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是重大的節日,這樣節日的飯菜,肯定非常豐盛。

    除了許伯母的餃子之外,還有很多蘇清玉愛吃的菜,這肯定是蘇媽媽做的,而其他的菜,作為許泯塵的妻子,蘇清玉當然也知道那都是他愛吃的,不用懷疑,這肯定是許伯母的傑作。

    餐桌雖然不大,但足夠他們兩家人用了,桌麵上擺滿了飯菜,電視上播放著晚會的重播,一家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切都是那麽平靜溫馨。

    蘇清玉喝了一口酒,覺得味道還不錯,想再喝一口的時候,許泯塵拉住了她的手,等她看過來,就微蹙眉頭道:“慢點喝,不要貪杯。”

    蘇清玉摸摸鼻子,放下酒杯,換成喝水,這下許泯塵滿意了,不阻攔了,兩家的長輩瞧見他們相處的樣子,均是滿意和高興的。

    一頓飯吃得高興又滿足,吃完之後蘇清玉就想出去散散步,許泯塵作為丈夫,肯定是要陪著出去的。

    這會兒外麵是晌午,陽光不錯,也不怎麽冷,蘇清玉不想圍圍巾,但許泯塵強行給她係上了,又給她穿上了一件厚厚的羊絨大衣,她整個人都被包得像一隻可愛的熊一樣。

    蘇清玉有點不情願道:“這樣穿難看死了,你看看鏡子裏,我本來就胖了好多,還穿這麽多,和你走出去更不般配了。”她拒絕道,“我不要穿這麽多,外麵也沒那麽冷。”

    隻是,理想很豐滿,現實麽……許泯塵是肯定不會同意的。

    “穿著出去,或者脫下來留在家裏,你選一個。”他不苟言笑地說話時,蘇清玉真的沒辦法反對的,於是就在他的安排下,她過得嚴嚴實實好像一隻小豬一樣出門了。

    在他們住的小區北麵盡頭,有一所初中,是江城市這個區域內最好的初中了,許泯塵和蘇清玉都在那裏念的書,現在正處於放假期間,走到初中門口的時候,裏麵看不見一個人影。

    “你初中畢業的時候,我還在上小學呢,那個時候我媽一直跟我念叨你考得成績有多好,去了市裏的第一中學,雖然遠了點,但是架不住是中考狀元,滿小區的人都在說這件事。”靠在操場旁邊的欄杆上,蘇清玉挑眉笑道,“那個時候你就是我媽嘴裏‘別人家的孩子’,我當時就在想,也要像你一樣優秀,其實我那會兒成績挺一般的,上了初中才開始努力。”她咳了一聲說,“是你讓我變得更好,有現在這樣的成就,所以謝謝你啦。”她做了一個好兄弟的手勢,手落在他身上的一瞬間就被他握住了,整個人拉到懷裏。

    “怎麽了?”蘇清玉好奇地詢問,這會兒周圍沒人,抱著她也沒啥意見,反而很高興,停暖和的,連吹歸來的寒風似乎都溫柔了不少。

    “沒什麽,就是忽然想抱著你。”許泯塵的下巴低著她的發頂,一手環著她的腰,另一手從口袋取出手機,找出相機打開,舉得高高對著兩個人。

    “要拍照嗎?”蘇清玉有點緊張道,“現在不行啊,我沒化妝,穿得衣服也很難看,又鼓鼓囊囊的,要拍合照也等我換個衣服化個妝再說。”

    她不斷地給自己申請好點的條件,隻是拍照人不為所動,就仗著他個子高胳膊長,她不能阻止他“作惡”,連拍了好幾張兩人的合照,把她跳起來搶手機那一幕都拍到了,蘇清玉看著手機上的照片欲哭無淚,自己真是被拍得又醜又胖,比起身邊皮膚又好五官又英俊的男人來看,簡直是天壤之別,像是保姆一樣的人物。

    瞬間心情就不好了,蘇清玉幹脆不說話了,堵著氣走開好幾步,趴在欄杆上看著操場裏麵。因為現在是冬季,操場上都隻剩下枯木樹杈,蘇清玉想起自己升入初中時看見過學校的獎杯陳列室裏有過許泯塵得到的獎杯,那時候她就跟個小粉絲一樣,帶著自己不為人知的小秘密偷偷地摩挲著獎杯旁邊的照片,身邊的同學有的會早戀或者暗戀,唯獨她跟誰也沒有過曖昧關係,那個時候老師還把她當楷模,說她是大家的榜樣,但其實……隻是她喜歡的人不在初中罷了,真是慚愧不已。

    許泯塵收起手機,看著蘇清玉委委屈屈地靠在一邊不說話也不走動,就知道她心裏不舒服了。

    其實他知道,她心裏一直有個結,覺得自己跟他不般配,無論是從長相還是從經曆和能力上。

    很長時間了,他一直沒主動提起過這件事,是覺得她早晚有一天會想明白的,兩個人相不相配,並不是從外在條件或者經濟條件上來對比的,而是從心智和感情上。

    隻是,如今算來,他還是不忍心看她自己在那個怪圈子裏亂轉,得想個法子把她拯救出來。

    許泯塵是個直接的人,尤其是在感情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從不拖泥帶水,與處理和安紅的錯誤感情是一樣的態度。

    他走到蘇清玉身邊,指著校園操場裏一顆光禿禿的小樹苗說:“看到那棵樹了嗎?”

    蘇清玉有心要使性子不理他,可到了關口上還是下意識脫口道:“看見了,怎麽了?”

    說完她就恨不得把自己掐死,

    她真是沒辦法和他生氣啊,隻要他一開口說話她就沒辦法不理會,真的太蠢了,蠢死了,就不能強硬一點,真的發一次脾氣嗎?

    苦惱了半晌,得出結論,不能tat!!

    “比起它旁邊的大樹,來年即便它長出葉子,恐怕也不會太好看。”

    許泯塵溫和地說話,話裏似乎並沒有什麽深意,但蘇清玉卻覺得,自己似乎聽出了點什麽。

    “但是時間一直在往前,即便它現在隻是個幹枯醜陋的小樹苗,也有長成參天大樹的一天。本身已經長成的大樹,要再高一點會長得很慢,所以隻要小樹苗安安全全地生長,就有追得上那天,到那時候,大家也不會覺得它醜陋了,會覺得他們很相配,很佩服那顆小樹苗。”

    話說到這個地步,蘇清玉要是不知道他的用意在何處,那就太傻了。

    她迴過頭,有點茫然地看了許泯塵好一會,才抬手拉住他的手說:“我會有那麽一天嗎?”

    許泯塵低下頭睨著她說:“你現在已經接近那一天了,如果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所有人都要感激你。”

    是啊,的確很多人感激著蘇清玉,像許泯塵的父母,艾博那些許泯塵的心腹,大家都在感激著蘇清玉,覺得她是個非常不錯的女孩,在能力上也不錯,畢竟學曆擺在那,隻是年齡和工作經驗少,等她再深入幾年,隻會比安紅好,不會比對方差。

    蘇清玉慢慢低下了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說:“可能是我自卑慣了吧,從小時候到現在,這麽多年了,幾乎用了自己整個青春的時間在暗戀你,然後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即便到了現在,也還是偶爾忍不住自怨自艾。”她哭喪著臉抬起頭,“怎麽辦啊,我可能一時半會改不掉這個臭毛病,其實你說得對,那有什麽呢?長相不是最重要的,我是不好看,但是我也沒有很難看啊,我老是這樣躲躲閃閃的,你早晚會煩的。”

    顯然,蘇清玉也知道自己的問題症結在哪裏,隻是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還是需要時間,更不要說,那種仰望的態度已經持續了那麽多年。

    許泯塵不再談論這個話題,而是拉起她的手說:“我忽然覺得,你手上好像缺了點什麽。”

    蘇清玉愣住了,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不解道:“缺什麽啊?哦,你是說我的手鏈嗎?今天沒帶出來,大冬天的,戴上去也看不出來,所以就不戴了。”

    她說得特別爽朗,大大方方,但他說的似乎並不是這個。

    他皺著眉,好像很困惑似的,握著她的左手看了好久,搖頭說:“不是手鏈,不是缺那個。”

    蘇清玉這下莫名有點慌了:“那是缺什麽?是我手哪裏不正常嗎?”她緊張兮兮地把手抬起來仔細看,說句實在話,她雖然五官上不怎麽出挑,但手卻非常好看,纖細修長,還很白,骨節分明的,去做手模都可以了。

    四周撫摸尋找了一圈,蘇清玉都沒發覺自己的手到底哪裏不對勁,於是隻好向身邊的人求助:“到底是缺什麽?你別嚇唬我。”她望著許泯塵,滿眼的信任。

    許泯塵和她對視幾秒,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似的,恍然大悟道:“我知道缺什麽了。”

    蘇清玉著急地問:“缺什麽啊?”她恨不得貼到他身上去,穿著靴子的腳已經快踩到他的鞋子了。

    許泯塵低頭看了一眼,蘇清玉順著看去,趕緊後退,擔憂地說了一句:“疼麽?”

    “不疼。”

    聲音來自於她的頭頂,他似乎從口袋裏取出了什麽,在她頭頂上繼續道:“你沒踩到我,不用擔心。你的手我知道缺什麽了,你先閉上眼睛。”

    蘇清玉本來正要抬頭,聽見這句話半信半疑地說:“閉上眼睛做什麽?”

    “閉上就是了。”他不解釋,隻是讓她照做。

    饒是蘇清玉遲鈍至此,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不尋常的意味,她感覺自己心跳忽然加速,周圍彌漫起了熱騰騰的粉紅色氣息,想了幾秒鍾就閉上眼睛抬起了頭。

    “我閉上眼睛了。”她說。

    一片黑暗中,站在她對麵的男人安安穩穩地“嗯”了一聲,然後道:“把手抬起來。”

    蘇清玉聞言,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緩緩抬起手,慢慢停留在半空,保持著一個他可以輕易握住的高度。

    許泯塵凝視著閉著眼睛的她,真想拿手機把這一幕拍下來,但如果她知道,搞不好又要不高興,所以還是作罷了。

    “到底要做什麽呀?”她有點急切地問出了口,好像熱鍋上的螞蟻,墊著腳用鼻子在前麵蹭來蹭去,好像要測算一下他們的距離,或者他是不是偷偷跑調了。

    許泯塵打開手裏的盒子,把裏麵的東西取出來,然後一手拉住她的手,另一手給她把從盒子裏取出來的東西戴在了左手的無名指上。

    如果說一開始還不確定,不曉得他要做什麽的,現在蘇清玉是徹徹底底明白了。

    “現在可以睜開眼了。”

    他平靜的聲音響起,下一秒,蘇清玉的眼睛唰地一下子睜開,第一時間先看了看許泯塵的臉和表情,然後才視線下移落在自己的手指上,看著停留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她覺得自己好像要上天了,整個人都處於一種一點就炸的狀態中。

    而許泯塵,似乎還看不出來她的情緒,用幽雅低迴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雖然我們已經結婚,但一直欠你一個戒指,其實應該在更好的地方交給你,不過我覺得,可能你並不在意地點和場合。”

    是啊,不在意,隻要是你送的,隻要是你送的戒指,就算是在衛生間也是好的。

    蘇清玉猛然醒悟過來,發覺到自己的想法是多蠢,許泯塵就算再不拘小節,也不可能再衛生間給她戴戒指的。

    抬起頭,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哭了的,否則臉頰上不會這麽濕潤,眼睛也不會這麽難以睜開。

    啊,太陽真燦爛啊,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心裏舒服極了。

    “謝謝,我很喜歡。”她吸了口氣才說話,說完又揉了揉腦袋說,“不過,你給了我戒指,我好想還欠你一個。”她眨巴著眼睛說,“你的戒指太貴重了,我可能買不了那麽好的給你。”

    對於這句話,許泯塵有些神秘地說:“買不了沒關係,你願意給我戴上嗎?”

    蘇清玉愣住了,看著他說:“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許泯塵便又從口袋裏取出一個戒指盒,打開之後放在她麵前說:“買了一對,這個就該交給你了。”他換了個表情,看上去正式又認真,“那麽,再問一次,你願意給我戴上嗎?”

    午飯過後,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出來散步,雖然這邊大多數人搬走了,但還是有少部分人沒來得及的,他們遠遠就看見了操場外麵一對兒男女,男的似乎說了什麽話,手裏拿著戒指盒,一看就是在求婚了,不過怎麽是女孩喜不自禁地拿了戒指給男的戴上了?是不是角色反了?

    等離得近了再仔細看看,哦,原來女孩是戴著戒指的,看來是女孩在給男的戴戒指,看她笑得那麽甜蜜,抱著對方那麽緊,肯是特別幸福吧,幸福是一種會感染的東西,連帶著路上經過的人,看見他們這樣,都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來。

    蘇清玉察覺到有人經過,有點害羞地把腦袋埋在了許泯塵的頸間,後者轉頭望了一眼路過的人,朝對方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唿,對方瞧見剛才被戴上戒指的

    男生長相,忽然覺得好像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等離開了一大段路的時候才醒悟過來,這不是這塊地的開發商嗎?

    等他再迴頭去那塊尋找兩個人的時候,已經再也瞧不見了。

    他們去哪裏了?

    其實他們哪裏都沒去,隻是往迴走了而已。

    外麵終究還是有點冷的,而且太陽漸漸地藏在了雲層後麵,莫名的,天空上開始往下飄落雪花,很小很美,一點點慢慢地落在兩人身上,蘇清玉一邊走一邊接住,看著雪花在自己掌心融化,扭頭對許泯塵說:“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看到下雪,上一個下雪的時候你還離我那麽遠,像掛在天上的月亮一樣。”她說完就笑了。

    許泯塵望了望她,抬眼看著天上簌簌落下的雪花,輕聲說道:“以後每一個下雪的日子,月亮都會掛在你身邊。”

    蘇清玉聞言,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他的意思,臉紅紅地“嗯”了一聲,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是啊,以後每一個下雪的日子,月亮都會在她身邊了,再也不會離開了,這樣真好。

    真希望所有人都能夠像她一樣,即便今年下雪的日子沒有得到所愛之人的人,等到明年下雪的時候,也能找到他們所愛的人。

    這樣,就可以讓每個人心目中皎潔無暇的月亮,都永遠陪在他們的身邊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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