,按照家事處置,如何?”


    好!


    不驕不躁,有禮有度!這氣度,這談吐,太傅厲害!


    佩服!


    “律法也好,家事也罷,貧道來此,僅訴求一條,既然皇上先和舍弟成的婚,於情於理,這皇夫之位必須重議。”


    喝——


    這會不僅僅是百姓,連兩邊的獄丞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重議皇夫!


    這兄長,好大的膽子!


    江鹿芩坐不住了。


    “皇夫之位本官不能替令弟做主,天子大婚,行六禮,祭天地,百官萬民為證,豈是兒戲。”


    他又道:


    “倘若真拜過天地,想必聖上也不會不認,沈大人,依你的意思,當如何?”


    沈懷舟微微蹙眉。


    要是以前也罷了。


    雲崖兒年歲相當,撮合二人成婚,自是大好。


    但如今......


    他又怎能說不在意。


    聽著外頭百姓的言論,沈懷舟心裏歎了口氣,他到底還要顧忌皇家的顏麵。


    “要是令弟不嫌委屈,本官會稟明太後,以貴君之位,結二人之好。”


    “貴君?”


    雲虛子諷刺一笑。


    “沈懷舟,你不是一向自持禮數,如今喜歡自己徒弟,罔顧祖宗禮法,敗壞倫常,還大言不慚裝作一副大度的樣子,真令人惡心。”


    祖宗禮法,敗壞倫常。


    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讓沈懷舟全身血色褪去,手腳冰涼。


    他指尖發顫,努力握住,想平定心緒,隻是耳畔嗡鳴,似乎周遭全是鄙夷斥責之聲,讓他身子僵住,隱隱不穩。


    “混賬!”


    突然。


    一道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把他思緒猛然拉了迴來。


    蘇琉玉一身燙金滾雲龍袍疾步而來。


    外頭周遭百姓瞬間烏壓壓跪了一地。


    龍威大怒,嚇的所有人心髒砰砰亂跳。


    出大事了。


    皇上怎麽會過來!


    蘇琉玉踏進府衙,直接擋在沈懷舟身前,冷冷的看向雲虛子。


    “大理寺審判重地,豈容爾等出言無狀,辱我皇家親眷,以下犯上目無王法,還不給朕跪下。”


    雲虛子一撩拂塵,冷哼一聲,跪在地上。


    “原來在大魏皇權之下,並無任何公道可言。”


    公道?


    蘇琉玉被氣笑了。


    “來時駙馬告訴朕,有人當街擊鼓鳴冤,狀告朕輒悔私約,朕倒是不知道,有哪門子私約,何來輒悔一說。”


    “朕同雲崖兒之間,是拜過天地,但不過權宜之計,這位道長不忿替令弟出頭,朕可以理解,但你鳴冤之前,何曾問他心意?”


    “雲崖兒持道心,一生不欲娶妻,你如此公然詆毀,又何嚐不是辱他清白?這位道長,關心則亂,但你弟弟所求,你又懂多少?”


    雲虛子聽她所言,氣的咬牙。


    “我不懂?我要是不懂何苦過來替他出頭?蘇琉玉,如果你開始沒有此意,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擾他道心,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他突然站了起來,一步一步逼近她。


    “你知不知道,你十歲那年重傷,他喂你吃的藥,是他的命!”


    “你以為你這破身子骨怎麽好的,你以為你為何能習武?什麽天賦異稟?什麽武學奇才?笑話!”


    “當年伐金一戰,你死皮賴臉拉著他去大齊,那你又知不知道,他根本不能去,一旦被長生殿抓獲,便要挨一百零八刑仗,打的根骨寸斷,幾欲求死!”


    他苦笑一聲。


    “你說他一生修道,不欲娶親,那你知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不忍你難過,因為他要為你尋藥,為你送死!”


    “你那丹田怎麽好的?你忘了?是我那傻弟弟,為了你,主動去長生殿領罰!他把保命的藥給了你,九死一生,昏迷數月!”


    “你重傷那次,這你總有印象吧,他當時醒來才不過數日,連騎馬都困難,卻硬生生挺著一口氣,隻為了要醫好你,你卻說他連一封信都不迴,說這句話的時候,你這蠢貨到底有沒有腦子!”


    他指尖顫抖,指著她,一臉憤憤。


    “這些,也算了,但這幾年,他為了你做的事,你當真看不明白?”


    “我那傻弟弟,半點好話說不出口,但你每次打仗,每次離京,他跟在你屁股後頭,洗衣做飯,操持家務,你當他欠你的?”


    “你不是不開竅麽?你不是不懂麽?那為什麽要娶親?為什麽要成婚?說到底,你不過揣著明白裝糊塗,把人當奴才罷了!”


    “朕沒有!”


    蘇琉玉忍不住退後一步。


    “沒有!”


    雲虛子冷笑一聲。


    “你要是沒有,那更好,不如當著這群人的麵,當著你師父的麵,給他個公道。”


    “不行!”


    蘇琉玉看著他。


    心中雖有點不知所措,但麵對此事,卻異常冷靜清醒。


    天子大局而不亂,是這幾年印在骨子裏的本能。


    “朕和師父,結天地之好,如今成婚,已是定局。”


    “以前不明雲儀心意,是朕之過,如今,既然知道,自也不會多加糾葛。”


    “朕多有負他,但感情一事,不在強求。”


    渣渣龍!


    不想負責!


    百姓瞪大雙眼!


    這麽感人肺腑,渣渣龍竟然不為所動!


    喜新厭舊!


    渣渣龍!


    雲虛子似也沒想到她這麽絕情,一臉不可置信。


    “你特麽的到底有沒有良心。”


    蘇琉玉深吸一口氣。


    “如今多說無用,朕心有愧,欠他的,來日若有機會,必定償還。”


    雲虛子冷笑。


    “償還?你怎麽還?他為了你,挨了刑仗,差點丟了一條命!你現在告訴我,要償還?還什麽?還你這條命?”


    “這條命不行。”


    她掃了眼四周。


    “來人,帶著皇夫退下,朕有話,要親自和他說。”


    私下說?


    眾人一愣。


    立馬反應過來。


    要的要的,有些話,不能當著皇夫的麵。


    他們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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