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江之城,狂風肆意。


    陰霾天之下,蘇琉玉正和兩位官兵大哥哥倆好的閑聊。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一路上,這三天不停說著順帝壞話。


    說的最多的一句,就是。


    順帝不是人!


    “哎,這世道,有點錢就被人惦記。”


    “還讓我爹出錢造船,憑什麽!”


    “反正就一句話,順帝不是人。”


    兩個官兵老大哥表示同意。


    “你也才慘了,順帝真不是人。”


    “你見過順帝嗎?”


    “順帝真的長的虎背熊腰嗎?”


    蘇琉玉嚴肅的點點頭,拉過這兩位:“別提了,還長的醜,一巴掌能把我拍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那種。”


    好慘!


    兩位官兵老大哥望向蘇琉玉瘦小的小身板。


    眼裏同情又濃厚了不少。


    “那你要是差事辦不成,順帝不會生氣吧。”


    “當然會。”蘇琉玉苦著臉:“估計還要打我板子,不過我皮厚,隻要不拿我家錢,啥都好說,憑啥給她造船廠,我欠她的?”


    好骨氣!


    “真沒想到,小兄弟弱不禁風,這膽氣倒是不小,和我金人一樣豪爽。”


    弱不禁風?


    胡清揚摸了摸手裏的雙刀,心裏嗤笑一聲。


    這小身板能把你們拍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


    “我爹行商多年,周遊各國,每每提到大金,都同我說,金人夠義氣,做生意也痛快,和別國那些斤斤計較的商賈根本不同,看兩位官爺就知道了。”


    她笑的一臉崇拜:


    “我們商賈身份低微,不然真想和兩位以兄弟相稱。”


    這句話說得。


    把兩位官兵老大哥是捧到了天上。


    他們精壯的大胳膊輕柔的拍拍蘇琉玉瘦小的小身板:“這話說的,什麽身份低微,在我大金眼裏,都一樣,都是兄弟。”


    “真的嗎?”蘇琉玉眼睛一亮:“能有兩位這樣豪爽的大哥,此行不虧,等我傷好,就過來投奔兩位大哥,大魏我是再也不想呆了。”


    “傷好?”


    “這不是船廠建不了嗎,迴國後,自然要有個交代。”


    兩位老大哥互相看了一眼。


    識相的閉嘴了。


    這讓他們怎麽開口呢。


    建船廠,要銀子。


    不建船廠,要挨打。


    兩人安慰一句:“大家都不容易。”


    “理解理解。”蘇琉玉笑的灑脫。


    府衙很快就到了。


    兩位官兵是領兵頭頭,帶了人進來,就準備不走了。


    常太守這人,好是好,但那仇視大魏的態度,讓他們有點不忍心看著這位小公子受刁難。


    蘇琉玉一進府衙,沒有入審犯人的大堂,而是直接從側門,進了太守辦公的地方。


    她一進去,先是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禮數極為周全,又開口道:


    “在下元文昭,是大魏商賈,奉旨來洛州城,建廠造船,聽說渡口被官家征用,過來了解一二,若是不能建廠,我等明日就出發迴國。”


    一句話,說的條理清晰無比。


    能不能建,不能建我們馬上打道迴府,不囉嗦。


    常太守端坐在太師椅之上,沒有起身。


    他腿打仗跛了,不到萬不得已,不想站起來讓人看見。


    他掃了一眼蘇琉玉。


    “這個本官還真沒辦法,想必你們大魏人也知道,咱們洛州這船廠,掌事的早就跑了,秋季幾場雨,那船塢都被泡的發黴發爛,渡口也是,沒人修,沒人整,早就廢棄了。”


    “在下知道了,那在下帶人明日就迴。”


    她迴答的幹脆,讓常太守還愣了一下。


    這麽容易。


    他還想了好久說辭來著。


    “對了大人,在下昨日入城,有一事不明,這是在下私事,正好今日見到大人,想向大人討教一二。”


    私事?


    常太守看了眼蘇琉玉。


    見她態度恭敬,言語也沒有因為奉皇命而咄咄逼人,他心裏那股敵意消了一分:“什麽事?”


    “大人也知道,在下家中從商,是名商人,早年我爹來往大金通商,對洛州也是知道的,他同我說,洛州繁榮,百姓富庶,可是昨日進城,卻不是如此,這是為什麽?”


    一聽這話。


    太守那剛剛消下去的敵意,騰的一下又冒了出來。


    “還能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你們大魏順帝!”


    他震怒的咆哮一聲。


    “咱們洛州,沿江造船,雖不比別的州府冶金,鑄兵賺錢,但也算圖個溫飽,結果呢,你們順帝,打下我們十五城,讓我們劃分到了大魏,成為大魏百姓,那些船塢管事,怎會給大魏百姓分一杯羹?”


    他語氣又急又快。


    “如今,我洛州百姓無國可依,無錢可掙,怪誰!還不是怪順帝!”


    “百姓如今這麽窮嗎?”


    “自然!”


    “那百姓以後生活來源怎麽辦?”


    “本官哪裏知道?”


    他們洛州,沿江造船,以前還算富裕,就算沒渡口,沒船,金帝還會征兵,每家每戶靠糧餉溫飽。


    如今,大金嫌棄,大魏不管,是左右不是人。


    “太守作為百姓父母官,也不知道嗎?”蘇琉玉歎了口氣:“真是苦了百姓,順帝不是人。”


    太守耳朵動了動。


    這話聽了怎麽那麽舒服。


    他連忙接了一句。


    “對,順帝不是人。”他也跟著歎了口氣:“真是苦了我洛州百姓。”


    氣氛一下子壓抑了下來。


    怪誰。


    還不是怪順帝。


    “其實不瞞大人,在下有私心,也希望船廠造不成,這順帝要讓我爹出錢造船廠,我爹實在不想掏這個錢,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這順帝,竟然這麽可惡。


    常大人同情的看了蘇琉玉一眼。


    “不過......”蘇琉玉話口一轉,盯著常大人的雙眼,神色肅穆:


    “但聽大人這麽說,在下反倒是覺得這私心齷齪,百姓如今生活窮苦,而在下卻因為一己之私,讓百姓無錢可掙,無糧可吃,在下,安不了這麽心。”


    私心齷齪,一己之私。


    這八個字,猶如一道又狠又急的巴掌,扇在常太守的臉上,讓他的臉一下子感覺火辣辣的疼。


    恨順帝,是真。


    苦百姓,也是真。


    他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起眼前這個人。


    “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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