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舟站在朱紅宮牆之下。


    一席白衣似雪,溫潤儒雅。


    隔得遠,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看到他慢慢朝自己走了過來。


    他腳步不快,與月色之下,迎著晚風,徐徐到她身前,慢慢握住她的胳膊。


    他眼底全是苛責和心疼,好半響,才生硬開口:


    “打贏了沒有?”


    顯然是知道了酒席上的事情。


    沈懷舟生於世家,自小學君子之風,守禮非常。


    年少好友也大多儀態品行端正有度,即使政論不合,也無半點逾越。


    但今日,這樣守禮的一個人,聽到自家徒弟和人打架。


    第一反應,生怕蘇琉玉沒打贏,吃了虧。


    蘇琉玉尷尬一笑,把胳膊縮了迴來,甩了甩:“贏了,那小子沒打不過我。”


    “那就好。”


    他嗓音如泉,清冽而動聽,似是鬆了一口氣一般。


    “改日讓宋彥之教你些防身之術。”他補充一句。


    這麽好!


    她其實還蠻想學武功的,看著宋彥之那廝神出鬼沒的輕功,她早就羨慕的要死。


    “就知道師父最懂我。”


    “來京城也不曉得通知家裏,你啊......”他歎了一口氣,無奈的摸摸蘇琉玉的頭,又蹲了下來。


    “上來吧,背你出宮門。”


    蘇琉玉也沒客氣,宮裏大的要死,她腿還受了傷,懶的根本不想走。


    她竄到沈懷舟的背上,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舒服的開口:“我先睡會,師父到了喊我。”


    “好。”


    ......


    “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你說你這麽個小胳膊小腿的,竟然還和人打架。”


    胡清揚今日進城拿銀子,看到雲崖兒正好給蘇琉玉換藥,就問了一嘴。


    “你怎麽打他的?聽說你還打贏了。”


    “大哥可別笑我了,我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沒落到好。”


    “你小子別瞎叫,我這年紀能當你爹。”他滿臉胡茬,轟隆隆的聲音一臉不滿,又道:“你現在學武太晚了,不然我就交你幾招了。”


    古代的武功,要從小開始練,現在蘇琉玉十一歲,顯然是練不成了。


    能不能學武蘇琉玉不在乎,她剛想開口,卻被身邊的雲崖兒給打斷。


    “可以學。”他說。


    “怎麽可能,這小子已經十幾歲了吧,氣海早就泄了,不是練武的料子。”


    他立馬反駁,隻是說完,看了一眼雲崖兒,表情一瞬間的不敢置信。


    “臥槽,不會吧,雲崖兒你不會......”


    他起身,一下子捏住蘇琉玉的脈搏。


    動作粗魯,像是急於確定什麽。


    蘇琉玉被他帶著老繭的手鉗製住,一點都掙脫不了。


    她第一反應就是完蛋,身份要被現了。


    胡清揚臉色確實難看,他把完脈,神色複雜的看了眼雲崖兒。


    “是當年玄右真人那個......”


    “嗯。”


    聽到雲崖兒肯定的開口,胡清揚又把目光轉向老老實實伸著胳膊換藥的蘇琉玉。


    他重新坐了迴去,眼神帶著銳利,似乎要把蘇琉玉看穿一般。


    他神色變化莫測,好半響才開口。


    語氣略有些生硬,像粗砂刀子磨過一般。


    “你小子到底什麽來頭。”


    “我就是個讀書人啊。”


    我信你,就有鬼了。


    胡清揚心裏罵了一句。


    “你要不要學武?你現在氣海還沒泄,正是可以學武的時候。”他難得正經。


    “大哥要教我嗎?我想學輕功!”蘇琉玉一臉驚喜。


    胡清揚臉都青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罵了一句:“你小子能不能有點出息,還有,別叫我大哥,老子能當你爹。”


    “那叫什麽?”


    “我教你武功,你拜我為師。”


    “......”


    這師父,這麽隨便的嗎?


    “不拜。”她拒絕的幹脆。


    靠!


    胡清揚瞪大眼。


    在外頭多少人求著他收徒他還不樂意呢。


    這會少不容易找了一個中眼緣的,還被嫌棄了。


    “不拜拉倒。”


    他哼了一下,顛了顛錢袋子,直接走了。


    迴到山裏頭,他是越想越氣,把錢袋子狠狠拍在桌子上。


    因為力氣大,那桌子吭吭哧哧的直接要散了。


    水大娘趕緊把桌子扶住,罵了一句:“要死了,那麽大力氣!”


    “別吵我,老子正煩著呢。”


    “怎麽了,出去的時候不還高高興興的。”水大娘一臉不解。


    “別提了,給那小子氣的,我要收她為徒,她還不樂意,靠。”


    這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胡清揚摸了把胡子,又開始罵起來:“雲崖兒也太護著她了,連當年玄右真人......”


    提到糟心事他臉色都黑了。


    想了一會,他站了起來,把櫃子上的雙刀別在腰上,丟下一句:“最近幾日讓兄弟們別打劫了,我去趟京城。”


    他還不信治不了那小子。


    蘇琉玉對學武功執念真不高,但胡清揚卻對她學武執念特別高!


    她都拒絕了,但還是每日被拉起來紮半個時辰馬步,前幾日還好,最近越覺得吃力。


    可去像自家師父和舅舅告狀她又開不了口,她不是嬌氣的人,如是幾天,倒也咬牙堅持了下來。


    就這樣過了八九天,黃鵬飛帶著州學同窗終於66續續趕到了京城。


    大家一起在林斐家碰麵,蘇琉玉最近一直在國粹堂小院裏,還沒來得及找宅子。


    所有人都風塵仆仆,但看到蘇琉玉卻很高興,一掃疲憊之態。


    “在家中一直等官府批文,這才晚了,親戚多,辦了許久。”黃鵬飛解釋一句。


    考上了秀才,可以免徭役和賦稅。


    除了直係親屬免除以外,旁係親屬都可以適當減免。


    這就造成,一村裏但凡有個秀才,能沾到關係的都想著減免。


    這也是為什麽讀書人地位高的原因。


    偽帝在位,光稅收都有十幾項,壓的人喘不過氣來,讀書,就是唯一的出路。


    家裏村裏沒讀書人的,就一直窮,越來越窮,兩極分化極為嚴重。


    不然胡清揚那幫子山匪也不會落地為寇了。


    “鵬飛兄,我給你們安排了住的地方,等明日咱們就去翰林書院報道。”


    眾人在信上都聽林斐說了,但真的要去報道了還是很激動。


    “就知道咱們琉玉兄最厲害。”


    “咱們這算不算抵缺進去的?”


    “抵缺怎麽了,我抵缺我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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