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瑞王府。


    王府之中,上到管家、下到仆人,包括那隻被沈搖箏薅禿了、最近才剛剛長迴點毛的鸚鵡,基本上所有會喘氣兒的都感覺得到,他們王爺好像出去了這一趟之後,整個人都變了。


    又或者說,他們王爺是變迴來了,變迴認識沈少爺之前的清冷寡情。


    “王爺。”


    自打鈺筆被蕭景瑞舍棄,雲華山莊的一堆瑣事就落到了凝墨身上。


    可憐的小羔羊忙裏忙外了一整天,迴到房間,還沒喘口氣兒呢,就被擺在他桌案上的東西嚇得一激靈,忙不迭的帶著東西一路小跑到了蕭景瑞的書房。


    案前燈下的蕭景瑞撐著臉,低垂的眼瞼擱著目光,離散飄然,好像正透過案前的折子,再看著什麽其他的東西。


    凝墨小心翼翼的將莫名出現在自己案上的包裹放到蕭景瑞麵前,一包銀子,還有一隻玉扳指:“許是……沈少爺偷偷來過,留下這些便走了。”


    “……”


    男人眉目疏斂,眸光淡淡,好像“沈搖箏”這名字,已經再無法於他心中掀起任何一絲漣漪:“入了庫房便是,何須來稟報我。”


    “可是王爺——”


    “你是不是忘了本王吩咐你的事情。”


    蕭景瑞持筆的手一頓,眉心都不帶蹙一下:“三月期限一到,沈搖箏此人,殺無赦。”


    “……”


    “醫不好,是他咎由自取,醫得好,他也知道了太多事,絕不能留。”


    蕭景瑞說這話的時候,正低頭批著公函,以至凝墨並未瞧見他家主子眼底究竟帶著幾分真心、幾分氣惱。


    主仆倆各懷心事,心緒飛遠,竟皆沒有發現,在蕭景瑞書房的窗欄下,有一小團黑影聽到兩人對話後,原本隱在袖下緊捏的手指,驟然鬆了開來。


    沈搖箏抬頭看著天上越積越多的雨雲,驀地鬆了一口氣。


    說來也怪。


    明明是她自己執拗的和蕭景瑞劃清了界限,卻在聽溫其喻說起這男人小時候最怕雷雨天後,一時沒忍住,偷偷跑到他書房來了。


    不過現在好了。


    情債貨款皆兩清,此生各不相欠。


    眸子黯了黯,既然蕭景瑞想和她過河拆橋,那她……也絕不能坐以待斃。


    翌日。


    無債一身輕的沈搖箏正在煙雨閣裏盤算著,要如何從蕭景瑞手中保住她的小命。


    一想到昨天晚上蕭景瑞冷言冷語對凝墨說的那些話,沈搖箏就覺得自己額角突突直跳,那個挨千刀的老賊,分明就是公報私仇,呸、小心眼!


    她又不是故意讓蕭景瑞傷心的,不過就隨便撩了兩下嗎,誰能想到那塊木頭還真動心了。


    係統:“你這種人下雨天真的會被老天劈死的!”


    沈搖箏十分不服氣:“你別亂說,蕭景瑞給的東西我一樣不落的都還迴去了,上迴的靈藥事件我也算是還了他的人情,老天幹嘛劈我!”


    係統一臉鄙視:“那你脖子上掛著的是什麽?”


    沈搖箏吞了吞口水。


    蕭景瑞的扳指被她串成了個項墜貼身帶著,之前還迴去的,不過是她在地攤上找的贗品,十文錢倆的那種。


    這麽說來,她可能真的有朝一日會被老天劈死……


    不過話又說迴來,如果她繼續這樣混下去,恐怕在被老天爺劈死之前,就要被蕭景瑞那個小心眼給砍了。


    畢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族,而她,說白了就是個平民老百姓。想保住自己這顆腦袋,再多的小聰明也隻能解一時燃眉之急,想要治本,她就必須在這個大殷,站穩屬於她自己的腳跟,讓蕭景瑞就算想要她的腦袋,也得掂量掂量他手中的分量,夠不夠資格來拿她的人


    頭。


    而環顧整個大殷,能真正讓人忌憚的存在無非為三——富甲、權貴、兵權。


    軍中兵權和朝堂權貴自己暫時還碰不到,所以眼下,她最先要做的就是擴充自己的財力。


    正所謂天下熙攘,皆為利往,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朋友,有朋友的地方,就有人脈,而有了人脈,她才能徹底牽製住蕭景瑞的殺心。


    “置辦產業?”


    林氏好容易將自己的寶貝閨女從雲鸞山盼迴來,可誰想這丫頭在宅子裏安靜了沒兩天,便同她說了這麽一樁驚天動地的事情。


    “搖箏,現在咱們在這煙雨閣中住得不是好好的麽,你看,你之前剛從雲鸞山贏迴五千兩銀子,這是咱們娘倆和遙星她們一輩子都用不完的數目,你又何必再去置辦產業,操心勞神呢?”


    林氏根本不喜歡沈搖箏出去拋頭露麵。


    其一,是擔心她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惹來殺身之禍。


    其二,也算是林氏一點小小的私心,她思想守舊,下意識中就認為沈搖箏到底是女兒家,合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才算是遵守婦道。


    沈搖箏拖著腮幫子,悶聲悶氣的聽林氏念叨了她一上午。


    上輩子她父母早亡,想聽念叨都聽不著,可現在當真讓她聽著了,還真是有點不太適應。


    “娘親~咱們如果不想辦法生財,五千兩也會很快坐吃山空,何況我說置辦產業隻是想先從開個小鋪子開始,又不是什麽大買賣,您就放心吧。”


    沈搖箏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無奈,五千兩,都不夠貔貔大爺下個月的餐補,哪裏還有剩餘叫她們“坐吃”?


    林氏擰著眉頭:“你從前在書院學得都是聖人之道,哪裏懂得這些商賈之道,不行。”


    看著林氏迴絕得斬釘截鐵,當真不留任何餘地,沈搖箏絕望至極的把腦袋磕死在了桌案上,早知道就不把五千兩全給遙星入賬了,唉,她現在突然有點理解那些個私藏小金庫的男人了。


    不過……


    沈搖箏眼珠一轉,這置辦產業的本錢,也不一定非要她來出嗎~


    薛府。


    薛染年正在桌案前溫習書院的功課,便聽阿福來報,說什麽“死魚”求見,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去請進來。”


    “薛大少爺,久見久見~”薛染年看著這條活蹦亂跳竄進自己書房的“沈死魚”,一臉鄙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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