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中旬,李家大房從濱州過來團年。李瑾賀如今已恢複了精神,韓氏怕他因席鶯的事一蹶不振,便給他尋了個小門戶的姑娘做妾,但又怕他們又弄出個孩子來,便一直讓那姑娘服用湯水。

    沈氏已讓人收拾好原先大房住的宅子,大房一來,先迴宅子沐浴歇息,晚飯時才過來一起吃。沈氏瞧著李瑾賀,大半年未見,卻見人已沉穩許多,說話也得體不傲氣。席間還向李仲揚敬了酒,又對沈氏說了許多客套話。一時氣氛融洽,這才讓人覺得他們同是李家人。

    送了大房迴去,李仲揚和沈氏迴了房中,臨睡前沈氏說道:“尚和倒是老成穩重了。”

    李仲揚輕應一聲,默了許久又道:“不知那孩子的事……是對是錯。”

    沈氏微微起身,借著窗外廊道懸掛的燈籠光源,看著他說道:“是對。”

    李仲揚見她認真起來,哪有半分平日裏的嬌弱,抬手摸摸她的臉:“好好,是對的是對的。”

    沈氏這才又重新躺下,給他攏好被角:“二郎隻管外宅事,內宅的事可別再管了。”

    李二郎在官場如魚得水,可家中的事物處理的實在是讓沈氏心驚。聽他答了一聲,才放下心來,又與他說道:“最近安然常去馬場那,以往都是三日一迴,現在是一日一去。聽其他家的官太太說,順王爺家的世子曾去接過她,也不知是去做什麽,瞧著倒有點兩小無猜。”

    李仲揚笑笑:“若真是兩小無猜也好,世子也是個好人選。”

    沈氏默默歎氣:“我倒是更喜歡溫文儒雅的宋祁呀,倒不全是因為阿和的緣故,安然雖然性子堅強,但也不過是外在,裏頭還是個小姑娘。世子瞧著是可靠,可若是兩人鬧了什麽矛盾,以世子那般的性格,怕是絕不會認錯的,不管是不是他有錯在先,畢竟自小就沒什麽人要讓世子先承認自己錯了的。”

    李仲揚撫著她的背,這些事哪有沈氏看的細,他也不擅長這些兒女情長:“安然還小,長大些再說不遲。”

    沈氏話閘開了,已不想停下:“我倒記得在她六七歲時,那時想讓她多和世子處處,指不定會兩情相悅了。那時她便立刻猜出我的心思,這哪裏是個不懂情愛的小姑娘,精靈的很。”

    “興許是看了太多書的緣故。”

    沈氏聽見這話,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忘了與你說,三妹今早又差人送信來,說會迴來,但可能會晚些。”

    李仲揚稍感奇怪:“不

    是說不迴麽,怎的又迴來了。”

    沈氏笑笑:“是惦記著老太太吧。”

    李仲揚“嗯”了一字,與她說著別的話,說了一會,唿吸就開始重了,直至熟睡。

    沈氏聽著他的鼻息微重,隱約聽出十分疲憊,也沒再說話擾他安睡。

    安然每日放堂便跑到馬場去,喂完馬瞅著時辰差不多了,就去前頭的大馬廄等賀均平。

    賀均平那日聽她說了那些話後,到底也還是沒太在意。見她天天等自己,便和她像往日那樣說話。一日安然放堂晚了,自己先來了馬場沒見著她,心裏有些空落時,他倒是嚇了一跳,莫非他放著那些妖冶美姬不戀,當真在意起個小丫頭來。

    安然雖然常去馬場,但王府卻少去了,因為她和清妍都有空時,她都往自己家裏跑,根本沒機會去王府呀。

    這日兩人拿了魚竿在自家池子裏垂釣,見清妍不止一根手指頭裹了紗布,安然歪頭瞧著:“清妍,你去摘那板栗了麽?手指怎麽都刺傷了。”

    清妍立刻收起手,用腿夾住魚竿,姿勢極不優雅也全然不顧:“才沒有,等到了四月你就知曉了,哼哼,讓你刮目相看。”

    安然想了想四月,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日子。

    大年初一,安然和大哥李瑾軒又隨爹娘去皇宮赴宴,這迴她淡定多了,見了皇帝也不直勾勾盯著。隻是比起去年來,龍顏似乎又添了幾分滄桑呢。可是她不想惹事,賀奉年還是又把她叫到了跟前,賞了些東西,直賞的旁邊皇子皇女都好奇打量她。

    安然想,若她想聖上和三姑姑的事是真的,她又越發像她,那自己以後可怎麽辦,不會被皇上弄進宮裏做妃子吧?想到這,迴到位置上的她看向斜上方的賀均平。正巧那邊目光也看來,眼神交匯片刻,心有靈犀笑笑,然後就瞧見清妍探頭過來衝她做了個鬼臉。

    美好的氣氛輕而易舉的被破壞了……

    安然真是……分外不甘呀。

    皇宮宴席散後,出了宮,外頭已放起煙火,安然仰頭看著天穹的琉璃光彩,喜歡的很。沈氏要喚她上馬車,就見清妍躡手躡腳的從後頭撲了過來,一把抱住她:“壞姑娘,我們去放煙火好不好。”末了又添了一句,“王兄也去。”

    李瑾軒笑道:“難得郡主高興,安然你便去吧。”

    清妍看了看他,扯扯他袖子:“尚清哥哥也去吧。”

    李瑾軒可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李仲揚說道:“郡主都開口了,去吧。”

    “是,爹。”

    清妍高興的拍拍手,拉了安然便上自家馬車。等兩個小姑娘上去,賀均平和李瑾軒才上馬車。

    從宮門大道直出仙臨道,到了那片放煙火的空地,王府下人已抱了一箱的各色炮仗煙花過來。

    安然挑了一支,剛起身,便瞧見遠處一人背影十分熟悉。偶爾閃亮漫天的光源映照在那人身上,分明就是她的姑姑呀。她什麽時候迴來的?怎的不迴家?與她說話的那人又是誰?

    清妍早就拉著李瑾軒玩去了,賀均平見安然杵在那,過來找她,見她擰眉看著前頭,順著視線瞧去,說道:“怎麽趙護衛會在那裏。”

    安然抬頭看他:“趙護衛是誰?”

    賀均平笑笑:“聖上近侍。”

    安然咽了咽,見他仍往那邊瞧著,生怕他認得三姑姑,拉了他的手轉身就走:“世子哥哥我們去那邊,那邊寬敞。”

    賀均平被她拉著走,瞅著擁擠的那邊,明明這裏就挺亮堂的。進了人多的地方,安然的身子就顯得渺小了。他將安然拉迴身邊,護的好好的:“慢慢走,不要急。”

    手掌上的暖意似乎暖入了心底,安然跟在他一側,真想一輩子牽著。

    等人潮散去,夜也深了。清妍是個急性子的人,玩了一會覺得無趣,便拽著李瑾軒去吃東西。等安然要找兄長迴家,他們兩人早就不知去哪了,王府的下人也跟著去了一半。

    賀均平看天色也晚了,拍拍她的腦袋:“我送你迴去。”

    安然點點頭,馬車還在街那邊,走過去還要一陣,她還能跟他多待一會。見她走的慢吞吞,賀均平哪裏懂她故意放慢步伐要和自己多待待的姑娘心思,隻當她玩的疲累,蹲身說道:“我背你。”

    “我不累。”

    脫口說出這話,安然後悔了,她是不是該立刻趴上去蹭蹭世子哥哥的背?賀均平以為她說客套話,又道:“上來吧。”末了開玩笑道,“到了明年你十二,就不能再背了。”

    安然想了想,倒也是,人越大便越多顧忌,等她再大些,連手都不能牽了。再再大些,連麵都也不能常見了呀。爬上賀均平的背,安然分外滿足。賀均平的發梳的整齊,圈在白玉冠中,露出白皙的脖頸和耳背,安然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耳朵,涼涼的,再碰碰脖子,暖暖的。

    賀均平身子微僵,也不說話打斷她的

    小動作。靜靜的背著她往外頭走,默默想著,有個小媳婦兒黏在身邊,感覺似乎……很好。

    迴到家裏,安然心情分外好,問起兄長,還未迴來,不知清妍拉著他在哪兒玩瘋了。錢管家又說道:“三小姐和三姑娘迴來了。”

    安然忙問道:“姑姑和姐姐現在在哪?”

    “三小姐與二爺在書房說話,三姑娘在太太房裏。”

    安然小跑過去,腦海閃過方才三姑姑和那趙護衛的畫麵,不敢多想。

    宋嬤嬤和一眾婢女都在外頭,見了她笑道:“四姑娘別跑太快,慢著些。”

    安然笑笑:“我娘和三姐姐在裏麵嗎?”

    “是是,奴婢為你敲門,莫急莫急。”

    進了裏頭,安然就看見了安寧。當真是每次見她都會不同,莫說長相越發好看,人也像筍拔高。興許是剛進家門,衣裳也還未換上新的,隻是一身布衣,雖然不會寒酸卻也沒一絲光澤,可這般樸素,卻難遮英氣。舉手投足間,跟同齡女子完全不同。

    安然心裏可當真是羨慕起來,又欣慰當初安寧跟三姑姑去遊曆各國,其實是最好的選擇吧。隻是太久沒見,這一見麵,鼻子就忍不住酸了,抱了她喚了一聲“姐姐”,分外親切難舍。

    安寧對她早就已沒了當初的排斥,有個妹妹惦記著心裏也暖得很:“嗯。”

    沈氏笑笑,一手拉了一人:“今夜不睡了,我們娘仨好好說說話。”

    宋嬤嬤正端了打點的東西進來,聽見這話不由笑道:“太太隻顧著高興,兩個孩子可怎麽受得了。”

    安然笑道:“無妨,我也有許多話要和姐姐說。”

    安寧淡淡笑笑:“這麽久沒見,倒還是那麽精神滿滿,就沒見你累過。”

    安然抱了她的胳膊:“姐姐也是一樣。”

    沈氏看著兩姐妹說的歡喜,本不想問個掃興的,但還是惴惴不安,輕聲問道:“這次迴來,可是不走了吧?”

    安寧頓了頓:“約摸明日正午就走。”

    沈氏吃了一驚:“這般快?”

    安寧點點頭,有些不敢看她。她這幾年來見過許多兇惡的人和獸類,遇見過很多險事,早就已渾身是膽,可偏是對著沈氏怕的很。倒不是怯意,而是歉意。想起兒時因安然的事曾對她有怨言,又和她鬧脾氣,心裏便不安。聲音已十分輕:“對不起,娘。”

    沈氏握了她的

    手,哽咽:“可能不再走了?”

    安寧搖搖頭,沈氏又問:“那何時迴來?”

    “女兒不知。”

    沈氏歎氣:“那最遲也要明年迴來,明年你十五,娘為你及笄,不能草率了事。”

    安寧看著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年齡了,沈氏還記得她該及笄挽發了。更是愧疚感動,混著酸澀鼻音應道:“嗯。”

    沈氏又長歎一氣,將兩人攬進懷裏,對宋嬤嬤道:“若是二爺迴來,便說我陪著兩個孩子睡下了。”

    宋嬤嬤笑笑,這不是要打發李二爺去別處睡,若非特殊日子,也不可能這般“趕”李二爺走,當即應聲退下。

    李仲揚與李三妹說完話,心中頗沉,還沒進院子,就聽宋嬤嬤稟報了沈氏的話,也不多言,想了想:“去點何姨娘院子的燈。”

    因莫白青情緒仍是不定,沈氏便依照老太太吩咐,讓莫姨娘的爹娘過來陪著。陪了十多日,才平複下來。隻是人瘦的不成樣子,也沒了往日跋扈神色。隻是偶爾不注意時,眼眸裏仍會閃過一絲戾氣,不輕易讓人瞧見。

    安然和賀均平的感情愈發的好,除了在馬場相見,偶爾也會一起出遊。都是由清妍牽頭,整個春日都在遊園賞花中過去了,玩的甚是高興。

    四月的天,微微帶著初夏暖意。安然去王府找清妍玩,下人答清妍剛出門,約摸很快迴來,便進去等她。順王妃也要出去,見了安然,知她與兩個孩子都玩的好,笑道:“怎的不進去找均平玩,再等會清妍便迴來了。”

    說罷瞧著也到了赴宴時辰,便離開了。安然坐了一會,心裏癢癢的,便隨下人去了院子,遠遠就瞧見賀均平躺在長椅上,沐浴陽光下,好不自在。她輕聲示意下人別報,悄悄走了過去,瞧著他白白淨淨的臉,合起的眼皮還帶著雙層的褶子,睫毛濃而長。她探頭在他脖子上輕輕吹了一口氣,便見他猛地探手抓了她,等看清是她,都嚇了嚇。

    賀均平見她小臉微白,忙鬆了手:“我以為是清妍。”

    安然著實是被他抓痛了手,她終於知道為什麽清妍力氣大了,這一家子的力氣都好大呀,兄妹兩分明都是一樣的。

    賀均平拉過她的手,挽了袖子看,五道抓痕清清楚楚的,低頭吹吹:“不痛了。”

    安然笑笑:“世子哥哥是神仙不成,吹吹就不痛了。”

    賀均平笑笑:“怎的就沒初見你時那般溫順了,伶牙俐齒的,我去

    拿些藥酒。”

    安然收迴手,拉住他:“不痛了,你要是去拿藥酒,等清妍迴來還以為你欺負我。”

    “當真沒事了?”

    “嗯。”

    賀均平這才放下心來,挪了位置給她:“坐,一起賞花曬日。”

    安然規規矩矩坐下,時而抬頭看他,哪裏有心思看這初夏時光。

    實在是等不來清妍,日頭又漸高,安然也不好再與他處太久,便迴家了。到了家正好用午飯,吃飯時沒看見李瑾軒,一問說是出去了,她也沒多想。午睡起來看書,圈畫了幾處不懂的,想去問兄長,聽說迴來了,便過去尋他。

    李瑾軒見了她,笑道:“又是哪兒想不通了?”

    安然笑笑:“知我者莫若兄長也。”走到他一旁,問答了幾處,茅塞頓開。待要走時,瞧見他腰間掛著的香囊分外奇怪,不由笑道,“大哥平日的香囊手工精製又好看,怎麽這個變了花樣。”

    李瑾軒苦笑:“確實不怎麽精致。”末了似乎想到什麽高興的事,笑笑,“可卻是心意滿滿,比那些香囊都要好。”

    安然見他語氣輕和,抿笑:“是哪家姑娘送的吧。”

    李瑾軒笑道:“可不就是你嘴裏的壞姑娘送的。”

    安然愣了愣:“清妍?”

    李瑾軒點頭:“早早約了我去茶樓,送了這香囊,還說若是覺得難看,就戴今日就好。”

    安然心下又是一頓:“為何偏偏是今日?”

    李瑾軒笑道:“好妹妹,今日是我生辰。”

    安然可算是想起來了,四月十七是兄長的生辰呀。那清妍那丫頭從臘月開始就在繡花然後給大哥做香囊?她竟沒察覺那小丫頭的心思。不知是怎麽走出了書房,迴了自己的房間,又渾渾噩噩睡了一覺,起來時仍遊離得很。

    一連五日,沈氏都發覺安然神色恍惚,吃的極少,放堂後也不去馬場喂馬了,一迴來便躲房裏。眼見著瘦了一圈,這晚臨睡前熬了些清淡的粥到她房裏,讓嬤嬤們都在外頭站著,自己去和女兒說知心話。

    一進去就瞧見她趴在桌上,用剔燈杖撩著那燭芯,撩撥的明明滅滅的,連沈氏進來也沒聽見。

    沈氏悄然坐下,身影打在安然身上,她這才迴神,直起腰身喚了她。沈氏拿過杖子放在一旁,笑道:“可餓了?喝些粥吧。”

    安然搖搖頭:“不餓。”

    沈氏默了片刻,才問道:“近日可有什麽心事?”

    安然仍是搖頭,被多問了幾句,眼眸便濕了,低頭不語。沈氏輕輕抱住她:“有什麽事連娘也不能說嗎?”

    耳畔輕聲細語,叩著心弦,安然也抱了她,哽咽:“女兒真是愚鈍,竟沒有發現最好的朋友喜歡自己的哥哥。”

    沈氏頓了頓:“清妍郡主喜歡尚清?”

    “嗯。”

    沈氏略有些不懂,笑著安慰道:“既然如此,那豈非很好,你們做姑嫂定不會有爭執。”

    安然登時落了淚:“女兒喜歡世子哥哥。”

    沈氏立刻便明白了,如果郡主跟尚清一起,那她就不能嫁給世子。這輩分上的事可亂不得,若是一嫁一娶,尚清是該叫世子妹夫還是該喚他王兄?隻是再往深一層想,知道好友喜歡自己兄長,寧可自己難過神傷成全他們。

    安然心中滋味複雜,清妍那丫頭知她對世子有意卻仍向兄長隱約表明心意,怕是她根本就不曉得這裏麵錯綜的關係,想親上加親吧。

    沈氏歎了一氣:“然然是個乖孩子,雖然你若能高嫁娘會很高興,但是若你兄長能娶到郡主,對李家,對尚清都好。然然懂事,分得清輕重的。”

    雖是這麽說,仍覺心中疼痛。她努力避開和賀均平見麵,就是怕無法割舍這初生的情愫,怕這萌動的心又隨他去了。趁著現在還不是喜歡到非君不嫁,早早斷了,興許是好的。

    痛,不過是暫且的吧。

    順王妃這日和賀均平清妍用完午食,問道:“安然怎麽不來府裏玩了?你們可是玩的不好了?”

    清妍說道:“才不,我們感情好著呢。有空仍在一起玩呀,隻是不來家裏罷了。”

    她一得閑就跑到李家去堵安然,她哪裏有空來這呀。不過這話她才不會告訴母妃。

    賀均平已有十日未見她,忍不住問道:“馬場的馬她可有喂?”

    清妍點頭:“有呀,前陣子說不舒服隔了幾日,這幾日又重新去喂了。”她忽然想起來,訕笑,“我一直忘了跟你說,安然說她又犯了馬暈,以後不跟你去騎馬了,她喂完馬就迴去,讓你別等她。”

    賀均平差點要責罵她一番,默了默忍住了。又想問時辰,他竟是一次也沒看見。每日特地多等一個時辰也不見她。這日到了馬場,便問看護後頭馬廄的奴仆,才知安然已換了時辰,清晨來喂,再去學堂。

    安然本來不想讓清妍傳話的,要是賀均平晨起來馬場等她怎麽辦。可是一想如果之前已經認認真真的說了讓他等他長大,他要是真放在心上了,她又忽然不見他斷了聯係,他會不會覺得被自己戲耍?因此到底還是托清妍說了,起先晨起偷偷摸摸的來還怕看見他在等,可是幾日都不見他,自嘲起來,其實他根本沒裝在心裏呀,哪裏有什麽青梅竹馬,分明就是自己想多了。

    到了第十一日,到了馬場準備去喂已經長成大馬的紅雲,剛提了籃子進去,就瞧見初陽下站著一人,身姿挺拔,直直往這看來。她咽了咽,轉身要走,賀均平已追了上來,伸手抓住她,不許她逃。

    後頭的李府下人本來想過來,剛邁了兩步,就被賀均平冷冷掃了一眼,認得是他,也不敢上前。

    賀均平心平氣和道:“你病了?”

    安然聲音低弱:“沒有……”

    看著她一臉做了虧心事的模樣,賀均平也心軟了:“放堂後我去接你,帶你去一家新開的酒樓,那裏的菜肴不錯。”

    安然遲疑片刻,這才抬頭看他:“世子哥哥,以後……以後不見了好麽?”

    賀均平神色一怔:“為什麽?”

    安然實在不敢告訴他清妍的事,世子若是跟清妍說了她逃避的緣故,情誼那麽深厚,怕也會跟自己一樣,將這份心意藏起,那是她不願見到的。

    賀均平見她答不出話,冷冷輕笑:“不是要等你長大麽?說了不過半年就算了?”

    他起初並未有太多感覺,隻是慢慢相處,心裏倒是越發喜歡,將她當作小媳婦兒來看。當初那話輕易說出,如今又突然不見,他這是被人戲耍了麽?

    安然埋頭低語:“嗯,小姑娘的話世子怎麽可以當真。”

    賀均平愣了愣,一直黏著自己的小丫頭突然不黏了,以後都不黏了,不會追著他用軟糯的聲音喊他世子哥哥,也不會趴在他背上滿是歡喜的說話。心中頓時不是滋味,卻偏是氣不起來,輕輕鬆開手:“是,我不該當真,隻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說的話,我怎麽就當真了。”

    說罷,便轉身走了。過了許久,一直埋首的安然才抬起頭,看著那早就看不見身影的方向,忍不住蹲身哭出聲。

    朝陽完全升起,她卻不覺夏日溫暖,就這麽被討厭了,或許也好,不會有後路也不會有多餘的念想。隻是身體冷得很,冷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蓓蓓的鼓

    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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